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狐貍 第18節(jié)
“月兒……”趙可姿愣住,連忙伸手去拉趙可月的手,卻被她躲開。 目睹此景,崔意星不由冷笑起來。 趙可月劃傷她的臉,正是因?yàn)橼w可姿。 那日在牢里,她與趙可月起了爭執(zhí)。 提及趙可姿時(shí),趙可月猛然變得激動無比,瘋了一樣搶過她手里的匕首,尖叫著劃向她的臉。 饒是獄卒匆忙趕來,她的臉也被劃得支離破碎。而趙可月也好不到哪兒去,滿臉是血,被摁在地上時(shí)肩膀彈動了下,盯著她無聲地威脅:“你敢動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br> “誒,你這、你這怎么能亂認(rèn)罪呢?”乍然聽見趙可月這般上趕著認(rèn)罪,薛百泉抹著額頭的汗,推了推崔意星,示意她說幾句話。 崔意星目光發(fā)冷,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五指幾乎掐進(jìn)rou里。 見狀,薛百泉狠狠剜她一眼,朝著趙江眠賠笑:“趙公子,您看這、趙姑娘她......” 趙江眠皺起眉:“月兒,你別害怕。今日我與你阿姐都在此處,你說實(shí)話便是?!?/br> 趙可月偏著臉,連余光都沒留給趙可姿半分:“簪子確實(shí)是我偷的。崔意星的臉,也是我故意劃傷的?!?/br> 松晏萬分心急,恨不能替她開口。她明明一直在等趙可姿,真見到人卻又要將人推遠(yuǎn),真是奇怪。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沈萬霄道:“趙可月對趙可姿生出了不該有的念想,她并不想讓趙可姿知道。” “什么念想?” 這回沈萬霄沒再回答,松晏自他的目光里品出些無奈來。 啪、啪。 崔意星忽然抬手鼓掌,她的嘴角掛著笑,像是見到了天大的笑話:“有趣!有趣!” 眾人頓時(shí)將目光投向她。 趙江眠上前半步,擋住她打量趙可月的目光:“什么有趣?” 崔意星盯著趙江眠,瘋瘋癲癲地笑。良久,她才移開眼,淚水浸得傷口潰爛:“趙江眠啊趙江眠,你知不知道你一直護(hù)著的是個(gè)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兩個(gè)好meimei......” “住口!”趙可月攥緊拳頭,指甲嵌進(jìn)rou里滲出血,她渾身發(fā)抖,“崔意星,住口?!?/br> 崔意星大笑,目眥欲裂:“我偏要說!我偏要讓大家都看清楚你是個(gè)什么人,我偏要讓你的心上人看見你——” 啪! 趙可月憤然,揚(yáng)手朝她臉上招呼而去,手指都用力到發(fā)麻:“我叫你閉嘴!” 所有事她都可以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甚至連命都不在意。唯有“趙可姿”三個(gè)字,她求不得,看不得,聽不得,更不敢宣之于口。 “月兒!”見她還想要?jiǎng)邮?,趙可姿急忙抱住她,哽咽起來,“月兒,別這樣,月兒?!?/br> 趙可月渾身一震,她抗拒著想要推開趙可姿。但趙可姿抱得太緊,而她又擔(dān)心掙扎中會小心傷到趙可姿,只好一動不動地任她抱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崔意星,生怕她將事情抖落。 崔意星捂著臉抬頭,讀懂她的唇語:“我殺了你。” [沒有人能傷害jiejie,我也不能。 所以,你膽敢說出半個(gè)字,我都會殺了你。] 第19章 相護(hù) 松晏恍然大悟:“原來你說的不該有的心思,是指喜歡啊?!?/br> 沈萬霄剛想頷首,便聽見他接著說:“可是喜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我與財(cái)寶從小一塊長大,我就很喜歡財(cái)寶。難道這是不該有的心思么?” 沈萬霄:...... 他沉默一瞬,道:“趙可月的喜歡,與你的喜歡不一樣?!?/br> 不一樣?哪兒不一樣? 松晏想接著問,但隱隱覺得沈萬霄有些不高興,便識趣地閉嘴。 而崔意星迎著趙可月的目光笑了起來,甫一張口,薛百泉忽然先插嘴道:“趙公子,我瞧著這天快要下雨了,咱們不如先回去避避雨?!?/br> 他自是也瞧見了趙可月的唇語。如今趙可月有溫家撐腰,想殺一個(gè)人簡直易如反掌。崔意星雖只是個(gè)青樓女子,但這么些天來對他也算是盡心盡力,四處討好,他沒理由眼睜睜看著她去送死。 趙江眠抬頭望了一眼天色,才驚覺方才萬里無云的天空如今已是烏云密布,山雨欲來。 “如此也好,”趙江眠點(diǎn)頭,“薛公子,不如一起去溫府......” “不不不不了吧,我爹還等我回家吃飯!”薛百泉急匆匆打斷他的話,現(xiàn)在去溫府,那不是上趕著找打么? 見他怕的連爹都搬出來了,趙江眠便沒再強(qiáng)求,總歸人是救下來了,早些送出城才算安心。 見三人要走,崔意星欲加阻攔,情急之下高喊出聲:“趙可月!你離經(jīng)叛道,對自己的jiejie生有歹念,你不得好死!” 此話一出,眾人頓然驚駭。 趙可月與趙可姿俱是身體一震。對視之時(shí),趙可月先將視線錯(cuò)開。 她對趙可姿的情感,本就是世人不允的。更遑論,趙可姿是她名義上的jiejie。 暴雨說落就落,打在滿山的楓葉紅花上,如珊瑚珠子鑲在葉片上。 “駕!” 城外小路泥濘難行,趙江眠駕著馬車,連成線的大雨將他澆透,但他絲毫不敢慢下,怕用不了多久,溫世昌便會發(fā)現(xiàn)趙可姿的欺騙。 搖晃的馬車之中,趙可姿緊緊擁著趙可月。她們之間只隔著一張棉被,溫?zé)岬捏w溫爬過棉被,糾纏到一起。 無數(shù)次,從小到大無數(shù)次,趙可姿都是這樣抱著她哄她入睡。 外面疾風(fēng)暴雨,電閃雷鳴,而她可以安心地躲在jiejie的懷里,聽她講山南水北的故事。 松晏終于感覺到一絲暖意,正午在剔骨堂時(shí)頭頂烈陽高照,他卻渾身發(fā)冷。而眼下雖然暴雨傾盆,但他四肢百骸都滲著暖意。 好生奇怪。 他企圖搖醒身邊熟睡的沈萬霄,卻又被困在趙可月的身體里,不得不作罷,改出聲道:“沈萬霄,你別睡了,沈萬霄!” 沈萬霄被他吵的不得安寧,冷冷道:“閉嘴。” “哦。”松晏失落地閉嘴,他本是想問問沈萬霄,有什么法子能讓他離開趙可月身體的。 沈萬霄出聲:“現(xiàn)在我法力被封,暫時(shí)解不了這咒法。” 松晏轉(zhuǎn)頭看他,見他仍閉著眼,不免疑惑起來:他是怎么知道我想問什么的?難不成,剛才我沒閉嘴問出了口? “那你法力什么時(shí)候才能恢復(fù)?”松晏沒多想,歪著腦袋問。 沈萬霄掀開眼皮:“想恢復(fù)的時(shí)候?!?/br> 松晏:……你這不是耍我么? 他沒敢問出口,怕沈萬霄一個(gè)不樂意丟下他走了。 但沈萬霄很輕地嘆了口氣,輕到讓松晏幾乎以為是錯(cuò)覺:“沒耍你,是趙可姿想讓我恢復(fù)的時(shí)候?!?/br> 松晏頓時(shí)驚訝到說不出話來:他居然能猜到我想問什么! 沈萬霄垂眸,搭在膝上的手指微蜷,繼而無比清晰地感覺到盤旋在松晏體內(nèi)的龍息小小翻騰了下,然后更加用力地抱住他的心脈。 是先前喂給他的血,起了作用,他這才能夠聽見松晏心聲。 既然如此,那這龍息鐵定是他留下的。 可不知為何,他一點(diǎn)記憶也無。從降世化形之初,到如今朝代更迭,千年萬年,他的記憶里都沒有松晏的存在。硬要說有,那也只有他找了一千年的九尾狐能扯上點(diǎn)關(guān)系,九尾狐是狐貍,松晏也是狐貍。 身旁松晏全然不知他在想什么,腦海里一點(diǎn)點(diǎn)冒出了魚,烤魚,清蒸魚,紅燒魚,糖醋魚,松鼠魚,酸菜魚,水煮魚,豆花魚,香煎魚塊…… 好餓,好饞。 沈萬霄掃他一眼,喉結(jié)不由自主地上下滾了一下:“想點(diǎn)正事?!?/br> 松晏:“嗯?”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車壁上,疾風(fēng)幾乎要將馬車掀翻。趙可姿掀開簾子往外望去,外頭灰蒙蒙一片,雨幕里什么都看不清,她不免擔(dān)憂起來。 之前答應(yīng)將趙可月的血給溫世昌,是形勢所迫逼不得已。如今剛從虎口逃脫,她又怎么舍得將趙可月送入另一險(xiǎn)境?于是便求趙江眠送她們二人出城,一路南下,去京城。 天子腳下,再不會有薛百泉那樣一手遮天的混蛋來欺負(fù)人。 想到這兒,她抱著趙可月的手不禁緊了幾分。 動作間她不小心壓到趙可月的傷口,趙可月忍不住痛吟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她急忙松開手,“我不是故意要壓你傷口的?!?/br> 趙可月回頭,笑容微有些僵硬:“沒事兒,皮外傷而已,我又不怕疼?!?/br> “月兒......”趙可姿輕聲嘆息,之前崔意星說的那些事,她并非沒有察覺,只是從來不敢求證。 她們本就是浮萍,水面上隨意一個(gè)浪花便可肆意將她們吞噬。 坦然說愛其實(shí)不難,大方承認(rèn)也不值得畏懼。但周遭那么多人,趙可月可以不顧他們的惡語相向,卻不能不顧趙可姿。 身在青樓,趙可月身上已有太多污名。她不想讓趙可月因?yàn)椤皭邸敝蛔郑池?fù)莫須有的罵名。 她寧愿永不見天日,像陰暗地牢里的老鼠,偷覬所愛,偶爾有幸謀得半塊蜜糖,便心滿意足。 “月兒?!壁w可姿忽然叫她。 她倉惶抬頭,又飛快垂首,怕趙可姿下一句說出口的會是指責(zé),說她不該動情。 但趙可姿只是摸一摸她亂糟糟的頭發(fā),笑道:“待到京城,我們找一方院子,種些瓜果蔬菜,再養(yǎng)些雞鴨貓狗,你看如何?” 趙可月緩緩抬頭,眸中水光瀲滟:“jiejie......” “嗯,我在這兒呢,”趙可姿探身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伸手輕掐她的臉頰,“好了,別哭了,再哭就要成小花貓了?!?/br> 趙可月鼻頭發(fā)酸,猛然撲進(jìn)趙可姿懷中。她笑著流淚:“那等一切都安頓好以后,我還要挖一個(gè)池子,在里面種滿蓮花?!?/br> “好,”趙可姿微笑著頷首,“我與你一起種。” 話音未落,馬車忽然一震。 “怎么了?”趙可月扶住車壁,這才不至摔倒。 趙可姿心一沉,搭在車壁上的手微微發(fā)抖,卻仍舊鎮(zhèn)靜道:“興許是下雨山路難行,碰撞上石頭了。你在馬車?yán)锎?,我出去看看?!?/br> “jiejie!”見她掀開車簾,趙可月顧不上身上的疼,連忙追出去,“我與你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