第83節(jié)
——他就知道軍師肯定有主意! 韓行一羽扇掩面,微微一笑,露出一雙狐貍似的眼,“招降?!?/br> “......” 你可真敢想。 席拓又不是在大盛過得凄風(fēng)苦雨的嚴(yán)守忠,他官拜大司馬大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腦袋被驢踢了,才會投降他們! · “席拓為何會投降楚王?” 修筑得高高的工事上,姜貞鳳目輕瞇,看向不遠(yuǎn)處翻涌怒吼著的盤水。 相蘊(yùn)和雙手托腮,坐在她身邊,“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死的時候是用一支鳳釵自戕的?!?/br> “鳳釵?” 姜貞眉頭微動。 相蘊(yùn)和拿手比劃著,“前來蹭我陵墓的鬼曾與我說過,是一支很漂亮的鳳釵?!?/br> 她的陵墓選的地方著實(shí)好,又以五行八卦來修筑,她是被葬到那之后,才慢慢有了意識。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死了,意識到父母已為開國帝后,然后再意識到潑天富貴沒能落在她身上,她只是一個坐擁無邊帝陵的孤魂野鬼,就,挺無聊的。 偶爾也會有執(zhí)念極深的鬼嗅著帝陵的帝王氣尋到她這里來,作為蹭帝王氣的報答,會與她講一些這些年發(fā)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比如說一生未嘗一敗的席拓死于自戕,兇器是一支極為罕見的鳳釵,染血的鳳釵和著南方極為罕見的鵝毛大雪,把閉目而躺的將軍掩埋,仿佛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你還記得鳳釵的模樣嗎?” 姜貞眼皮一跳,問相蘊(yùn)和。 相蘊(yùn)和點(diǎn)頭,“記得?!?/br> “那支鳳釵很漂亮,讓人過目不忘?!?/br> “甚好?!?/br> 姜貞慢慢笑了起來,“畫下來,讓工匠連夜打造出來,然后咱們送給這位戰(zhàn)無不勝的盛朝大司馬。” 相蘊(yùn)和循著記憶,把鳳釵畫了下來。 趙修文拿了圖紙,尋能工巧匠去打造。 因?yàn)橐拗な?,姜貞帶的大多是工兵,里面最不缺的便是打造東西的兵士,一群人圍在一起煉制了幾個晝夜,終于把鳳釵打造了出來。 “阿和,鳳釵好了,你看對不對?” 趙修文重賞完軍士,拿著簪子找相蘊(yùn)和。 相蘊(yùn)和左看右看,“唔,好像是這樣的?!?/br> “但,又好像缺了什么。” 姜貞輕取佩劍,割破掌心,染血的手指抓起鳳釵,斑斑血跡沁入釵環(huán)。 相蘊(yùn)和呀了一聲,“阿娘,你這是做什么?” “嬸娘仔細(xì)手!” 趙修文大驚。 “這樣是不是更像了?” 姜貞把鳳釵遞給相蘊(yùn)和。 相蘊(yùn)和這才意識到姜貞的用意,把鳳釵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的確比剛才像了?!?/br> “可是,阿娘也不必用自己的血。” 相蘊(yùn)和看著姜貞掌心的傷口,不由得頗為心疼,“咱們帶的有雞鴨魚,隨意取些它們的血也是一樣的?!?/br> 姜貞搖頭,“席拓乃沖鋒陷陣之將,豈會分辨不出人血與畜生血?” “哪怕用人血,也不該用嬸娘的血?!?/br> 脾氣極好的溫潤公子難得說了埋怨的話,“我還在這兒呢,嬸娘可以用我的血?!?/br> “你這孩子,你的我的有什么區(qū)別?” 姜貞被他逗笑了。 親衛(wèi)取來紗布與傷藥。 趙修文接過來,輕手輕腳給姜貞包扎傷口,“不一樣的,嬸娘是三軍主帥,我不是。” “三軍不可無主帥,但我這樣的人卻很多?!?/br> “孩子氣。” 姜貞搖頭輕笑。 “阿和,這支鳳釵可否送給席大司馬?” 姜貞問相蘊(yùn)和。 “呃......” 相蘊(yùn)和有些拿不定主意。 盛夏時節(jié),百花大多凋零,荒草漫野中,只剩下不知誰種下的月季仍一枝獨(dú)秀,相蘊(yùn)和眼前一亮,上前掐了朵開得正好的月季花,簪在鳳釵上面。 “這樣就差不多了?!?/br> 染血的鳳釵配著開到荼蘼的花兒,相蘊(yùn)和頗為滿意,“這支鳳釵,應(yīng)該能讓大司馬深夜來見?!?/br> 相蘊(yùn)和說對了。 當(dāng)這支鳳釵被使者送到席拓面前,燦爛的花兒已因路途的顛簸而衰敗,殘破不堪的花兒與斑斑的血跡壓著嶄新的鳳釵,這位有冷面閻王之稱的大司馬瞬間變了臉色。 第41章 第 但那只是短短一瞬, 轉(zhuǎn)瞬之間,男人已恢復(fù)原來的死人臉模樣,微抬眉, 冷冷瞧著立在帳下的使者。 “噌——” 厲風(fēng)迎面而來。 使者一驚, 尚未看清那是什么利器,利器已隔著脖頸處的衣物刺在他衣襟處。 多一分力氣會要了他性命, 少一分力氣無法讓鳳釵牢牢嵌在他衣物上, 冰冷的金屬貼在他脖頸,激得他脖頸處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來。 使者大驚。 他在二娘麾下也算佼佼者,武功排名前幾的人, 怎會被席拓如此壓制?!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席拓完全可以要了他性命,但席拓沒有要。 染血的鳳釵有著淡淡的血腥氣, 仿佛在無聲提醒著他,這是一支什么樣的東西。 ——以一支鳳釵做到這種程度, 席拓身上的功夫堪稱獨(dú)步天下。 使者深吸一口氣,保持著面上的平靜。 沒必要怕的, 他來的時候, 便沒做過自己還能回去的打算, 在這樣的亂世里, 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的約定早已被世人摒棄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里。 “大司馬這是何意?” 雖沒打算活著回去, 但使者還是對著席拓深鞠一躬, 拱手笑道,“大司馬, 兩軍交戰(zhàn), 不斬來使。” 席拓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所以我并未殺你?!?/br> 喲,還是位頗為講究的大司馬? 使者抬了抬眉, 笑了起來,“既不打算殺外使,又如何如此對外使?” 抬手幾乎貼著他脖頸插在他衣襟處的鳳釵拔下來,使者輕撫上面的血跡,“外使也算略知武功,知曉功夫的深淺。” “方才這一擲,大司馬對外使的確動了殺心——” “回去告訴姜二娘,若非降書,則不必來送?!?/br> 然而他剛剛開口,主位上的男人已冷聲打斷他的話,“席拓是粗人,更是一介武夫,不知這東西的用處?!?/br> 仿佛方才對他的殺心,僅僅是因?yàn)榻锼网P釵的不悅。 ——身為三軍主將卻被敵將送了一支鳳釵,怎么看怎么像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就像是諸葛亮為了激司馬懿出城來戰(zhàn),故意送司馬懿衣服一樣,效果是異曲同工。 唯一不同的是司馬懿著實(shí)不是諸葛亮的對手,所以把諸葛亮送來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敢與諸葛亮決一死戰(zhàn),但席拓明顯不同,兵力士氣糧草補(bǔ)給他處處占上風(fēng),所以沒必要忍姜二娘的挑釁。 使者微掀眼皮,笑了一下,視線牢牢鎖在席拓臉上,“大司馬當(dāng)真不知?” “此鳳釵并非凡物,而是前朝宮廷時興的樣式?!?/br> 聲音微微一頓,端的是欲言又止,“前朝天子并不重欲,身邊宮妃只有兩三位,且膝下無公主,只有一位養(yǎng)在身邊的太子妃......這支簪子的來歷,其實(shí)一探便知?!?/br> “滾?!?/br> 這位并不暴戾,情緒頗為穩(wěn)定,甚至堪稱智將的大司馬涼涼挑眉,吐出一個字。 ——他似乎并不好奇簪子的來歷,更不想聽使者的廢話。 使者抬頭欲再看席拓的臉色,只看到一雙眼睛冷冷看著他,那雙眼眸著實(shí)滲人,像是來自深淵地獄的凝視。 使者眼皮狠狠一跳,幾乎不敢與席拓對視。 細(xì)密的雞皮疙瘩從使者身上迅速泛起,使者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席拓的審視。 這樣的一個人,的確稱得上一句冷面閻羅。 大盛天子從哪挖出來的這位瘟神? 又為何如此信任?敢給他二十甚至五十萬的兵力? 使者心頭一沉,耳邊響起席拓親衛(wèi)的聲音,“我家大司馬讓你滾!” 使者被親衛(wèi)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