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狐貍 第96節(jié)
漣絳愣住,不想才剛到永嘉便被人扣上殺人的帽子。他看著金曜,意識到此人并非說笑,一時(shí)半會兒許是不會放他離開,便朝云沉使眼色。 云沉?xí)?,頷首后朝著那船夫消失的方向的追去。 而見云沉要走,金曜連忙舉劍相攔。漣絳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擋在云沉身前,阻止他的動(dòng)作,問:“你方才說什么吸人精氣?” 眼看著云沉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金曜怒不可遏,只當(dāng)他們二人與那妖怪都是一伙的,怒道:“今日我不將你們捉拿,我便不是金家人!” 漣絳旋身避開金曜手里的長劍,分神想:金家......他難不成是麓山金家的人? 見他躲避起來格外輕松,金曜不由惱怒,手下招式頓時(shí)更加狠厲,幾乎讓人避無可避。 漣絳回神,意識到金曜是真想要他的命,不由嘆氣。 他本無意與金曜相斗,但金曜不僅不分青紅皂白,說話刺耳難聽,還招招直取要害,大有要與他斗得你死我活的架勢。于是他只好捏訣化作人身,手中一臂長的軟劍輕易化解金曜迅猛的攻勢,隨后不待金曜反應(yīng)過來便轉(zhuǎn)手用劍柄打在金曜胸口上。 金曜被他擊退,眸色驟沉:“沒想到你這狐妖還有兩把刷子?!?/br> “我說了我不是狐妖?!睗i絳無奈,心說這人是死活不聽解釋,氣死狐貍了。 他皺起眉,回想金曜先前說的話,不滿道:“還有什么......什么吸人精氣的同伙?你別是非不分地冤枉我?!?/br> 金曜覺得他虛偽,再次執(zhí)劍而上時(shí)更顯氣憤:“你還要狡辯!” “金曜,住手!” 漣絳側(cè)身避開劍鋒,正要回?fù)魰r(shí)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不禁疑心是聽錯(cuò)了。他循聲回頭看去,來者卻真是金寄枝。 怎么哪哪兒都有他? 漣絳不由得皺起眉頭。 金曜握劍的手一緊,硬生生止住劍勢,抬頭看清金寄枝時(shí)他的眼神一亮,欣喜叫道:“兄長!” “嗯,”金寄枝草草應(yīng)聲,繼而將目光轉(zhuǎn)向漣絳,笑道,“絳兒,好久不見。” 漣絳被他這一聲“絳兒”叫的直犯惡心,嫌惡道:“我與你不熟,你少這么叫我。” “怎么會不熟呢?”金寄枝不惱反問,“絳兒,你我同在嘆花堂修習(xí),同窗之誼少說也有五六年,這還叫不熟嗎?” 聞言,金曜頓時(shí)瞪大雙眼,指著漣絳懷疑道:“你、你真不是狐妖?” 漣絳眉頭皺得更深,他寧愿坐實(shí)狐妖的身份,也不想與金寄枝扯上半點(diǎn)關(guān)系。 誠然,自授神禮后天帝便命他到嘆花堂修習(xí)仙法,但這么些年來除了觀御和步重,他與其他人都不算相熟, 更遑論是眼前這個(gè)自以為是令人生厭的家伙。坦白而言,若非先前金寄枝當(dāng)眾向他示好,他都不一定記得嘆花堂有這個(gè)人。 “金曜,不得無禮?!苯鸺闹Τ雎暫浅?,看向漣絳時(shí)下巴微抬,“這位是漣絳上神,你別再用那些骯臟低賤的妖族來污蔑他?!?/br> 金曜不敢忤逆金寄枝,連忙向漣絳認(rèn)錯(cuò)道歉。 漣絳看著這兄弟二人,倍感不適,想駁斥金寄枝的話又覺無這必要,便只沉默著,瞥向金曜時(shí)頗感惋惜。 金曜雖魯莽、愚笨了些,但即便明知自己打不過,也有勇氣除魔衛(wèi)道,滿身正氣不知比金寄枝強(qiáng)多少倍,若能好好栽培來日也定能成才。可惜遇上金寄枝這么個(gè)兄長,要他不為金寄枝影響,堅(jiān)守初心只怕是無比艱難。 金寄枝看不出漣絳在想什么,便只當(dāng)他是對金曜的道歉不滿意,數(shù)落金曜道:“你師父沒教你賠禮道歉要帶禮嗎?回頭記得補(bǔ)上?!?/br> “不必了?!睗i絳搶在金曜答應(yīng)前出聲婉拒。他不看金寄枝, 只問金曜道:“剛才你說的吸食精氣是怎么回事?” 金曜張口欲答。 “絳兒,”金寄枝笑著攔住金曜,朝漣絳道,“不是我小氣,但你我同是到人間歷練,這妖怪是我先發(fā)現(xiàn)的,你就這么明目張膽地?fù)屛夜儾缓冒桑俊?/br> 漣絳斜乜他,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要是真想要也不是不行?!?/br> 漣絳知他絕不會好心告知,便靜候下文。果不其然,他摸著下巴沉吟片刻道:“這樣,你今晚陪我用膳,我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你就那么想請我吃飯?”漣絳問。 “想啊,”金寄枝承認(rèn),稍不耐煩地問,“你到底答不答應(yīng)?” 漣絳摸摸耳垂,皮笑rou不笑:“隨你愛說不說,反正我也不缺這一個(gè)?!?/br> 語罷,他轉(zhuǎn)身便走。但尚未走出幾步,便聽身后金寄枝道:“金曜,等抓到無煙子......” 漣絳駐足,回頭見金寄枝臉上帶笑,明白“無煙子”三字是有意說給他聽的。 他想起先前地牢里所見的幻境,想起廿四娘,思量再三終是沉聲妥協(xié):“你最好說話算話?!?/br> “當(dāng)然,”金寄枝朝他伸手,“你想吃什么?” 漣絳抬起軟劍抵開他的手:“隨你?!?/br> 第110章 噩耗 漣絳說吃什么隨意,金寄枝便支開金曜帶他去永嘉最有名的酒樓,招呼著小二將店里有名的菜品都擺上。 “現(xiàn)在可以說了么?”漣絳垂眸望著面前滿滿一桌吃食。 這些吃食色香味俱全,若換做以前與觀御一起的時(shí)候,他必定已經(jīng)被勾得兩眼放光,但今日他看看桌上佳肴,又看看金寄枝,半點(diǎn)食欲也無。 金寄枝往他碗里夾菜,又為他斟酒:“急什么?反正時(shí)間還多,來,先喝一杯?!?/br> 漣絳抬眸,指腹按在小巧精致的酒杯上。 “絳兒,”金寄枝見他猶豫著不肯喝,便自顧自地抿一口酒,“我平日里雖然浪蕩了些,但是最看不起往酒里下藥的人的,你不必這樣防著我?!?/br> 漣絳瞧著面前歪著身子翹腿而坐的人,意識到今日這酒不入喉,金寄枝便不會松口。 他沉默片刻,朝著金寄枝舉杯。 金寄枝見他仰頭將烈酒一飲而盡,不禁拍手叫好:“爽快!” 冷酒入喉,劃得喉嚨發(fā)疼,漣絳忍不住微微皺眉。 “你為什么一定要找無煙子?”金寄枝嘴里雖說著喜歡他,此時(shí)見他皺眉卻半分心疼也無,反而繼續(xù)往他杯中添酒,生怕不能將他灌醉,“她是觀音惡相,爛命一條,誰殺不都是一樣?” “觀音惡相,爛命一條,”漣絳重復(fù)著他的話,臉上笑意冰涼不達(dá)眼底,“她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你們又憑什么要以‘惡相’二字定她生死?” 金寄枝咽下含在嘴里的酒,聞言不解地發(fā)笑:“惡相不就是怨氣所化么?她若是身無罪孽,又何來的怨氣?” 漣絳冷眼看著他,心知無論再說什么金寄枝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cuò),便不再與他多費(fèi)口舌,徑直問:“你們說無煙子吸人精氣,可有證據(jù)?” “有啊,”金寄枝身子后仰,滿意地看著他微微睜大眼, 然后不無得意地說,“那些尸體現(xiàn)在都還放在金曜屋里,你若是想看,我?guī)闳ケ闶?。?/br> 漣絳微怔,片刻后回神:“只是尸體而已, 興許是有人栽贓嫁禍。” 金寄枝聞言大笑:“哪兒來那么多栽贓嫁禍?從觀音拋棄她的那一天起,她便注定是要死的,你以為哪個(gè)傻子還會多此一舉栽贓她?” 他說得這些不無道理。 三界容不下無煙子,想殺她大可直接動(dòng)手,壓根無需再栽贓她。漣絳蹙眉琢磨著,旋即又想若是有人吸人精氣修煉邪術(shù)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故而將著罪名安到無煙子身上也不是沒可能。 思及此,漣絳破天荒地將魚尾夾進(jìn)金寄枝碗中,笑問道:“那些尸體都是你們金家的人發(fā)現(xiàn)的嗎?” 金寄枝受寵若驚,卻也知道漣絳不會無事獻(xiàn)殷勤,于是話說一半留一半:“有些是金曜先得知消息的,也有些不是。” “那除了你們金家,”不出他所料,漣絳追問,“都還有誰知道這些消息?” 金寄枝但笑不語。 漣絳目光微頓,正欲問他要如何才肯相告,一個(gè)金家的小廝忽然氣喘吁吁地跑來。 不知那小廝湊在金寄枝耳邊,漣絳只看到金寄枝微微一愣,旋即笑著拍了拍小廝的肩膀,并將一袋賞銀遞給他,和顏悅色地說:“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br> 這關(guān)頭上能有什么好事? 漣絳疑惑不解, 猜想是金曜那邊抓住了無煙子, 不禁皺眉:“你當(dāng)真要?dú)⒘藷o煙子?” 金寄枝嘖聲:“我不是答應(yīng)過你了嗎?你陪我用膳,無煙子便歸你?!?/br> 漣絳心中更加不安,他并不覺得金寄枝會是個(gè)大善人,一頓飯就能將到嘴的鴨子送人,就能抵消前兩次的心頭之恨。 果不其然,金寄枝抿一口酒,舒適愜意地瞇起眼道:“我記得,你與觀御關(guān)系甚好。” 聽他提及觀御,漣絳眉心直跳,沒由來的感到心慌,擔(dān)心是觀御出事。 前不久觀御帶兵去不周山,他都不曾這般心慌過,因?yàn)樗烙^御定會平安歸來。而事實(shí)也正如他所想,觀御僅有半個(gè)月的時(shí)間便將圍攻不周山的妖族收降,并且生擒狼族的二殿下,凱旋而歸。 照理說,觀御此時(shí)應(yīng)該是在九重天休整,并不會發(fā)生意外。可金寄枝掛著滿臉不加掩飾的笑,故意說起觀御,漣絳忽然不確定了:“他怎么了?” 金寄枝轉(zhuǎn)著筷子用筷頭敲擊碗沿,愉快地笑。 他不說話,漣絳愈加心慌,強(qiáng)裝鎮(zhèn)靜:“他到底怎么了?” “沒怎么?!苯鸺闹K于開口。 漣絳松一口氣,緊接著又聽見金寄枝說:“只不過是與七殿下打了一架,被罰四十九道天雷而已?!?/br> “你說什么???”漣絳周身一震,瞳孔驟縮。 四十九道天雷,足以傷及神骨,終生留疾。 他知道天帝不喜歡觀御, 從來都只將觀御當(dāng)作自己統(tǒng)治三界的籌碼。但他從未想過,天帝竟待觀御如此狠心,以前施以鞭刑便也就罷了,如今卻是能要人命的天雷極刑。 “絳兒,”金寄枝看著他難以置信的神情,企圖將手搭到他的肩上,“反正觀御天生神骨,四十九道天雷而已, 他不......” 漣絳避開他的手,奪門而出。 金寄枝雙手落了空,凝視著漣絳匆匆消失的身影,眼神陰翳地笑起來:“四十九道天雷不會要他的命,狼族的二殿下可不一定?!?/br> 金曜回到酒樓中時(shí),漣絳正好疾步而出。 兩人撞在一處,金曜先是出聲道歉,看清是漣絳后納悶地叫住他:“上神,無煙子抓到了,你......” 漣絳飛快的步子頓住,看見他身后被擒住的無煙子時(shí)再等不及聽他說話,只對無煙子道:“想活命就跟我走?!?/br> 無煙子扭頭不理會他,只當(dāng)他和其他人一樣想殺她立功,口中之言也并非真心。 “我不會殺你?!睗i絳扯下塞在她嘴里的麻布,看金曜一眼,“吸人精氣者另有其人,我不信你沒有察覺?!?/br> 金曜倏地抬頭,他確實(shí)想過另一種可能,所以才會覺得無煙子有同伙。但金寄枝一口咬定此事就是無煙子所為,他作為小輩不好駁斥,只能隨師兄們一道捉拿無煙子。 漣絳捏訣解開綁住無煙子的繩索。 押著無煙子的人頓時(shí)伸手加以阻止,卻又在金曜警告的眼神里縮回手。 重獲自由,無煙子看漣絳一眼轉(zhuǎn)身就跑。 漣絳并未阻止,只朝著她說:“如今所有人都想殺你,你逃不走的?!?/br> 無煙子駐足。 漣絳接著說:“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跟我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