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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抬頭看上去,在更近的臺階上,正有溫?zé)岬囊后w緩緩蔓延開來。 離得近了,孟沛身上的鎧甲上的血的味道更加濃烈,幾乎可以看見上面的護(hù)甲被刀刃砍過的痕跡,他或許受了傷,只是強(qiáng)弩之末,也可能都是別的血。 萬淼看著孟沛,孟沛也平靜看著他。 兩個人彼此對視,那些屬于上一世的記憶緩緩浮現(xiàn),萬淼仿佛看到了上一世自己的結(jié)局,在最后叛軍攻破長安的時候,這個男人最后踏馬進(jìn)來之前,他選擇了自刎。 這一世,他現(xiàn)在已有足夠的力量和權(quán)利,但在眼前這個從死人堆里浴血搏殺出來的男人面前,他卻仍然感到了一絲幾乎來自本能的心驚。 他心有不甘,可是在這個時刻,他卻不得不暫時放棄。 現(xiàn)在并不是最好的時候,他終于松開了手里的劍柄,深深看了一眼溫宣魚。 而溫宣魚已立刻扶著孟沛,以有些害怕的模樣催促他:“季澤哥哥,我怕……我們走吧?!?/br> 他們于是轉(zhuǎn)過身,向著上面的臺階走去。溫宣魚走得并不快,和孟沛一同在并不寬敞的石階上并行上前。 萬淼看著眼前漸漸走上臺階的人,沒有說話。 那一聲聲腳步仿佛踩在脆弱的神經(jīng)上,她沒有變,不管是她的容貌,還是對這個男人的執(zhí)念。 上一世,這一世,皆是如此。 這種念頭在心里層層堆疊,形成了一種近乎恥辱的憤怒。 縱然向來精于衡量—— 萬淼忽然走了一步,他的右手按住了劍,微冷的鋒刃拔出來的時候,他眼里閃過一絲瘋狂。 至少也要留下她一些什么。 從來如此,這世上沒有他不能得到的東西,他得不到的,也不能這么輕易拱手于人。 但在這一刻,上面的入口位置忽然一黑,萬淼回過神來,快步上前,這時候一具尸體滾了下來,他避開再去看,卻發(fā)現(xiàn)出口的位置被擋住了,這個地方的設(shè)計是從外面打開的,一旦關(guān)上,從里面實在很難打開。 而為了安全,兩層的木板中間夾了一層褥子,能最大程度減少聲音的傳出。 孟沛踢開了那個守在此地的護(hù)衛(wèi),溫宣魚用盡全力蓋上了那個木板,她轉(zhuǎn)頭看向孟沛,他的臉色看起來實在不太好,在月色下有一種近乎慘白的白。而出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在炮竹聲中,農(nóng)家屋舍外面的爭斗扔在繼續(xù)。 孟沛伸手拉了拉溫宣魚:“走這里。” 溫宣魚看了一眼外面,激烈的戰(zhàn)況仍在繼續(xù):“季澤哥哥你帶了多少人來?”她想起今晚出去時候掃過的陣型,萬淼帶來的人不下六十。 孟沛伸出一個手掌按住胸口。 “五十?”溫宣魚一邊快步跟著他走,一邊稍稍安心,若是五十,那未必沒有勝算。 孟沛道:“就我一人?!?/br> 溫宣魚:“……啊?!?/br> 孟沛道:“人少有人少的好處?!?/br> 溫宣魚用眼神看他。 并不是這個意思。只有他一個人,他竟然敢……他竟然能——她想到方才在地下密室時孟沛的淡定從容,言語詐萬淼的好整以暇,背上驚出一身冷汗。 他還笑得出來:“方便跑。” 從隔壁屋舍后面溜出來,踏霄正抓緊時間在地上吃草,根本不受爆竹聲影響,見到孟沛出來,馬兒甩了甩耳朵。 他將溫宣魚扶上馬,利落翻身上馬,從后面握住她身前的韁繩,將臉埋在她肩上,輕輕拱了拱:“主要是,特別方便我和你跑路?!?/br> 踏霄默契異常,幾乎不同催促,便立刻熟門熟路向前而去,與此同時,孟沛揮手扔出一支火折子,頓時整個屋舍下面一圈火線順著墻角開始跑起來。 踏霄前行的時候,溫宣魚側(cè)過臉去,只見火藥迅速燃燒到屋頂,點燃了上面最大的一支鞭炮。 砰的一聲,天空炸裂出一朵絢麗的信號彈。 看到這信號彈的同時,本來還在纏斗的暗衛(wèi)們立刻收緊了防御,然后且戰(zhàn)且退,向旁邊的樹林退去。 小令見狀立刻明白,伸手去拉林享:“林大哥,撤?!?/br> 林享并不知風(fēng)雷軍的特有煙火令符,他只看著那著火的屋舍,想起里面的人:“可是公主!” 小令待要解釋,卻看旁邊摸過來的一個護(hù)衛(wèi)正一把冷刀劈斬過來,她來不及說話,伸手去護(hù)住林享,提刀格擋,但已卷刃的刀卻直接被生生砍了下來,對方的大刀切開了刀刃直接砍到了她肩上,小令痛得哎喲一聲,竟然不退反進(jìn),直接向前,那刀身在肩上切出更深的傷口,而與此同時,她的半截斷刀也直接切進(jìn)了對方的脖頸:“瞎了你的狗眼眼睛,磞起你meimei我來了!” 林享面色一變,目瞪口呆,幾乎下意識伸手扶住小令。 小令本來還想撐一下,這會兒卻干脆抖了一下,靠在了林享的懷里:“走!” 林享看了一眼著火的農(nóng)舍,一咬牙,半扶半扛起小令跟著其他人退進(jìn)了樹林。 在密林中準(zhǔn)備的充足的馬匹,從四面八方跑了出去,而萬淼的護(hù)衛(wèi)看著燒起來的屋舍想起里面的世子,哪里還顧得上去追逐窮寇。 在第二條山路的時候,陸陸續(xù)續(xù)有馬匹匯合進(jìn)來。 孟沛的頭微微靠在溫宣魚肩上,聽見不斷歸隊的聲音,他繼續(xù)控馬前行,在更前面,還有更為沉默肅殺的大隊軍隊,濃重的腥風(fēng)從他們身上吹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