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送你花 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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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查令荃心上六年。 施翩失眠的每一個夜晚,他都會想起那個少年,想起那個肩膀還有點單薄,背脊卻挺直的少年。 想起他看過來的眼神,哀傷的,無力的。 而且他剛剛失去了母親。 查令荃知道,是他乘人之危。 那是陳寒丘心理最脆弱的時刻,他利用了施翩,利用了那個孩子的母親,去攻占那個孩子不堪一擊的心。 最后,他成功了。 現(xiàn)在的liz,是眾人仰望的所在。 他將這位年少成名的天才捧到全世界的眼前。 查令荃轉(zhuǎn)過身,看向施翩。 他啞聲道:“這是我欠他的?!?/br> - 施翩走出展館的時候,東川的雪愈發(fā)地大了。 她愣愣地仰起頭,一瞬不瞬地望著黑沉沉的夜,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臉上,脖子上,很快融成了水。 下雪了,他mama去世那天東川也下雪了。 “l(fā)iz!”于湛冬匆忙下車,撐著傘將她攏住,“怎么不上車?你……” 他睜大眼,止住了話。 施翩收回視線,緩慢地看向有些無措的于湛冬,很快,她的眼底冒出一串串淚珠,像珍珠般滾落。 “冬冬……”她哽咽地喊。 于湛冬放輕呼吸,小心翼翼地問:“出什么事了嗎?” 施翩哽咽幾秒,忽然放聲大哭:“我要回家?!?/br> 于湛冬沒見過這樣的施翩。 她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站在雪夜里一邊抹著淚,一邊認(rèn)真放聲大哭,響亮的聲音引來門口的保安。 他連忙帶著她上車。 上了車,于湛冬猶豫兩秒,溫聲問:“回哪里?回施家嗎?” 副駕駛上的女孩子用力搖著頭,說她要回自己的家。 這一路,大概是于湛冬生命中最煎熬的半小時。 施翩的哭聲沒有停過,她擦了一陣眼淚,最后放棄了,干坐著,張著嘴哭得大聲,比車?yán)冗€要大聲。 他輕輕嘆了口氣,這可怎么辦。 到了海上花境,下車時女孩子的哭聲回蕩在停車場。 于湛冬一邊向來往的住戶說抱歉,一邊帶著施翩進(jìn)了電梯,等著數(shù)字跳到11,他確保她跟在身后,輸入密碼,打開家門。 門一打開,施翩沒有換鞋,用手背摁著眼睛,往沙發(fā)上一倒,繼續(xù)哭,哭聲驚動了屋中的兩人。 陳寒丘聽到哭聲的時候,沒反應(yīng)過來。 機(jī)器人先生也是一呆,它不確定地問:“陳寒丘,施翩回家了,是她在哭嗎?她哭得好大聲?!?/br> “在屋里呆著?!?/br> 他說了句,迅速走出房內(nèi)。 機(jī)器人先生俯身,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 陳寒丘幾步走到客廳,一眼看到蜷縮在沙發(fā)上大哭的施翩,于湛冬無措地蹲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 陳寒丘語氣收緊,視線落在施翩身上。 于湛冬搖搖頭,遲疑片刻,道:“她交給你了?!?/br> 他想,這個時候,施翩或許想和陳寒丘在一起。 于湛冬離開后,客廳只剩下陳寒丘和施翩。 機(jī)器人先生悄悄走到拐角,看著客廳中的兩人。施翩說,陳寒丘住在她們家,要尊重小陳,所以它并不打算聽陳寒丘的。 陳寒丘動了,他脫掉拖鞋,在她最喜歡的地毯上蹲下,脫下她的鞋子,摸了摸她的腳,太涼了。他起身往施翩的房間走,看到機(jī)器人先生,沒說什么,讓它進(jìn)去拿厚襪子出來。 機(jī)器人先生熟悉家里,很快拿出厚襪子。 陳寒丘回到沙發(fā)前,脫下她腳上的襪子,輕握住她冰涼的腳,給她穿上厚襪子,再用厚毯子包裹住她的雙腿。 “施翩,我要脫掉你的外套和圍巾?!?/br> 陳寒丘低低說了一句,去抱倒在沙發(fā)上的女孩子。 她長發(fā)散落,遮住面容,趴在沙發(fā)上猶自哭得認(rèn)真,似乎完全聽不到別人說話。 陳寒丘喉結(jié)滾動,小心地將她抱起來,脫下她的外套和被淚水打濕的圍巾。 他眼睫顫動,去看她的臉。 她哭了太久,小臉一片濕意。 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的,嘴唇有點腫,發(fā)絲黏在額頭、臉頰、脖子,睫毛濕成一團(tuán),可憐巴巴地垂在眼瞼。 陳寒丘忍著胸口的抽疼,去取了濕毛巾回來,蹲在她身前,仰著頭,指腹捻住她的發(fā)絲,一縷一縷撥開,輕輕擦干凈她的臉??墒撬恢辈?,她的眼淚一直往下掉。 “施翩,怎么了……?” 他問得小心,連呼吸都停滯。 施翩重重地抽泣了一下,睜開眼看面前的男人,霧蒙蒙的視野里,他和以前一樣,又和以前不太一樣。 他長大了。 不再是從前的少年。 施翩曾想,他不喜歡她了也沒關(guān)系,曾經(jīng)他眼中的愛意都是真的,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她猜想,或許是他不夠勇敢。 或許是年少的喜歡過于短暫。 或許是未來對于他太過沉重。 這些年,她想過太多理由。 唯獨沒想過,他的背脊彎下,他的自尊被踩在腳下,他被她最親密的人肆意踐踏。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施翩閉上眼,小聲嗚咽著。 他過得一點都不好,從她回到東川,走進(jìn)他的家,就知道他過得不好。 他的房間是灰色的,那么冷,那么空。 從前,那間在一樓的房間總是很暗。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房間整潔而熱鬧,他的書桌,他的書,他的臺燈,他用過的筆記,墻上的星云。 他的生活,他的夢想,都在那間小小的房間里。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們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她生來什么都有,想要什么,便伸出手去,想去哪里,便隨時出發(fā)。 她看世界,有那么多種顏色。 她看未來,有那么多種可能。 但命運給陳寒丘的路,卻那么窄,那么窄。 這六年,他在狹窄、黑暗的路上,踽踽獨行,沒有人愛他,沒有人牽著他的手走上一段路。 他的世界始終暗淡無光。 他的未來,似乎很近,似乎又很遠(yuǎn)。 “陳寒丘?!笔骈_口,嗓音啞啞地喊他的名字,“陳寒丘,你有沒有討厭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br> 陳寒丘抿著唇,看著她滿是淚水的眼睛,輕聲道:“沒有,一點點都不會有,永遠(yuǎn)都不會?!?/br> 他抬手,去擦她的眼淚。 施翩盯著他深黑色的眼睛。 他看著她,神情認(rèn)真,唇緊緊抿著。 “你能不能抱抱我?” 她癟癟嘴,朝他張開雙手,像多年前那個小女孩。 陳寒丘呼吸微滯,起身單膝跪在沙發(fā)上,微俯下身,將要抱抱的女孩子抱入懷中。 她靠過來,懷中便滿是她的香味。 起初他不敢用力,可她靠在他胸前,兩條手臂纏過來,緊緊箍住他的腰,頭埋進(jìn)他的毛衣里。 陳寒丘閉上眼,用力收緊手。 他太久沒抱她了,少數(shù)幾次,都是在夢里。 這些年,陳寒丘不太敢睡覺。 起初怕夢里都是她,后來怕她再也不肯來他夢中。上天沒有眷顧他,她來他夢里的次數(shù)太少。 僅有幾次,都是在酒后。 陳寒氣輕輕吸了口氣,睜眼看胸前毛茸茸的腦袋,低聲問:“晚上怎么了?誰惹你生氣了?” 她不說話,還是流著淚。 施翩用力抱著陳寒丘,像那個年夜一樣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