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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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只懷表。 楊叔在看見什么的時候就皺起來眉頭。 主子,您 碎衣隨意的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我知道,大局為重嘛,您放心,我心有數(shù),那就勞煩楊叔了,快些送過去。 碎衣早就知道楊叔不喜他太親近林亂,連帶著也不喜林亂,說他樣貌過盛,怕是禍害。 他是個老古板,雖然是個蠻族人,卻是國子監(jiān)出身,教條的很。 要碎衣說,什么禍國殃民的美人與欺上媚下的小人,不過是坐在高位之人禁不住誘惑,自己做的選擇罷了,卻偏要說什么精怪禍害一類。 人就是這樣,慣會將自己的過錯推卸到外物身上。 見碎衣不耐煩,楊叔嘆了口氣,應(yīng)了下來。 他神色無異,岔開了話題。 罷了,就暫且忍耐一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他是絕不會容忍自己選定的主公身邊有這樣不穩(wěn)定的因素存在著的。 剛開始他并不在乎林亂,但是當(dāng)碎衣逐漸會因?yàn)榱謥y而推遲計劃與前進(jìn)的腳步時,他就開始注意林亂。 他秉著一個臣子的本分去勸諫,但是碎衣我行我素慣了,敷衍都懶得敷衍,滿不在乎就擺在表面上。 他是個忠臣這是無疑的,他追隨碎衣,無關(guān)私欲,因?yàn)樗谒橐律砩峡匆娏艘环N新的可能性,他堅信著碎衣是能給自己的部落帶來新生的人,他有預(yù)感,那將是足以流傳千古的變革。 說不定,他們將結(jié)束四處流浪的野蠻生活,生活的像原人那樣安穩(wěn)、平和,人人都能吃飽肚子,而不必忍受嚴(yán)寒與饑餓。 為了這種新的可能,他將不惜一切斬斷所有的阻礙。 自然也包括林亂。 他以為碎衣也許是少年心性,喜好顏色,畢竟那是鮮活的連他也忍不住為之猶豫不決的美,他永遠(yuǎn)都不會長久的注視著林亂,但那些一瞥而過的瞬間已經(jīng)足夠動搖人心。 這種動搖無關(guān)其他,只是人向往美好的本能,他不得不承認(rèn)林亂是個很好的孩子,但是,這世界總是更多的偏向手握權(quán)柄的人。 動搖的是碎衣,沉溺進(jìn)去的也是碎衣,而承擔(dān)錯誤的是林亂。 他賭不起族人的未來。 英雄也不應(yīng)該在這些東西之腐蝕了初心。 為此,即使承受碎衣的暴怒,付出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 他喝完藥,吃完了綠豆糕,要抱一抱周煙。 心里不覺得害怕只有難過,但是很快又高興了起來,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他拉著周煙咬耳朵。 娘親,我能要一個meimei嗎? 周煙就笑。 林亂見周煙不應(yīng),猶豫了一下。 那弟弟也可以,要乖一點(diǎn)兒的。 周煙抱了林亂,臉頰貼上林亂的,有點(diǎn)涼,這個年齡的孩子不該是這樣的,他們敢在冬天里赤著手去玩一整天的雪,永遠(yuǎn)暖和的像個小火爐,林亂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失去生機(jī)。 周煙知道林亂是個嫉妒心很強(qiáng)的孩子,他連碎衣的醋都吃,時時刻刻都要霸占著自己的娘親,碎衣在他小的時候,時常逗他說要去給林亂抱一個更乖的弟弟meimei回來。 林亂一聽就急,踹碎衣一腳,就啪嗒啪嗒跑到周煙那里,捉了衣角,乖巧的不像話。 他是在跟周煙說,你看,我多乖,沒有弟弟meimei會比我更乖了。 周煙意識到,林亂長大了,作為母親,她不能讓林亂擔(dān)心。 于是她是也小小聲的在林亂耳邊說話。 不要,我們就要林亂好不好,再養(yǎng)一個,家里會養(yǎng)不起的。 林亂想嚴(yán)肅一點(diǎn),但是他沒有繃住臉,偷偷笑了,笑完又皺了眉頭。 周煙接著摸了摸林亂的頭。 人小鬼大的,凈瞎擔(dān)心,娘親啊,可厲害了。 林亂在周煙懷里窩著,想了想,嗯了一聲。 娘親最厲害了。 碎衣也厲害,爹爹呢?他是將軍,也很厲害。 就只有阿撒洛比較傻,但是他也厲害,他力氣大的很,能把林亂舉起了,打架肯定吃不了虧。 林亂就有點(diǎn)小失落,好像就只有他還是個愛哭愛朝娘親撒嬌的小廢物點(diǎn)心。 雖然林亂一直相信,他將來也會很厲害很厲害,但是現(xiàn)在他沒有時間長大了。 于是林亂就開始想他的小馬跟喵喵了,小馬一直有馬夫照顧著,還有片草場可以跑。 只有喵喵,一直跟著林亂,跟著軍隊里吃飯,除了林亂什么都沒有。 林亂小時候老是跟著周煙,他喜歡周煙,非常非常喜歡,比大多數(shù)孩子喜歡自己的母親還要喜歡的多。 但是他再喜歡周煙也不會整天跟周煙膩在一起。 所以,林亂時常會覺得寂寞。 從那時候他就想要一只小狗,林亂會給它喂好吃的,會教它跟人握手,跟它玩你丟我撿的游戲,而它搖著尾巴,吐著舌頭,整天樂呵呵地跟著林亂,時不時從林亂手心舔走一塊點(diǎn)心之類。 周煙做活的時候,林亂可以抱著它,坐在旁邊搭把手。 雖然喵喵現(xiàn)在大了點(diǎn),林亂可能抱不動它了。 但是林亂從來沒有想過這種情況,那只小狗還沒有長大,而他已經(jīng)跑不動了,跟不上它的腳步。 林亂這輩子,好多人承擔(dān)著他的生命,照顧著他,他還是頭一次,負(fù)擔(dān)起其他的生命。 他依賴于他人活下來,被依賴的失去了依賴著的并不是不可以,林亂失去周煙碎衣蘇凌然他們卻不行。 那時候,光是茫然與害怕,都能將他壓垮,更不要提自己生活這樣的難的事情,他這么笨,什么都不會。 吃飯還挑食,生病了不會煎藥,喝完藥要吃點(diǎn)心。 喵喵也是一樣,它因?yàn)榱謥y活下來,依賴著林亂生活,算起來,它還不滿一歲,是個比林亂還小的寶寶。 林亂不是個稱職的主人,他沒有老是陪著小小,喂食也是心血來潮一陣,其余時間都是身邊的侍女與侍衛(wèi)照顧小小。 他以前不覺得心虛,總以為以后還要很長,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揮霍,現(xiàn)在卻感到愧疚,他不能對一個生命,這樣不負(fù)責(zé)任。 他習(xí)慣性的去問周煙。 我的喵喵怎么辦?。?/br> 周煙心里有點(diǎn)難過,這孩子察覺到了。 沒事的,娘親跟林亂一起照顧吧,你這孩子肯定會忘記給它喂飯的,娘親幫你記著。 那娘親你不要忘記了給它喂飯,它塊頭大,吃的有點(diǎn)多。 無礙,娘親有錢,養(yǎng)的起好幾只喵喵。 林亂不放心的又補(bǔ)充道。 娘親,碎衣出去打獵的時候你讓他帶著喵喵吧,喵喵喜歡跑一跑。 娘親帶你去新宅子,那里大的很,有成片的園子,碎衣還圈了一座山頭做獵場,跑的開的。 于是林亂就放心了,他聲音慢慢小了。 娘親我困了。 睡吧,娘親給你看著燈呢。 * 黑暗,有如同靈巧的貓一樣在屋檐上行走,就像進(jìn)入大海的魚,一下子四散開來。 周煙自然不會忘記通知碎衣,出于一個母親的細(xì)心,她還派人去給蘇凌然去了信,附了太醫(yī)詳細(xì)的診斷與自己的見解,這世上,在毒上沒幾個能越過她去。 這毒妙就妙在,它之前悄無聲息的腐蝕了人的身子,卻不顯一點(diǎn)跡象,如今一朝崩潰,所以的一切都展露在明面上,周煙一打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就是這樣才更加絕望,她比誰都清楚,沒有余地了。 第120章 林家幼子 周煙是個很細(xì)心的人, 她做事周到的很, 林亂在她這里, 她每隔一段時日就叫人去給蘇凌然去信,信里都是些林亂的瑣碎小事兒。 她是嘗到做父母的滋味了,自然也知道父母的心思, 無非是孩子吃什么玩什么,過得高不高興,有沒有受委屈。 他的喜怒哀樂好像都是那樣值得關(guān)注,他開心的時候你覺得滿足,他傷心了,你就覺得難過,就好像有人在你的心上行走,他跌了一跤,還沒有開始哭,你就開始心疼。 負(fù)責(zé)的暗衛(wèi)根據(jù)以前整理資料的手法, 事無巨細(xì)的記錄了下來,難免有些死板啰嗦, 蘇凌然卻很以為是一種樂趣, 他很喜歡這種瑣碎, 有一種天然的安穩(wěn)與歡喜。 讀信的時候,好像他也遠(yuǎn)離了戰(zhàn)場, 來到了一處安全又和平的地方, 含著笑看幼子玩樂, 有時候還能與林亂一道去跑馬打獵。 林亂跟他騎著的小馬一樣, 好像有著用不完的活力,卯足了勁兒往前沖,一點(diǎn)都不在意路邊的鮮花與風(fēng)景,他跟他的小馬都年輕的很,揮霍的起。 他們把鮮花踏在腳下,這樣也毫不在意。 而他就跟他的老伙計就慢慢在后面走,他的老伙計耳朵有一處缺口,肚子下面還有一道傷痕,這個家伙平時懶散的很,年紀(jì)也不算小了,但是這個懶散的家伙在戰(zhàn)場上可比狼還兇,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退休的時候。 蘇凌然收到信的時候正好是難得的空閑,派出去的斥候還沒有回來,時刻都不放松的蘇凌然還特意摘了頭盔,嘴角還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以一種放松愜意的心情展開了信。 然后他嘴角的笑意就消失了,他還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表情與心情來面對這件事的時候,就有斥候飛速跑進(jìn)了大帳里,臉上還帶著未干涸的血跡,那是張十七八歲的年輕臉龐。 他剛從戰(zhàn)場最前線回來,那里是最危險的地方,他有很多同伴死在了那里,斥候很容易折損,也許下一次就輪到他了,但是現(xiàn)在這張年輕的臉上是興奮的,那是喜悅,沒有誰比他們更盼望和平,而現(xiàn)在,戰(zhàn)爭即將結(jié)束。 他重重的單膝跪下,聲音比什么時候都響亮。 報!西邊大捷!敵人正往東集結(jié)。 蘇凌然將信放進(jìn)前胸,戰(zhàn)甲護(hù)住了他的心臟與那封信。 他說不出什么滋味,心里空洞洞的,所有感覺都變得遲鈍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心口有些疼,緩慢的蔓延,鈍痛逐漸就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疼。 他想了一會兒,似乎過了很久,他才依稀記起來,哦,他是鄭國的元帥,現(xiàn)在,他的士兵正在等待命令,他們即將獲得勝利。 蘇凌然握緊了手里尚未松開的長槍,長槍總是暗沉的,血液滲了進(jìn)去,已經(jīng)洗不凈了,再也回不到光亮的槍身,蘇凌然聲音有些沙啞與疲憊,卻帶著一如既往的堅定。 主帥要是動搖了,整支軍隊就會潰散。 召集人馬,一隊往西收尾,一隊守營,一隊隨我往東,戰(zhàn)! 他沿著這條路已經(jīng)行走了太久,以致丟了很多東西,但他還要走下去,不能停留。 即使有個小小的聲音藏在他心底,小小聲的叫了一聲,父親。 烽火燃起,大軍排列整齊,虎狼一樣蓄勢待發(fā)。 * 夫人,小公子喊您呢。 周煙聞言,放了手里的湯勺,身后有小丫鬟上前接手,玉米排骨湯,林亂最愛喝,他也愛吃rou,煮到綿軟,抿一下rou就從骨頭上下來,都不用費(fèi)力咀嚼。 從前他能吃一大碗,還不知足,最后還要吃點(diǎn)甜的,現(xiàn)在,他只喝一小碗湯,連點(diǎn)心也不要了。 周煙平日也是不怎么進(jìn)廚房,只是興致來了做一做,她大可交給下面的人去處理,自己陪著林亂走過最后這些日子,但這對周煙來說有點(diǎn)殘忍了。 那是她親手養(yǎng)大的孩子,從那么點(diǎn)個小個子,花了十幾年,長成現(xiàn)在這么一個好看的少年,站起來比她還要高一點(diǎn)了,卻最愛撒嬌耍賴。 現(xiàn)在卻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枯萎。 這太折磨人了,她下意識就想逃離,找些由頭,讓自己得以喘息一會兒。 但是林亂一喊,她就心軟了,想立刻到他身邊,抱抱他,親親他的臉。 周煙這輩子沒什么不能放下的,她其實(shí)涼薄的很,一生結(jié)交了很多人,卻沒什么朋友,再好的關(guān)系,左右都離不開一個利字。 唯一個林亂,捧著一顆純白的心遞給她,把她放在心上。 他會跟她生氣,會跟她耍心眼,會鬧脾氣,但是只要看他一眼,稍稍冷淡一點(diǎn),還沒來得及挑起眉梢,他就慌了,等不及別人哄,就急急忙忙的來抓你的衣角,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要親親抱抱。 這給了周煙一種錯覺,這孩子好像一直在,一回頭就能看見他討好的朝你笑,纏著你要吃那個要玩兒這個。 你覺得煩了,就算借著什么由頭發(fā)了脾氣,他覺得委屈,賭氣不理人,隨便哄一哄,他就又朝你笑的毫無芥蒂。 這種永遠(yuǎn)都有一個人毫無理由的站在你這邊的感覺真的很讓人眷戀。 就好像她再怎么壞,再怎么不討人喜歡都沒有關(guān)系,在林亂那里,她還是最好的那個母親。 而這個這么無條件站在她這邊的人,是那么好看又討人喜歡的林亂。 周煙還想過很多次,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從前不要想孩子,但是這也沒什么意義,她注定沒有孩子。 都說她嬌慣林亂,其實(shí)她才是被嬌慣的那一個。 怎么會有真正冷酷的人呢?生而為人,就注定會傷心難過,人就是人,感情這種東西,控制不住的。 就連碎衣,那個狼群里活生生撕咬出來的孩子,不也是忍不住靠近,再靠近一點(diǎn),心甘情愿的收起利爪,陪著他玩鬧,有些可笑的計較那些細(xì)小又瑣碎的事情。 * 阿撒洛盤腿坐在林亂床前的毯子上,周圍擺了一地的小玩意,他拿了其一個,一只手托著腮,一只手?jǐn)[弄著,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林亂。 林亂從前愛活動的時候他陪著林亂鬧,而現(xiàn)在林亂鬧不動了,他也安安靜靜的玩。 阿撒洛知道,林亂不想一個人,他自己一個人會害怕,林亂沒有說過,但是他的眼神是這樣祈求的,不要讓我一個人。 周煙進(jìn)去了,阿撒洛就很自覺的撩開簾子去了外室,外室也鋪著厚厚的毯子,阿撒洛出來又找了個角落,盤腿坐下。 他機(jī)械的把玩著手上的東西,有點(diǎn)失魂落魄,有點(diǎn),不知所措。 很奇怪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妄想抓住什么東西而徒勞無功,拼了命也不行。 也許是為了保護(hù)自己,阿撒洛對痛覺這類負(fù)面的感覺很遲鈍,他不覺得自己有多可憐,但同時的,他想要什么東西的時候就一定要拿到,不計后果的去拿到,不怕受傷不怕死亡, 反正他不怕疼也不怕死。 從那時他就得到了瘋子的稱號。 而現(xiàn)在,小瘋子有點(diǎn)難過。 因?yàn)樗矚g的那個人要死了。 * 周煙進(jìn)去的時候已經(jīng)將自己的心情收拾好。 林亂看見她一下子就眉眼彎彎,笑了起來,他說了什么,周煙沒有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