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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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短短的一眼,無數(shù)景象在唐典腦海中恍惚略過,樓頂,天臺,站在天臺邊上的少年,沒有拉住的手……以及滿眼刺目的鮮紅。 他忽然戰(zhàn)栗起來,一股無形的恐懼牢牢攥住他的心,難以形容的疼痛讓唐典幾乎要喘不開氣。 他顫聲道:“寶川,別畫了,別畫這個……” 紀錦川什么反應也沒有,手下不停畫筆又在天邊畫下暗色的一筆。 唐典這才發(fā)覺他狀態(tài)不對,忙伸手將人攔腰抱住,一手掰過他的臉頰,看到兩個重重的黑眼圈和通紅的眼睛。 紀錦川抿著唇,眼睛瞪的大大,兩臂用力向前伸,掙扎著要將抓畫布。 “寶川!”唐典低喝一聲,將人在懷里調(diào)了個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肢,一手按住他的頭,一手在背后拍著,“寶川,你醒醒,看著我!” 紀錦川被他死死地壓制著,嗓子眼兒里發(fā)出幾聲野獸般著急的嘶吼,他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忽地手一松,畫筆掉落在地,竟是昏了過去。 紀錦川做了個夢。 夢里的世界及其混亂,一會是雜亂的房間,一會又是寒風颯颯的天臺,一會兒又是全白的病房,無數(shù)張人臉在眼前閃過,似曾相識卻又毫無頭緒。 最后畫面定格時,他發(fā)覺自己在一個昏暗的房間里。 房間里也沒有什么別的東西,不過是一間雜亂的房子,茶幾上堆了幾罐啤酒,他窩在軟軟的沙發(fā)上,腿上蓋了條毯子。 紀錦川轉(zhuǎn)轉(zhuǎn)頭,四下里打量了一下。 這地方他絕對沒來過,但有種說不清的熟悉感。 房里不止有他一人,在角落里還站了一個黑影。 紀錦川有種連他自己都驚訝的淡定,仿佛那人本就該在房里一般,及其自然地抬了抬下巴:“坐?!?/br> 那人沒有動靜,過了半響忽然開口道:“你什么時候回去?” 他反問:“回哪?” 黑影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低不可聞的回答:“回家?!?/br> “家?你是說我畫畫的房子,還是上次在獸人世界的小木屋,還是那個住了一天的軒王府?”這樣數(shù)著,他自己都笑了,兩手一攤,無奈地說,“你看,我哪有什么家,不過是個流浪人罷了?!?/br> 黑影沒了聲兒。 紀錦川繼續(xù)說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容顏不老,不死不滅,嘗過世間萬種滋味兒,吃過苦,也過了好日子,雖然看起來什么都沒有,但也什么都有了?!?/br> 黑影慢慢點了點頭:“如果你什么時候想回家,告訴我一聲……我來接你。” 紀錦川心里有點煩,也有些不好受,怎么這人老把回家回家什么的掛在嘴上?心里雖不太高興,但面上仍是笑著:“行,到時候我一定去找你?!?/br> 說完這話,他忽地就醒了。 睜開眼睛,紀錦川呆呆地盯著天花板愣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臉上有點涼,抬手一摸,摸了滿手的眼淚。 第8章 此間少年(八) 唐典將電飯煲調(diào)至保溫,順便看了一眼魚的化凍情況,接著又把鍋里的糖醋排骨炒在盤子里。 距離紀錦川昏過去已經(jīng)過了近一個小時了,盡管被叫上門的醫(yī)生說這不過是低血糖暈倒了,他仍然很擔心。 想想寶川不省人事倒在自己懷里的模樣,唐典心里又緊了緊,皺著眉嘆了口氣。 在排骨表面淋上一層料酒,他端起盤子轉(zhuǎn)過身,抬頭時被嚇了一跳。 不知什么時候紀錦川已經(jīng)醒了,此刻正赤著腳呆呆地站在他身后,亂糟糟的頭發(fā),眼眶紅紅的,神情帶著一絲迷茫。 “怎么沒穿鞋?”唐典忙把盤子放下,兩手隨意地在圍裙上蹭了蹭,一把抱住了紀錦川,在他屁股用力上一托就以著相擁的姿態(tài)將人抱了起來。 紀錦川的兩條長腿下意識地環(huán)住唐典的腰,胳膊攬上了他的脖子。 “睡醒了?好受點兒沒?” 紀錦川沒說話,把臉埋到他的肩膀處,輕輕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他還沒從那莫名的夢里回過神,只覺得心里非常難受。他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穿越過這么多世界,沒有哪一個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家”,沒有人真正地疼愛他,也沒有人可以一直陪著他——紀錦川不得不承認,在剛醒來一刻,摸著臉上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他覺得孤獨極了,甚至是想要哭出來。 昏暗的房間更加重了他心中的抑郁,沒等他抽幾下鼻子,忽然嗅到了一絲飯菜的香氣——于是,他便循著香味兒走到了客廳,直愣愣地站在唐典的身后。 溫暖的黃色燈光下,唐典身上圍著碎花小圍裙,紀錦川還記得那條圍裙,是趙德有一次買了飯菜來看自己時順手帶來的。 心中的郁結散去許多,他看著唐典忙碌的身影,鼻子有點兒酸。 我不是一個人,他心想,看,有人在給我做飯呢。 趙德對他很好,以前的世界里也有人對他不錯,可從來沒有人這樣,沒有人像唐典這樣,他所給予的溫暖透過這幅皮囊,直直地照進那泛冷的靈魂里。 感受到懷里的人在微微發(fā)抖,唐典心里一疼,抱著他坐到沙發(fā)上,一手扶住紀錦川的后頸,令一手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什么話也沒說。 “我做夢了?!奔o錦川伏在他的肩上,被環(huán)繞的感覺讓他生出莫大的安全感,不由地將人攬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