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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一只狐貍在線閱讀 - 一只狐貍 第124節(jié)

一只狐貍 第124節(jié)

    銀白的劍刃碎片被勁風裹挾著奔向半空,宛如一碗潑灑向天際的碎星。

    玄柳瞳孔驟然縮緊,反應(yīng)極快地翻身避開反刺回來的碎片,臉色頓然間陰沉下去。

    春似舊立于起伏不平的河面上,腳下熱騰騰的水汽氤氳,幾乎將衣角燙起火。

    他盯著玄柳,神情嘲弄:“不自量力。”

    那些個守在一旁的天神見此情形,面色更加凝重,面面相覷后如達成共識一般飛身上前,手中刀劍法器盡數(shù)指向春似舊。

    春似舊踩著刀光劍影邁步上前,眾人抿唇后退,鬢角冷汗直流。

    “你們有什么好害怕的?”春似舊微揚起頭,“放心,本尊今日只殺玄柳一人。”

    隨著話音落下,他的手中長劍漸漸顯形,鋒利的劍刃仿佛剛從血海中掏出一般,通體猩紅。

    漣絳睨一眼長劍,見那刀柄上墜著一枚青石玉佩,與血紅的劍身尤為不襯。

    “這是......”眾神也瞧清了這把長劍的模樣,頃刻間惶恐之色爬滿臉頰。

    玄柳輕按臉頰上的傷口,扶膝緩慢起身:“銷魂。”

    ——天道抽骨所化之劍。

    銷魂吸納三界煞氣,刃上浸著千萬年來人間八苦之怨,劍靈因此暴戾殘忍,見人殺人,見神殺神,見佛殺佛,非常人所能壓制。

    銷魂一旦出鞘,則必見血。

    當年白三娘將身體交由春似舊時,春似舊尚未召出此劍,便幾近將眾神屠戮殆盡。

    無人敢想,如今銷魂出鞘,九重天又會是怎樣一番慘景。

    春似舊把玩著銷魂,漫不經(jīng)心地一步步逼近玄柳,話卻是朝著漣絳說的:“今日本尊幫你復(fù)仇,來日你可得好好謝本尊。”

    “不算幫,”漣絳垂眸,目光一瞥間輕掃過觀御身影,于是話音微頓,“你也想殺他。”

    “呵,本尊真正想殺的人可不是他,”春似舊冷笑著微微瞇眼,劍刃指向玄柳,“冤有頭,債有主,燒毀本尊真身之人才最可恨?!?/br>
    漣絳聽著他的話,心下唏噓:“可光熹已死多年。”

    “光熹只不過是個傀儡罷了,”春似舊斜眼睨向觀御,恨意愈見沉重,“當年的事,只有當年的人才清楚。”

    觀御眉心直跳,眨眼間驚疑不安之感爬滿四肢百骸。

    但他不露聲色,只沉沉盯著漣絳。

    春似舊留意到他的目光,唇角輕揚。

    下一瞬,銷魂徑直刺向玄柳。

    “陛下!”

    驚呼聲、尖叫聲倏然響徹云霄。眾神慌亂起陣抵擋,熟料陣法未成,他們便已被暴烈的劍氣震出數(shù)米遠,五臟六腑俱傷。

    玄柳抬頭,漆黑的瞳孔中映出血紅銳利的劍刃。

    “陛下——”

    千鈞一發(fā)之際,青白劍光破空而至。

    當——

    堅硬冰冷的劍刃相撞,劍身剮擦出細碎的星火。

    強烈刺眼的劍光攪碎四面八安涌來的疾風。法力相沖之下氣浪滔天,便是連大地都為之一震。天河中g(shù)untang的河水噴發(fā)如柱,河底烈火趁勢而出,將浮尸拋至兩岸,驚得人仰馬翻。

    春似舊目光一沉,眨眼間舉起銷魂斬向擋在面前的人。

    觀御飛身閃避,墨黑衣角被烈火舔舐,而他無暇顧及,急急喚道:“漣絳,不可!”

    如若漣絳當真讓春似舊借自己的身子殺了玄柳,便算是坐實了邪祟的名頭,三界人人得而誅之,再無回轉(zhuǎn)的余地。

    “讓開?!睗i絳盯著觀御,說話時氣息不穩(wěn)。他體內(nèi)的神魔之力再次相爭不下——春似舊又妄圖剝奪他的神智。

    興許是受銷魂煞氣影響,春似舊心底的殺意怨念越來越深重,卻又礙于漣絳掣肘而不得發(fā)泄,他變得暴躁不已:“你與他廢什么話???”

    漣絳收回視線:“殺了玄柳。”

    話音未落,他便縱身撲向玄柳。

    而他身后烏泱泱的妖魔大軍歡呼雀躍,也在此時嘶吼著淌過天河擊向天兵。

    “漣絳!”觀御眉頭緊皺,當即撲身阻攔。

    承妄劍與銷魂再次碰撞。

    觀御衣角的烈火越燒越盛,勁風吹拂之下甚至一路攀升至衣袖。

    火舌舔咬過他的臂膀,須臾間他身上華裳玄衣盡數(shù)燒作齏粉。帶著火的碎布接二連三剝落,露出衣裳底下被肆意灼紅的肌膚。

    火苗燒過他臂上隆起的肌rou,而后蔓延到手腕,再順著掌心兇猛咬上銷魂劍刃,guntang炙熱的溫度頃刻間將刃上猩紅血氣熔化,淌落一地的血。

    漣絳與春似舊躬身后退躲閃,但承妄劍緊追不舍。

    燃火的劍尖自下劃向上,觀御抬手間一劍將春似舊臉上的面具割裂。

    漣絳偏頭,避開承妄劍鋒銳的劍刃,臉上碎裂的面具噗咚一聲掉入天河之中,熔成灰煙。

    看清春似舊面容時,觀御神情微怔,稍有晃神——

    那張被面具遮擋的面容上,竟已布滿猩紅蓮紋。

    這些蓮紋紋路密密麻麻,一朵又一朵怒放的紅蓮交錯堆疊,刻在臉上仿佛碎裂后重新拼湊在一起的、裂口處滲著血的瓷器。

    神體聚天地靈氣而生,故唯有魔氣侵入骨髓,才生碎紋。

    魔氣越重,紋路越繁復(fù)。

    漣絳竟已入魔至此!

    在他愣神之際,春似舊挑眼,銷魂直穿他的喉嚨。

    猩紅劍影晃過雙眼,觀御驀地回神,卻已躲閃不及。

    血紅的劍刃割開脖頸,刃上煞氣順著傷口瘋狂流竄入體,驟然間難以忍受的劇痛襲遍四肢百骸,幾乎叫他握不住劍。

    “殿下!”

    “兄長!”

    觀御身后,慌張的呼喊聲響起,便是連玄柳也震驚地瞪大眼:“觀御!”

    而春似舊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上力度又添三分:“府青,你該死?!?

    第140章 戰(zhàn)事(3)

    府青。

    春似舊將這二字咬得極輕,除卻漣絳,幾乎沒人聽清。

    觀御望著面前的人,黑沉沉的眸子被酸楚苦澀浸得發(fā)紅。他終是不忍以承妄劍抗衡,氣音發(fā)顫:“漣絳?!?/br>
    他叫了漣絳五百多年。

    愉悅的、氣惱的、酸澀的、無奈的、溫柔的、心疼的......

    一聲聲漣絳貫穿他的一生。

    但他不想,這叫了五百余年的名字再被念于唇齒間時,竟只余下無邊無際的悲涼。

    你當真舍得殺我么?

    他注視著漣絳的眼睛,視野被水汽暈染得模糊不清。

    銷魂一寸寸割開他的脖頸,拉扯間帶來鈍痛。

    他面前那張格外熟悉的臉上,顯出截然不同的神情——蓮紋遍布的右臉得意洋洋,快活至極;隱約透著猩紅紋路的左臉上似有訝異,又有悲戚,而更多的是心如死灰的絕望。

    春似舊嘴角微動,壓抑不住滿心的欣喜,臉上已滿是喜悅之色。

    漣絳呆望著觀御赤裸的臂膀,眼看著烈火爬滿他的身體,將他小臂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狐貍吞沒。

    而令漣絳感到奇怪的是,觀御身處烈焰之中卻未被烈火所傷。

    “漣絳......”

    氣若游絲的聲音輕吻在耳畔。

    漣絳驟然回神,見面前觀御已近瀕死。

    漣絳渾身一震,如遭雷轟。

    遽然,漣絳劈手奪下春似舊手中的銷魂,二話不說扔至翻滾起浪的河水之中。

    “你瘋了???”春似舊難以置信,盯著空蕩蕩的掌心絕眥欲裂。

    漣絳將視線從觀御身上剝落,強裝鎮(zhèn)定道:“今日只殺玄柳?!?/br>
    “他攔著你、是他攔著你!”春似舊暴跳如雷,“漣絳,我們今日不殺他,又怎么殺得了玄柳!?”

    他一面說,一面捏訣召回銷魂。

    熟料漣絳制著他,即便擰著經(jīng)脈疼痛難忍也要強行壓下抬起的右手,不肯讓他再傷觀御半分:“只殺玄柳?!?/br>
    春似舊氣極:“你簡直糊涂!”

    他們兩人誰也不肯退讓地較著勁,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漣絳左手阻右手,自己打自己。

    但面對這滑稽可笑的場景,卻無一人臉上牽得出笑意。

    春似舊約莫是鐵了心要殺觀御,盛怒之下cao縱著魔氣在漣絳體內(nèi)橫沖直撞,意圖再多爭搶一些控制權(quán),最好是如當年的白三娘一樣,徹底將漣絳占為己有。

    偏偏漣絳不甘示弱。他的神識堅不可摧,一時半會兒兩人膠著不下,竟難分出勝負。

    不可遏制的疼痛自漣絳身體深處炸開,順著經(jīng)脈游遍五臟六腑,同時毫不留情地嚙咬四肢百骸。

    頭頂?shù)暮谠圃郊影党粒偷南袷且獙⒋蟮赝虥]。

    沸騰漲起的河水洶涌奔流,烈火咬開水面,氣勢洶洶直竄入云霄。

    春似舊怒不可遏,爭搶不得下竟然癲狂到試圖將漣絳撕碎,好落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我若是死了,”漣絳竭力應(yīng)付著他,識海幾欲崩塌,“你也活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