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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是在十年后才集齊了解藥,還不是照樣活著?而且十年時間已經(jīng)足夠他安穩(wěn)諸事,只是現(xiàn)在似乎,不那么可以了。 好半天,沈霑才瞧了張惟一眼,緩緩說道:事無恒常,我倒無礙,張神醫(yī)要盡力救自己才是。 吳青石這時走上前,捋直了張惟的老腰,道:張神醫(yī),解藥已經(jīng)備齊了,走吧,我?guī)先ツ谩?/br> 張惟內心哼了一聲,這才往前面石榴院去了,他是醫(yī)者,毒又是他制的,他就沒想過不救,但是藥到病除,真是太難,他如今毫無頭緒,正焦躁著呢,現(xiàn)在和寧澤抱怨一兩句都不成了,還威脅他? 竟然威脅他,他氣的不行,故意走的快了些,想要踢吳青石一腳泄氣,然而這個長相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身手實在太好,輕輕松松躲開了去。 猗竹院中,天光滿園,影子只在南墻邊留下一點,日光有些晃眼。 正值午時,西邊的那一樹海棠被曬的蔫巴巴的,一支分作兩邊,排著密密麻麻的紅色小果實,寧澤站在大太陽下正對著那株海棠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響起了腳步聲,她先一步回過頭說:大人,你回來了。 沈霑仔細看了看她,臉頰瑩白柔嫩,眼睛如一汪水,很平靜,眼淚并沒有要洶涌而出的跡象。 他便點頭道:聽說你準備了全竹宴,還是在這院中挖的竹筍,倒是很能自給自足,也是時候了,讓人擺膳吧。 寧澤頓了頓,沒應他。 沈大人回來的時機很巧,應該正巧撞上了張惟,她瞧了瞧他,覺得沈大人一定已經(jīng)知道張惟同她說什么了,然而他面色平靜,似乎是要揭過這茬。 她想,他大約是不會同她提起他的身體到底如何,好多事情上他始終不會對她坦誠。 寧澤心里想了許多,終究先進屋將膳食擺好,剛想說些什么,沈大人出乎她意料的先開了口。 我應該能長命百歲。他看著她,說的很是意味深長。 寧澤便想起前些日子她追著沈大人問他上輩子是怎么死的時候,問的他煩了,他回了她一句:你不用擔心,總之不會比你早死。 他總是這么成竹在胸,別的事應該是難不倒堂堂沈大人,但是生死之事,真的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她的心里悶悶的,有些透不過氣。 她順著他的話問道:為何?大人可是拿到所有解藥了? 沈霑點點頭,拉著她跌入他懷中,才道:夫草木無欲,壽不逾歲;人多情|欲,壽至於百,這話是你說出口的,我現(xiàn)在一看到你就不太能克制自己,自然可以長命百歲。 他說完見寧澤臉上還是有些凝重,并無喜色,也無羞意。 擱平時寧澤會覺得總算不負自己這么些天的努力,終于把沈大人從九重天上拉下來了,只是她現(xiàn)在一直想著張惟的話,沒心思思考別的東西。 寧澤覺得張惟既然那樣說了,這毒治起來必然十分麻煩,她其實很想哭,但一直忍著,沈大人能這樣勸勸她,她很知足,然而心里的難受還是揮不去。 她點點頭說:我會努力變得更好,爭取做到褒姒妲己那樣禍國殃民,借此讓大人無可克制,進而長命百歲。 又指了指桌上的菜,道:我們吃飯吧。 她說完要起來,卻被拉住了。 沈霑看了看她凝重的神色,心里嘆息一聲,他還有話沒說完。 他把寧澤按在凳子上,起身去了小書房,在多寶閣最旁邊的位置有個小匣子,他拿出來放到她面前,說道:打開看看。 寧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依言打開,只一眼便楞住了,匣子里面放著一張婚書,精白的紙箋上鐫刻著石榴樹,樹干上面寫著:沈霑,寧澤。 沈霑這才道:我也說過,我兩輩子只娶了你一個,不論祖母說什么,婚帖上明明白白是你的名字。 寧澤呆楞的當口,他又說:我前世沒有解了毒,也活的比你長久,今生自然也比你長久,畢竟你是同我休戚相關榮辱與共的人,拋下你一個太不負責任了。 今生畢竟不是前世,他娶了寧澤,婚帖為證,她成了與他真正休戚相關榮辱與共的人,若是他死了,那她真就成了在這世間獨活了。 休戚相關榮辱與共嗎?原來他也知道。 此時寧澤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的眼淚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啪嗒啪嗒滴在婚書上。 沈霑從旁邊抽了張帕子遞給她,她淚眼婆娑的看了他半天,才接了過來,用嗚嗚咽咽的聲音說:你就不能給我擦擦眼淚嗎? 沈霑便又抽了一張帕子,慢慢給她拭干了淚。 得了沈大人的承諾自然是好的,但是想起張惟的話,寧澤怕沈大人把她勸開了,他自己還是過于憂心那就不好了。 她想了想又勸他:我了解張惟老頭兒,他那人的醫(yī)術像個無底洞一樣深不可測,給他些時間,一定能治好大人。 她說完覺得舒心了些,上輩子她死了的時候沈大人還活著,那么至少還有十年,過早憂心未免太過提心吊膽。 沈霑又道:我其實還有話說。 寧澤紅腫著眼看著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