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所以趙小銘的推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月鎏金思索片刻,很委婉地問了聲:“小乖乖呀,你對你爸媽的感情,這么沒信心么?” 趙小銘點頭:“昂!”如此不假思索令月鎏金不知所措:“啊?你媽不喜歡你爸么?” 趙小銘嘆息,搖頭:“我覺得沒多喜歡,認識我爸媽的朋友們也都這么覺得?!?/br> 月鎏金更疑惑了:“那你媽當初到底為什么嫁給你爸?” 趙小銘還是那個回答:“我爸對她好?!?/br> 月鎏金:“……” 趙小銘又說:“我小的時候,不怎么懂事,所以不管外人再怎么議論我爸媽之間的感情,我都不覺得他倆有問題,因為不論是我爸還是我媽,他們都很愛我,所以我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因為我一直是被愛的那個,所以我忽略了我爸媽之間的感情。但后來我慢慢長大了,懂點事了,我就逐漸發(fā)現(xiàn)我爸媽之間好像并不是相愛的。我媽不怎么在乎我爸,她對我爸沒有要求你知道么?小到家里的裝飾擺件,大到我爸的行為準則,她都沒有要求,我爸干什么她都覺得行、可以、沒問題,他想干什么就能去干什么,好像和我媽一點關系都沒有,還有啊,逢年過節(jié)我爸都會給我媽準備鮮花和禮物,但我媽很少會想起來我爸,有時候我爸獨自一個人守著一大桌精心準備的飯菜等我媽回家,等到深夜,菜都涼透了,我媽都沒回來,打電話問就是忙工作呢,忘了說了。” 月鎏金明白了外孫兒的意思:在女兒眼中,女婿做什么都是無關緊要的,或者說,他這個人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可有可無。 問題似乎、更嚴重了一些……女婿窩囊不窩囊、他們能不能看得上是一回事兒,女兒和女婿之間的感情好不好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哎,其實我真的挺擔心的。”趙小銘愁腸百結(jié),悶悶不樂,“怕我爸媽離婚,怕我的家庭不完整了,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不會的,你不可能不是你爸親生的,你爸媽也不可能離婚!”月鎏金勢必要安撫自己的外孫兒,“你信姥的,姥看人最準了!” “真的么?”趙小銘還是很信任他姥的,內(nèi)心的陰霾一下子就被驅(qū)逐了不少。 月鎏金信誓旦旦:“當然是真的,你也放心,姥一定會替你弄清楚你身世的真相?!?/br> “好!”趙小銘終于開心了,但也沒忘了叮囑他姥一句,“切記,先別跟我姥爺說!” 月鎏金不明就里:“為什么?” 趙小銘:“那萬一我真有魔族血統(tǒng),他一怒之下一刀砍死我怎么辦?” “他敢!”月鎏金怒發(fā)沖冠,咬牙切齒,“他要是敢對你動手,在他朝著你拔刀之前我就先把他剁成rou醬了!” 趙小銘徹底安心了,長舒一口氣的同時,還在心里想著:怪不得有調(diào)查說姥姥才是最疼外孫輩的人呢,不管我是不是我爸親生的,但我一定是我媽親生的,而我媽,絕對是我姥親生的。 換言之,我姥,我媽和我,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姥,你之前也這樣帶著我媽飛過么?”趙小銘的心情一開朗,廢話就多了起來。 “當然有啊。”月鎏金一邊回憶著一邊滿含笑意地說,“在你媽小的時候,我經(jīng)常帶著她飛去五界各地玩,她每次都可開心啦,經(jīng)常趴在我的后背上一邊玩她的玩具一邊唱歌。” 趙小銘一邊想象著那幅母女和諧的美好畫面,一邊好奇地問:“那我媽也能變成鳳凰么?” “當然可以,她還可以變成龍呢?!痹脉探鸬溃暗r候喜歡纏磨人,不喜歡自己飛,就愛趴在我的后背上玩?!?/br> 趙小銘:“那要是這么說,我媽還挺厲害的,又能變龍又能變鳳?!?/br> “那當然啦!”月鎏金的言語間盡是驕傲,“我的小妞妞就是很厲害的!” 趙小銘突然感慨了起來:我媽都一千來歲了,我姥還愿意喊她小妞妞,母愛可真是一種曠日持久的東西,并且還會延續(xù),連帶著小妞妞的小乖乖都愛了起來。 為了印證自己在他姥心里的地位,趙小銘又問了句:“那除了我媽和我之外,還有誰坐過你的后背么?” 月鎏金沉默了一會兒,挫敗又深惡痛絕地回了句:“你姥爺,拿我當坐騎!” “???”趙小銘都懵逼了,“他還敢這么對你呢?” 月鎏金長嘆一口氣,一邊迎風招展一邊給外孫兒講述過往歲月: “那時候我年紀小,打不過他。他第一次按照天庭的要求來殺我的時候,被我略施手段給蒙混過去了;第二次要來殺我,卻是他主動的,因為我不服氣他之前對我的武力碾壓,就去找他報仇了,又略施小計,炸了凡界的一座水壩,趁他救人的時候在他背后捅了一刀,自那時起,他就認定了我是個不知悔改非死不可的妖孽,于是等他傷好了之后就來殺我了?!?/br> “他殺我,我肯定就要逃呀,總不能原地等著被他殺吧?凡界最大,物種最多,地域最廣,藏身之處也就最多,所以我就逃到凡界去了,熟料宸宴那廝卻對我窮追不舍,鐵了心地要殺我,結(jié)果在我倆打斗的過程中,一不留神傷及了當時的一對皇帝和皇后,導致他倆的魂魄提前被陰差給勾走了?!?/br> “要是換做一對普通的夫妻,后果可能還沒有那么嚴重,最起碼影響不到國運,但好巧不巧,死的那二位偏偏是皇帝和皇后,若是處理不當,很有可能會影響整個凡界的運勢,導致人間大亂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人間亂不亂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反正我也不在乎,但你也知道,你姥爺那人,生來一副爛好心,以守護凡界黎民為己任,所以他決計不允許自己犯下這種荒唐的錯誤,勢必要彌補過錯,力求人界的祥和穩(wěn)定。 “但那個時候鬼界還不歸天庭管理,負責輾轉(zhuǎn)人魂的陰曹地府也不愿承認自己的cao作有誤,自然不給你姥爺這個面子,魂勾走了就是勾走了,哪怕勾錯了也拒不歸還。無奈之下,你姥爺只好回了天庭,悄悄拜訪了司命,好說歹說才拿到了那對帝后的命格本,然后又很無理取鬧地要求我和他一起離魂下界,鉆到那對帝后的身體里去復活、冒充他們,按部就班地演繹他們的命格,確保國運穩(wěn)定,直到他們原定的命格終結(jié)。” 趙小銘有些疑問:“他下地府、上天庭的時候,你在干嘛?你怎么不逃跑?” “我跑不了呀!”月鎏金突然憤憤不平了起來,“我被他抓到了,還被他用加了咒印的玄鐵鏈子拴住了脖子,連人形都變不回去了,成了家禽,他想去哪兒我就要馱著他飛去哪兒,他說什么我都必須乖乖地聽什么,不然他就拔我腦袋上的毛,把我的腦袋拔禿!” 趙小銘嘆為觀止:“……我艸,好歹毒的手段!” “是吧!他真的特別歹毒!”即便已經(jīng)過去了近兩千前,再想起此事,月鎏金還是覺得怒火中燒,“簡直是奇恥大辱!” 趙小銘心說:怪不得你后來總是那么想殺他呢,原來是想一刀消除黑歷史。 “然后呢?”趙小銘又問,“你答應他了?” “我肯定不能直接答應?!痹脉探鸬溃拔液退勁?,我要求他事成之后解開玄鐵鏈、放了我!” 趙小銘:“他答應了?” 月鎏金點頭:“嗯,答應了?!?/br> 趙小銘:“那他照做了了嗎?” 月鎏金再度點頭:“照做了?!?/br> 趙小銘:“你成功逃跑了?” 月鎏金:“……沒?!?/br> 趙小銘不可思議:“?。窟@都沒跑成?你不會在你倆假扮夫妻的過程中愛上他了吧?故意逃跑失敗了?” “放屁!”在月鎏金聽來,這話簡直是在羞辱自己,都爆粗口了,“我那時只是小又不是蠢,怎么可能愛上自己的死敵?他可是要殺我的!” 趙小銘一想,感覺他姥這話也有道理,該死的戀愛腦才會愛上要殺自己的人。 “那你是因為什么沒逃走?”趙小銘實在是不理解了。 月鎏金咬牙切齒:“因為宸宴太jian詐,心眼子比馬蜂窩還多!我剛跑出去了沒兩步,他就又把鐵鏈拴我脖子上了!明明是他自己不守信用,還偏倒打一耙說是我跑得不夠快!” 趙小銘:“……”看來,就算是日后翻云覆雨的大妖尊,年輕的時候也有一顆單純的、容易相信別人的心,嚴重吃虧在了社會經(jīng)驗不足上。 “再后來呢?”趙小銘又問,“你被他囚禁了?” “呃、那倒沒有?!痹脉探疬€是比較講良心的,并沒有誣陷宸宴,但對他的評價依舊不怎么高,“他看人眼光不行,就因為我在凡界當皇后那幾年表現(xiàn)的比較良好,他就覺得我良心未泯,是個可以被感化的妖。但我表現(xiàn)良好還不是因為有在他?我想讓他放了我,就總得做做樣子蒙蔽他吧?可他不明白這個道理,非要把我留在身邊,親自教導,試圖把我引入正途?!?/br> 趙小銘震驚臉:“他收你為徒了?你倆禁忌師徒戀?” “那倒沒有。”月鎏金實話實說,“人家是九重天神,才看不上我這種小妖怪呢,怎么可能收我為徒?我也不服氣他,覺得他死清高,怎么可能拜他為師?” 趙小銘:“那你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他身邊的?” 月鎏金:“……坐騎?!?/br> 趙小銘:“……”這他媽還不如師徒戀。 月鎏金又說:“我在他身邊留了好多好多年,他教我認字、寫字;教我背詩、讀書;教我琴棋書畫;教我刀術(shù)、劍術(shù)、法術(shù);還教我如何設陣、啟陣、結(jié)陣;我有好多好多東西都是他教的,但他教給我最多的東西,就是道理,比如要遵循人世綱常,比如要懲善揚惡,比如要明辨是非、要庇佑弱小……總之,我聽他說過好多好多道理?!?/br> 趙小銘又不理解了:“你聽了那么多大道理,最后怎么還成反派了?” 月鎏金卻沉默了,許久之后,才輕嘆一聲:“就因為懂了太多的道理,所以才越發(fā)的覺得天道不公?!?/br> 趙小銘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未經(jīng)他人事,莫勸他人善。 他姥并非真正的鐵石心腸。她這一生,應該經(jīng)歷過好多好多不公正的事情,多到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才會投身反途,不然她怎么能夠忍心和悉心教導自己那么多年的天神決裂呢? 趙小銘想了想,問了聲:“那后來,是你們中誰先去找的誰?” 月鎏金:“他先來找的我……我以為,他是來找我求和的,后來才知道,他其實是來跟我道別的。” 趙小銘一愣:“道別?他要去哪里?” 月鎏金再度陷入了沉默。耳畔風聲加速呼嘯,趙小銘意識到了什么,感覺自己好像問錯問題了,趕忙回了句:“呃,那個,我就是隨、” “他要以身殉道?!痹脉探鸷鋈婚_了口,語氣苦澀、悲哀,卻又帶著難言的委屈和憤怒,“上一任天庭主宰者,帝姬尊芙,想篡改天道,又想一統(tǒng)六界,于是就在人間打開了地魔眼,無數(shù)邪祟誕生其中,橫行凡界,百姓逃無可逃,橫尸遍野,整個人間都成了煉獄?!?/br> 趙小銘不理解了:“那個什么芙為什么一定要把地魔眼開在人間?人間得罪她了?” 月鎏金:“因為庇佑人間是神族的信仰,人間大亂,神族必不會坐視不管,哪怕只剩下了一人?!?/br> 趙小銘恍然大悟:“她想逼死我姥爺?不對,是徹底滅掉神族,篡改天道?” “嗯。”月鎏金又說,“哪怕滅不掉,她也能利用地魔眼的兇悍邪氣去擊破封印在修羅界上的神族封印。” 趙小銘眉頭緊擰:“她為什么要這樣搞?修羅界里面不全是邪祟么?放他們出來豈不是天下大亂?” 月鎏金:“尊芙要的就是天下大亂。她是個好戰(zhàn)狂,世道越亂她越開心?!?/br> 趙小銘:“她是個瘋子吧!” “她確實挺瘋的,放眼全天下最瘋的就是她。”月鎏金冷冷道,“她想得也挺美,她的計劃是讓凡界被地魔眼吞噬,開啟修羅界,大赦邪祟,到時候各界都自顧不暇,她就能假借神諭,以掃滅邪祟為由出兵各界?!?/br> “假借神諭?” “她在天庭中造了很多假神,唯一的真神只有你姥爺。只要你姥爺活一天,她就永遠不可能主宰天道,所以,她必須滅掉所有的真神,地魔眼是她最好的武器,這普天之下,唯有你姥爺有那個力量去封印地魔眼?!痹脉探鸬溃暗啬а凼亲疖降淖孑厒兏愠鰜淼膬瓷逢?,其內(nèi)部吸納了開天辟地以來在這世間所產(chǎn)生的無數(shù)怨氣和邪氣,想要以尋常的力量去封印是根本不可能的。無數(shù)凡界的修道者都曾試圖去封印地魔眼,但奈何力量微妙,最終只換來了身死魂銷?!?/br> 趙小銘明白了什么:“所以、我姥爺他……” 月鎏金長嘆一口氣:“尋常的法子死不了,以身殉道卻是天道所應允,為了守護凡界,他以自己的rou身封印了地魔眼?!?/br> 趙小銘有些啞口無言了,不知道改評價點什么好了。 亂世當前,總有死士挺身而出,以身殉道換天下太平。可如果,他不認識那個死士的話,他只會覺得他值得敬佩,悲傷可能不太多,因為他是受益者,他只會慶幸有人保護他;但如果,他認識了那個死士,又對他感情深厚,那他一定會非常難過,感覺天道不公。 宸宴這一生都在堅守神族信仰,以庇佑天下蒼生為使命,最終卻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還連累愛人悲痛欲絕。最得意的人,卻是死敵尊芙。 “后、后來呢?”趙小銘微微有些心塞,“尊芙?jīng)]得逞吧?” “沒有?!痹脉探鸬溃盁o論是篡改天道,還是一統(tǒng)六界,她一樣都沒得逞。” 趙小銘終于舒了口氣:“那就好?!辈蝗凰婺鼙槐锴?。 但很快,趙小銘就意識到了什么:“不對啊,按理說我媽不也算是神族之后么?尊芙?jīng)]搞她?” 月鎏金:“你媽是遺腹子,你姥爺死的時候尊芙還不知道你媽的存在呢?!本瓦B她自己都是幾個月后才知道的。 趙小銘:“那尊芙后來應該知道了吧?我姥爺死了,她還是篡改不了天道,不會懷疑么?” 月鎏金:“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搞出來那么大一個陣仗,死了那么多無辜百姓,卻連個水花都沒有蹦出來,天庭中對她不滿的朝臣有很多,凡仙兩界的百姓們也都是怨聲載道,連砸神仙廟的事件都爆發(fā)了,更何況還有諦翎在暗中架空她,她天天都在忙著應付政事,哪有時間來搞我們母女?我都沒來得及找她報仇呢,她就自己跳崖自殺了。” “???一代瘋姬就這么自殺了?”趙小銘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聲,“……你們年輕時候的故事,可真是,跌宕起伏啊?!?/br> “所以我說呀,現(xiàn)在的世道真的太平了很多?!痹脉探鹩珠L嘆一口氣,“要是換做現(xiàn)在,宸宴也不必以身殉道了。” 趙小銘想了想,說:“那、當年他主動去找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開心?” 月鎏金并不想主動承認自己很開心,但又按耐不住想要得意炫耀的那股勁兒:“我剛開始可沒答應要見他啊,是他非要來見我的,死皮賴臉地在山下守了三天三夜,怎么趕都趕不走,一遍又一遍地讓守門人來找我通報,說宸宴求見踏天教教主。我感覺影響不好,才被逼無奈地派人把他抓上山了。” 趙小銘突然八卦了起來,忍著笑問:“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