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融看她戴了帽子還打傘，心說這天也不熱啊，不由問：“你怕曬?。侩y怪小廣場有遮光簾?！?/br>
    施翩隨口道：“紫外線過敏?！?/br>
    譚融微愣，過敏？難怪陳寒丘隨身帶著藥。

    想起陳寒丘，譚融頓時覺得自己的煩心事也不是那么煩心了。

    到了展館，兩人分道而行。

    施翩從后門進(jìn)去，譚融從前面進(jìn)，一個躲避社交，一個樂于宣傳proboto科技。

    -

    展廳和前廳的熱鬧不同，人群安靜無聲。

    所有人都在看畫，沒有人交頭接耳。這似乎是大家看展的默契，他們不評論，不議論。

    至于原因，當(dāng)然是怕說錯。

    施翩悄悄走入展廳，掃了一圈，沒看見查令荃，倒是看見了魏子灝。他正站在她的新畫《一條魚走過森林》前，目不轉(zhuǎn)睛，看眼神又不知道神游到哪兒去了。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沒說話。

    這時候打擾人家不好。

    施翩美滋滋地欣賞了一陣，靜音的手機(jī)亮了，是查令荃在找她，她回復(fù)完便準(zhǔn)備離開，一抬頭，愣住了。

    魏子灝對著新畫，忽然開始流淚，看模樣還是淚流不止，他還沒回過神，仍沉浸其中。

    施翩頓了頓，拿出紙巾，輕戳了戳他。

    魏子灝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低聲道了謝，結(jié)果紙巾擦干眼淚，最后眼紅紅地看著她。

    施翩：“……沒事吧？”

    魏子灝看著她，問：“你呢？”

    施翩微怔，隨即對他笑了一下：“畫完就沒事了?！?/br>
    魏子灝點(diǎn)點(diǎn)頭。

    施翩沒多留，簡單說了兩句便去找查令荃了。

    查令荃在會客室，施翩還沒進(jìn)門，便聽到他一個人和三四個人聊，各個都聊得起勁，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敲門走了進(jìn)去。

    這一進(jìn)就是一上午，施翩和一群老先生老太太聊畫，從古至今，從中到外，差點(diǎn)連飯都忘了吃，最后還是于湛冬進(jìn)來，提醒他們到了飯點(diǎn)，這才散了。

    查令荃訂了餐廳，請老師們吃飯。

    施翩當(dāng)然趁機(jī)溜走，說展廳還需要她。

    施翩終于解脫，有氣無力地倒在沙發(fā)上。

    于湛冬蹲在一邊，替她摘了帽子，扇了扇風(fēng)，笑問：“那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去福利院？”

    施翩納悶：“什么福利院？”

    于湛冬眨眨眼：“查總沒告訴你？”

    施翩：“？”

    這事還得從施翩回國，查令荃給東川美術(shù)館送了一幅畫說起。

    收到那幅《仲夏夜暗戀故事》后，館長除了立即舉辦現(xiàn)代抽象藝術(shù)展外，還以liz的名義，給東川市所有福利院捐了一間美術(shù)教室。時隔三個月，所有美術(shù)教室都準(zhǔn)備完畢，特地聯(lián)系查令荃，問liz想不想去看看。

    這么好的宣傳手段，查令荃當(dāng)然不會放過，于是便有了這一出。

    施翩沉默兩秒，惱怒不起來，好脾氣道：“等我畫完那兩張壁畫就去看?！?/br>
    于湛冬溫和一笑：“回家吃飯？”

    施翩想了想：“外面吃吧，吃完去小廣場畫畫。”

    兩人準(zhǔn)備去吃飯，經(jīng)過前廳，施翩呆住。

    原本寬敞干凈的庭院此時被鮮花填滿，只留下中間一條小道。向日葵、鳶尾、絲柏，熱烈的顏色朝氣蓬勃，乍一眼望去，以為到了印象派畫展。

    施翩心疼道：“查總花錢買的？不是他的風(fēng)格啊。”

    她根本不去想是別人送的這個可能性，她對自己有自知之明，還沒到這個地步，過于夸張了。

    于湛冬笑盈盈的，一指左邊：“proboto科技送的?！?/br>
    再一指右邊：“arron送的?！?/br>
    施翩：“……他們有病？”

    于湛冬告訴她，一開始兩邊花籃都沒那么多，零散的數(shù)量罷了。但譚融來后，他一數(shù)對面的花籃比他們多兩個，于是又叫人送了十藍(lán)，對面也不甘示弱，當(dāng)即訂了二十藍(lán)，這么幾輪下來，路都沒了。

    施翩沉默，譚融認(rèn)錯人了吧？

    這個arron可不是他們認(rèn)識的arron。

    施翩看著心煩，擺擺手：“不管他們，吃飯?！?/br>
    -

    下午，施翩又一次看見東川的夕陽，頗覺疲憊。

    她坐著高高的梯子，趴在圓圓的手臂上，嘟噥道：“圓圓，工作好累啊。你每天陪我畫畫，累不累？”

    圓圓高興道：“不累，機(jī)器人不會累?！?/br>
    施翩嘆氣：“當(dāng)機(jī)器人也挺好的，對吧？”

    圓圓表示贊同：“當(dāng)然！”

    proboto科技，陳寒丘辦公室。

    陳寒丘停下動作，聽施翩說話。

    女孩子的嗓音里帶著淡淡的疲憊，她聽起來累壞了，像一只小貓咪想回到窩里打滾，卻回不去。

    他看了眼時間，五點(diǎn)半。

    她是下午一點(diǎn)來的，畫了四個半小時。

    陳寒丘正出神，辦公室門被推開。

    他動作輕巧地按下靜音鍵，聲音消失了。

    譚融推門進(jìn)來，一句話不說，先在沙發(fā)上躺下，兀自郁悶了一陣，問他：“晚上喝酒嗎？”

    陳寒丘：“下次記得敲門?！?/br>
    譚融：“？”

    譚融氣得坐起身，極其夸張地描述了上午在展館和arron的“花籃之戰(zhàn)”，他氣道：“我這都是為了誰？還有，衛(wèi)然什么時候和大畫家這么熟了？”

    陳寒丘頭也不抬：“誰都可以叫arron。”

    譚融：“……”

    譚融叭叭地說起上午的事，說到這事他又憂傷非常，因為他在那里遇見了阮夢雪，她也去祝賀liz畫展開展，而他卻到了才知道這件事。一件事翻來覆去的說，都是些沒用的。

    譚融叨叨完，問他幾點(diǎn)下班。

    陳寒丘微頓：“現(xiàn)在，我下個樓?！?/br>
    譚融斜眼看他：“又去看大畫家??？”

    陳寒丘沒接話茬，道：“明天約一下衛(wèi)然?！闭f完，他拿起外套，匆匆下了樓。

    等陳寒丘到小廣場，只余一片橙光。

    施翩已不在那里，圓圓也被收起來，放進(jìn)了保安室。

    陳寒丘獨(dú)自站在晚風(fēng)中。

    片刻后，他走入夕陽里，走到第一面畫布下，她的第一幅《雪》已經(jīng)畫好了。

    他仰起頭，駐足凝望。

    -

    隔天是周末，施翩生物鐘準(zhǔn)時后，向來七八點(diǎn)就醒。

    七點(diǎn)半，她在床上打了幾個滾，起床洗漱，哼著小調(diào)去廚房做吃的，經(jīng)過客廳時看了眼外面的露臺。

    呆瓜的家還在，呆瓜卻不在了。

    施翩簡單煎了蛋和面包片，就近坐在高腳凳上。

    她啃著面包片，順手點(diǎn)開微信朋友圈。果然，一早陳興遠(yuǎn)又發(fā)了呆瓜的小視頻。

    點(diǎn)開小視頻，呆瓜昂著腦袋在游泳。

    施翩笑瞇瞇地看了一陣，一群大鵝中只有她的呆瓜目中無人，不愧是她的鵝?？赐瓯４妫c(diǎn)回對話框，她的笑容逐漸消失。

    堂哥發(fā)來消息：上午十點(diǎn)，東川游樂園。

    他特地補(bǔ)充，這位新相親對象完美符合她的要求，而且由施富誠推薦。她是不去也得去。

    施翩惱怒，她爸什么時候站奶奶那頭去了！

    但不問她也知道，這事說來說去，那是得從那天給陳寒丘買床單說起，她爸居然還沒打消懷疑。

    最后床單也沒買成，還是網(wǎng)上下單的。

    施翩吃完早飯，看了眼時間，八點(diǎn)。

    這位相親對象還挺會挑地方，她有一陣沒去游樂園了，干脆畫了個活潑點(diǎn)的妝。

    化完妝，施翩對著鏡子吹了聲口哨。

    她左看右看，美滋滋道：“靚女！”

    施翩拿上車鑰匙，準(zhǔn)備出門。

    門一打開，和對面出門的鄰居打了個照面，她自然地打招呼：“早啊，給你爸點(diǎn)贊了沒？”

    陳寒丘：“……”

    陳寒丘微頓，視線掃過女孩子清透的妝。

    她很少涂亮晶晶的唇釉，粉色的唇飽滿誘人，雙馬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像小鉤子，撓得人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