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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一只狐貍在線閱讀 - 一只狐貍 第38節(jié)

一只狐貍 第38節(jié)

    松晏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到掌心里那支金光閃閃的羽毛上,道:“這是金翅鳥火羽。十年長一支,能治百疾,亦能擋邪祟。祝,”他頓了一頓,終還是沒將“爹爹”二字說出口,“祝將軍平安無憂,長命百歲?!?/br>
    一語驚滿座,就連見慣了奇珍異寶的單舟橫也不由驚訝。

    金翅鳥羽已是難尋之物,更遑論十年生一根的金翅鳥火羽。

    應(yīng)綏眼神一亮,抬腳便要上前。

    應(yīng)柳兒及時(shí)伸手擋住他,朝他輕輕搖頭。

    李凌寒愣了好一陣子。直到單舟橫夸張地驚呼起來,他才緊跟著回神,雙手接過那支金翅鳥火羽,隨后又猶豫著抬起手,大抵是想撫摸松晏發(fā)頂。但松晏退后了些,他只好作罷,轉(zhuǎn)而朝松晏道謝,緊接著便招呼眾人入席:“來,來,各位都別傻站著了,快先入座。”

    松晏見單舟橫往旁邊席上坐,思量片刻便抬腳想跟過去。但李凌寒搶先叫住他,絲毫不見生分:“無災(zāi)!來,到爹爹這兒來坐?!?/br>
    松晏踟躇片刻,思來想去終還是隨李凌寒一道走過去。分明是短短幾步的距離,在此時(shí)卻顯得尤為漫長。

    或許是夜深露寒,他總覺得身后有些發(fā)涼。但巡視一周,又找不見那寒意的來由,便只當(dāng)是天寒。

    應(yīng)柳兒也帶著應(yīng)綏入座。她見應(yīng)綏神情焦躁地盯著松晏,便拍拍他的肩膀,道:“此事不必著急,等過了今夜再說也不遲?!?/br>
    “可若多拖一分鐘,娘親就多一分危險(xiǎn)?!?/br>
    應(yīng)柳兒扭頭看向他。

    他攥緊拳頭,許久,才妥協(xié)般地低下頭:“知道了?!?/br>
    對(duì)面單舟橫饒有意味地注視著兩人。他將一支金翅鳥羽夾在指間隨意玩弄著,注意到松晏投來的目光時(shí)他微微彎腰,從口袋里摸出另外兩只羽毛,一并抓在手里。

    松晏挑挑揀揀選了塊桂花糕送進(jìn)嘴里,一邊吃一邊琢磨著待會(huì)兒過去與單舟橫商量商量,將那三支羽毛要回來。畢竟這東西是長在步重身上的,由不得他隨意送人。

    至于單舟橫和應(yīng)綏之間的事,還有那盞琉璃燈,他并不愿意去搭理。

    席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cuò)。松晏才剛落座沒多久,便有人舉著酒杯前來搭話。他雖不太懂人間的禮數(shù),但還是盡可能地做到周全,來者不拒,是以不過須臾,他便被一眾賓客灌得頭昏腦脹,四肢發(fā)軟。

    恰在這時(shí),有人抬著酒杯尋來,語氣多有怨恨之意:“李、無、災(zāi)?!?/br>
    松晏勉強(qiáng)撐著身子起身。他的眼前人影重重,已不大能看清。過量的酒水讓他的腦子有些遲鈍,例行公事般的朝著面前的人舉杯,但還沒說話,酒杯便被打翻在地,黃澄澄的酒水潑濺而出,弄臟他的衣裳。

    饒是再不清醒,他也知道來者不善。

    來人趾高氣昂,身后跟著兩個(gè)小廝。他上下打量松晏,繼而抬著下巴道:“你就是李無災(zāi)?!?/br>
    松晏沉默片刻,誠實(shí)地點(diǎn)頭。他模糊地辨認(rèn)出面前是一個(gè)年紀(jì)不大的少年。

    “爹爹都不要你了,”少年出口傷人,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你還回來干什么?”

    不要我了......松晏怔愣片刻,甩甩腦袋——不對(duì),是李凌寒讓我回來的,他沒不要我。

    大概是看他醉的不清,無法交談,少年“嘁”聲,他還想再尋別的由頭加以刁難。熟料還未來得及開口,單舟橫便先一步道:“李小公子,好久不見吶?!?/br>
    李承昶斜眼打量他:“你是誰?”

    單舟橫摸著下巴:“我嘛,我叫......”

    “行了,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李承昶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只瞪著松晏,絲毫不掩飾眼里的厭惡之情。

    單舟橫“哦”了一聲,仿佛看不見李承昶似的杵在松晏身邊。

    他一直不走,李承昶忍無可忍,暴躁道:“你不去吃酒擱這兒站著當(dāng)?shù)袼苣???/br>
    “嘖?!眴沃蹤M咂嘴。他早就聽說李凌寒的幼子李承昶是個(gè)混世大魔王,今日一見,還沒說幾句話便察覺出所言非虛。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哼笑道:“這兒涼快,我就想擱這兒站著。怎么,難不成李小公子連這一塊地方都不讓客人站了?”

    李承昶輕而易舉地被他激怒,當(dāng)即揚(yáng)手就要打他,被身邊的侍衛(wèi)勸住,這才知道單舟橫的身份。

    他咬咬牙,眼神在單舟橫和松晏之間來回,忽地展顏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我說呢,早就聽聞單家單公子有龍陽之好,難怪你要護(hù)著他?!?/br>
    單舟橫同他大眼瞪小眼,滿臉不可置信:“你說什么?。课液退。魁堦枺??”

    松晏本來杵著腦袋昏昏欲睡,聽見“龍”字頓時(shí)來了精神,蹭地站起來,神志不清:“沈萬霄?”

    單舟橫沖李承昶眨眼,皮笑rou不笑:“小子,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當(dāng)心有人亂喝飛醋拔了你的舌頭?!?/br>
    李承昶神情一滯。興許是單舟橫確實(shí)面露兇色,他往日里又欺軟怕硬慣了,當(dāng)即便有些害怕,好似真會(huì)有人割他舌頭一般,恨恨地甩袖離去。

    氣走這小魔王,單舟橫這才松一口氣。他霸占了松晏的位置,自顧自倒了杯酒,扭頭問:“誒,我說你這都醉得站不穩(wěn)了,怎么還惦記著他呢?”

    松晏捧著酒杯蹲下身,小聲嘟囔:“我欠他錢?!?/br>
    聞言,單舟橫一口酒笑噴出來,毫無形象可言。他胡亂擦嘴,壓下心頭的詫異,笑著問道:“欠了多少啊?”

    松晏如實(shí)回答:“五萬兩。”

    “五、五萬?”單舟橫磕巴了下,隨后連連咂嘴,摸著下巴道,“這么多啊,那我看你也不用還了,索性以身相許算了,反正他肯定樂意?!?/br>
    松晏搖頭,而后歪著腦袋,許久未作聲。

    須臾,單舟橫伸了伸腿,打著哈欠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他要是不樂意,我替你把錢還了?!?/br>
    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消融在歌舞樂聲中。夜色也越來越暗,更襯得燈火璀璨。

    松晏蹲在矮桌旁,嘀嘀咕咕:“他都把靈玉給我了,擺明了要和我撇清關(guān)系,你就等著幫我還錢......”

    話音戛然而止,一雙錦靴映入眼簾。松晏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震耳欲聾的樂音鼓聲里,咚、咚、咚,無比清晰。

    他想,一定是這酒太濃烈了,才會(huì)讓他產(chǎn)生幻覺,不然沈萬霄怎么會(huì)站在面前,站在黯然失色的天地間。

    第40章 親吻

    沈萬霄在松晏面前駐足,臉上的那只狐貍面具遮住他的上半張臉,也遮住他晦暗不清的神情。

    松晏蹲在地上沖他眨眼,恍惚間似是回到初遇那日。在那個(gè)賣糖人的小攤前,沈萬霄一擲千金,但松晏什么都沒得到。

    宴席之上熱鬧非凡,眾人舉杯暢飲,談笑風(fēng)生,說起一樁又一樁時(shí)下流傳的趣事。大堂正中有身姿婀娜的舞女翩躚起舞,琴師鼓手在帷幕之后奏響樂章,美妙的樂聲和著人們的歡笑聲,交錯(cuò)成一出美好的戲曲。

    無人顧及松晏,也無人留意到戴面具的男子,都只當(dāng)他是應(yīng)邀前來的賓客之一。

    松晏抬手揉眼睛,今夜的月光太過明亮,照得他雙眼發(fā)昏,看不清眼前的人。

    “沈、”松晏遲疑不定,撐著膝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沈萬霄?”

    “嗯?!鄙蛉f霄走近他,微涼的手背貼上他的臉頰,感受到那guntang的熱意,于是周身都開始作痛。

    這些痛意讓他驟然驚醒,飛快地縮回手,腳跟一動(dòng)便要后退。

    但松晏不想讓沈萬霄離開。

    他茫然地伸手抓住沈萬霄,緊接著整個(gè)人都像是站不穩(wěn)似的靠到他身上,醉醺醺地仰頭問:“你要去哪兒?”

    兩人挨得極近,他熾熱guntang的鼻息爭先恐后撲在沈萬霄脖頸之間,大膽地親吻著明顯突出的喉結(jié)。

    沈萬霄垂眸望著他,沒有推拒也沒有伸手回抱,只是縱容著他賴在自己身上。但若是細(xì)看,不難看出沈萬霄垂在身側(cè)的雙手在微微發(fā)顫。

    明明是想要觸碰,卻又畏懼著不敢逾矩。

    久久得不到回答,松晏難免不悅地皺眉。他抬起雙手抵在胸前將沈萬霄推開,蠻橫無理地使小性子:“我知道了,你要去找那只狐貍,是不是?”

    沈萬霄欲言又止,眼中流露出難以察覺的痛苦。

    “你怎么就一點(diǎn)也放不下他,”松晏跌坐回座位里,“都這么多年了,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還要找他?!?/br>
    他神識(shí)混亂不清,想對(duì)沈萬霄說“你也看看我”,但最后這些話終于還是沒能說出口。他咬緊牙一言不發(fā),摸索著端起桌上那只酒杯,意識(shí)不清地給自己倒酒,早已涼透的酒水一半盛進(jìn)杯子里,一半灑在手背上。

    他動(dòng)作急切,但越著急越端不穩(wěn)酒杯,杯中的酒水撒得越多,以至于到后來賭氣似的將酒杯往桌上一撂,攥著袖子不住地去擦手背上辛辣冰涼的液體,眼前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松晏?!鄙蛉f霄在他身旁蹲下,伸手攥住他的手腕,而后拿帕子仔細(xì)地擦去他手上的酒水。

    松晏緊抿著唇看著他動(dòng)作,久到沈萬霄松開他的手,他才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一雙不算清明的眼珠子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沈萬霄,細(xì)聲道:“謝謝?!?/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傾身去拿被沈萬霄放到桌上的酒杯。

    見狀,沈萬霄皺著眉將他的手?jǐn)r回去:“烈酒傷身,你身上傷未痊愈,莫要再......”

    話音戛然而止。

    松晏哼哼唧唧地?fù)溥M(jìn)他懷中,勾著他的脖子埋首蹭了又蹭,頭頂上兩只毛茸茸的狐貍耳朵不知何時(shí)冒了出來,擦過頸間引起一陣陣酥癢。

    “難受......”松晏蹭著他,淚蒙蒙的雙眼眼神迷離,無疑是醉得不輕,一舉一動(dòng)都像是勾引,“我就...嗯,再喝一口......求你了...”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松晏。

    沈萬霄也不例外。

    他虛攏著松晏,探手斟酒,倒得不多,酒水僅僅沒過杯底。

    “一口?!?/br>
    松晏半支起身子,盯著他遞過來的酒杯。須臾,又去盯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最后皺緊眉頭反推開他的手:“我不想喝了,你喝?!?/br>
    沈萬霄沉默片刻,順?biāo)囊?,仰頭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酒水順著喉嚨滾落進(jìn)身體,冰涼如雪,辛辣如匕首,輕而易舉地割開喉管。

    他不常碰這些人間的吃食,尤其是這種味道濃烈的酒水。但不知何時(shí)起,九重天上他的府邸里擺滿了瓶瓶罐罐的酒,打點(diǎn)雜物的下人同他說這是他特意去凡間帶回來的,但從未打開喝過。

    起初他找不到買酒的理由,但也任由那些酒堆在屋子里。而今終于找到答案,那些酒卻成了傷人的利器,每一滴都是刀子扎在心口淌下的鮮血。

    松晏呆呆地看著他,后知后覺地意識(shí)到那只杯子是自己曾用過的。杯口濕潤,而沈萬霄擦也不擦就將杯子送到嘴邊。

    熟透了的紅一點(diǎn)點(diǎn)漫上松晏脖頸、耳根,最后燒上臉頰。

    沈萬霄擱下酒杯,抬眸間松晏猛地再次撲上前來。他一時(shí)不察,險(xiǎn)些被撞倒在地,所幸眼疾手快按住矮桌,將人接了滿懷。

    松晏膽子比平日里要大不少。他抬起雙手軟綿綿地環(huán)住沈萬霄脖頸,五指輕輕勾住沈萬霄的發(fā)絲,繼而將紅透了的臉貼在沈萬霄頸側(cè),半闔著眼意識(shí)模糊地呢喃起來:“沈萬霄,沈萬霄......”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反反復(fù)復(fù)地確認(rèn)眼前的人是真實(shí)的,不是幻覺,也不是夢(mèng)境。

    有人在這時(shí)端著酒杯前來攀談,窺見相擁在一起的兩人時(shí)目瞪口呆。但他沒來得及驚叫出聲,沈萬霄便捏訣抽離了他的記憶,然后揮手在身旁布下結(jié)界,擋住旁人探究的目光。

    松晏對(duì)這些事渾然不覺,黏在沈萬霄身上哼唧。

    “沈萬霄,”松晏說話聲音不大,但也足以讓沈萬霄聽得一清二楚,“財(cái)寶說你死了。沈萬霄,財(cái)寶他騙我說你死了?!?/br>
    沈萬霄想要將他扶起來的手一頓,頸間又添幾分濕意:“可是我知道你不會(huì)死的,你都沒、都沒找到那只狐貍,怎么會(huì)......怎么會(huì)舍得離開?”

    陡然而來的劇烈的疼痛幾乎將沈萬霄淹沒。他顫抖著手摸上松晏鴉黑的長發(fā),指尖碰到發(fā)絲的一瞬間,步重施在松晏身上的法術(shù)失去效力,長發(fā)剎那間變得雪白。

    他抱著松晏,就像是抱著一捧雪。

    隨時(shí)會(huì)融化消失的雪。

    松晏哽咽著說不清楚話,guntang的眼淚盡數(shù)抹在沈萬霄頸側(cè),燙的那條藏在肌膚下的淡青色的血管猛烈跳動(dòng)。

    “你別找了,沈萬霄,”松晏緊緊抱著他,“別找了,別找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