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作畫間隙，小機器人每個半小時都會提醒她喝水。

    有時施翩站得高了，它會友善地提醒她不該再往外探出身體，更多時候，它只是安靜看著，記錄著它所看到的一切。

    proboto科技，陳寒丘辦公室內(nèi)。

    他垂眼敲著鍵盤，平時只有敲擊聲的辦公室里，今天有不一樣的聲音——

    “施翩，這是白色嗎？”圓圓在問她。

    她輕嘖一聲，問：“陳寒丘沒教你辨別顏色?。俊?/br>
    這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陳寒丘無聲一笑。

    圓圓道：“我會辨別畫，我知道陳寒丘最喜歡的畫家?！?/br>
    施翩：“哦？他最喜歡哪個畫家？”

    陳寒丘一頓，快速切出程序窗口，敲了一行代碼。

    片刻后，他聽圓圓道：“他說是秘密?！?/br>
    施翩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執(zhí)著，她饒有興致教圓圓辨別起顏色來，圓圓認真好學，是一個非常勤奮聰慧的機器人。

    -

    很快，到了中午十二點。

    圓圓提醒施翩該去吃飯了，正巧，于湛冬送了午飯過來。

    施翩吃完午飯，她想著去周圍溜達一圈，這時圓圓沒法跟她去，它說陳寒丘能把它做得更迷你就好了，聽得施翩大笑。

    施翩一個人逛商區(qū)。

    她多去鄉(xiāng)下采風，但也喜歡觀察城市的熱鬧。

    這個點是休息和吃飯的點，隨處可見這座城市的收入靠前白領(lǐng)們，有的人精致，有的人不修邊幅；有的人自然，有的人畏怯；有人在人群中閃閃發(fā)光，有人獨自坐在角落……

    觀察完人，施翩認真看附近的建筑。

    她挑了一家視線開闊的咖啡館，點了杯拿鐵，坐在室外的陰影下，看最具東川特色的建筑群。

    正看著，身側(cè)落下一道影子。

    施翩原本沒注意，可來人身高優(yōu)越，存在感極強。

    她抬頭看去，望進一片灰藍色的冰川里。

    施翩微微一怔，是昨天見過的男人。

    她看見衛(wèi)然，不由想起昨晚在籃球館那場球賽。那場球賽很激烈，她和竇桃起初坐在最后一排，后來換到前排。

    竇桃說，今晚陳寒丘打得很兇。

    施翩同意竇桃的話，這是她第二次見陳寒丘打這么兇的球賽。

    “施翩？”衛(wèi)然微歪了下頭，吐字清晰地喊出她的名字。

    作為一個混血，他的中文很標準，只是分不清前后鼻音，但無傷大雅，施翩作為東川人，同樣分不清。

    施翩沒起身，像陳寒丘那樣喊他：“arron?！?/br>
    衛(wèi)然紳士地詢問能否坐下，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問：“你是us的同事？”

    施翩道：“暫時是?！?/br>
    她言簡意賅，語氣中沒有交談的意思。

    衛(wèi)然笑了一下，起身道：“不打擾你看風景，下次見。”

    施翩望著高大的男人離開，他坐下時，距離她很近，他從頭到腳，無一處地方不彰顯著優(yōu)雅和精致，從襯衫西褲到手表，身上的每一件配飾，都是歐洲古老品牌的手作。

    這是一個和陳寒丘完全不同的男人。

    唯一相同的，或許是他們都不愛用香水。

    施翩在同一個角度看了兩個小時，等回過神，周圍的座位空了，來往的人換了一批，她丟了空杯子，往回走。

    走回小廣場時，陳寒丘和譚融也在。

    他們站在墻體不遠處，正爭論著什么，說是爭論，似乎是譚融單方面激動，他氣得脖子都紅了一截。

    施翩走近，他克制地止住話。

    施翩看了眼兩人，問：“你們在說什么？”

    在她的項目下吵架，肯定是有關(guān)項目的事。

    陳寒丘往里走了幾步，走到被陰影覆蓋到的地方，抬眼看向譚融，譚融一滯，跟著走進去。

    施翩當然也往里走。

    陳寒丘指著畫布墻體道：“目前市面上的ar眼鏡沒有我需要的全部功能，我需要原生開發(fā)的技術(shù)，不是很復雜，云錨點、動作捕捉、實時光照反射……”

    譚融在邊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還不復雜。

    目前國內(nèi)的ar領(lǐng)域發(fā)展迅速，許多公司都有免費開放的ar技術(shù)，但免費意味著使用的時候，會有公司水印，要想去除水印使用，沒幾十萬下不來。

    陳寒丘提到的動作捕捉和實時光照反射，都是高端技術(shù)。

    目前東川只有spakles科技在做。

    陳寒丘說的是施翩不懂的領(lǐng)域，但他很有耐心，盡量簡單高效地表達出他的意思。

    施翩聽完，問他：“你的計劃是什么？”

    陳寒丘道：“找朋友合作?！?/br>
    施翩看向譚融：“你的想法是什么？”

    譚融：“……那個朋友我不喜歡。”

    施翩看著面前兩個人。

    陳寒丘神情平靜，一副我意已決的口吻。

    譚融她接觸的不多，但能看出來他平時是意氣風發(fā)、說一不二的決策者。但他在陳寒丘面前，比起同事，他更像是朋友、伙伴。

    此刻，譚融氣惱又委屈。

    施翩斟酌著問：“你們有什么過節(jié)？”

    譚融瞥了眼陳寒丘，沒好氣道：“以前和我們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同伴，項目做到一半，他放棄走了，帶走了那部分資料，我們的項目快廢了?！?/br>
    施翩：“……”

    這聽起來何止是不喜歡。

    譚融說得輕松，但一個項目的投入不只有時間和心血，還有大量的金錢，這一走像是推倒了一座快建好的大廈，一切都得重新來。如果那時他們走錯一步，或許就沒有如今的proboto科技，也沒有如今的陳寒丘和譚融。

    施翩眨眨眼，和陳寒丘對視一眼。

    她無奈道：“非要這樣？”

    陳寒丘一頓：“他是最好的。”

    施翩這下明白了，這位孤傲的天才看不上別人，要找在這方面最優(yōu)秀的人合作，即便是曾經(jīng)“背棄”他的伙伴，他也可以接受。

    譚融聽到這里已經(jīng)氣死。

    他一句話都沒說，轉(zhuǎn)身就走。

    施翩往畫布下走，圓圓自覺地溜達過來。

    她問：“你確定對方會答應(yīng)你合作？”

    陳寒丘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道：“不確定?！?/br>
    施翩：“……”

    施翩沒對他的決定做過多的干涉。

    他們本就各司其職，他不會干涉她的部分，她自然也不會去干涉他的。

    在他們各自的領(lǐng)域，他們擁有絕對的決定權(quán)。

    施翩指著打了底色的畫布，詳細說了她想要的互動感覺，至于動畫場景她會畫更詳細的分鏡，陳寒丘安靜聽著，偶爾給出建議。圓圓在一旁，記錄著他們說的話，偶爾它也會被天空飛過的鳥吸引注意。

    陳寒丘曾說，他沒有刻意去設(shè)定圓圓的性格。

    在施翩看來，圓圓更像是一個活潑的小朋友，和陳寒丘在一起，或許它也會覺得悶。

    -

    不知不覺，抬眼已是黃昏。

    圓圓又一次提醒施翩喝水后，施翩停下來喝了口水，輕舒一口氣，望著遠處的夕陽。

    最近，她總是在看夕陽。

    施翩收回視線，對陳寒丘道：“晚上請你和譚融吃個飯？”

    陳寒丘微頓，抿著干澀的唇角，沒拒絕。

    陳寒丘喊譚融吃飯，譚融肯定不來，但由施翩出面，他沒好意思拒絕，其實還在看在陳寒丘的面子上。

    譚融下樓，對施翩一笑：“托你的福，第一次下班那么早。”

    施翩沒忍住笑，笑著把車鑰匙丟給他：“桃子說你喜歡我的新車，晚上給你開?！?/br>
    譚融心中一喜：“大方啊，大畫家?！?/br>
    施翩斥巨資請他們吃了頓飯。

    譚融前半段沒給陳寒丘好臉色，后來幾杯酒下肚，便露出本性，叨叨著陳寒丘太倔，一根筋走到底，性子又悶。

    施翩瞥了眼陳寒丘，他神情冷淡，或許沒在聽。

    “當年他把話說的那么絕?！弊T融因此憤憤不平，惱怒道，“上次遇見，他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我，你還要往人家臉上貼？”

    說起往事，譚融猛喝一口酒。

    燈光下，他泛紅的面龐漸漸帶上幾分陰郁，更多的是被同伴拋棄的傷心和怨憤。

    他緩了片刻，看向陳寒丘。

    “你們當時到底因為什么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