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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醒了?!眳栃谴ㄒ姞畋闫鹕?,但望了一眼池青玉,又隨即坐了下去。 池青玉聽到了她的抽泣聲,側(cè)過身,盡量平靜地道:“皓月?!?/br> 眼淚打濕了床褥,她抬手想要拭去,卻望見了枕邊的耳墜?!岸鷫嫗槭裁从衷谶@里了?”她想起昨日還不是這般處境,悲從中來。 池青玉猶豫了一下,道:“是你父親拿走了耳墜……” 他話未說完,藍皓月緊緊閉上雙眼,神情痛楚。她大口呼吸著,強行忍住淚水,道:“他和樹安,現(xiàn)在在哪里?” “星川已將他們送去義莊,等待衡山派的人過來再處理后事……”池青玉沉重道。 厲星川沉吟道:“這件事應該也要告知唐門,只是皓月現(xiàn)在很虛弱,我若是走了,只怕青玉照顧不周……” 池青玉默然。藍皓月好似沒有聽到這番話,只是將珍珠耳墜握在手中,怔怔地道:“我想去義莊?!?/br> 池青玉愕然,“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怎么去?” “我只是先去看一看!”藍皓月想要撐起身子,但xue道被封,雙臂只是微微發(fā)力,便覺酸痛難忍,不禁驚呼一聲。 厲星川亦上前勸解,但藍皓月卻流著淚道:“去上一次香都不能嗎?” 池青玉聽著她那無力的聲音,心中也似刺了針一般。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沉默著。 厲星川看著他們,蹙眉道:“既然這樣,你休息一陣,我送你去。” ****** 午后,厲星川牽來了馬匹,但藍皓月卻搖搖晃晃地坐不穩(wěn),最終還是池青玉背起了她。天色漸漸陰郁了下來,云層低垂,幾乎與遠處大地相接。西風卷過長街,吹起一地落葉,他一手托著藍皓月,一手還要執(zhí)著杖,為怕她摔落,只能將背壓得更低。 他走得緩慢,到城外義莊時,已近日暮了。這里地處荒僻,風勢更大,久已失修的大門在風中不斷開合,發(fā)出凄厲之音。厲星川為他們推開了義莊之門,映入藍皓月眼簾的便是數(shù)具棺木,再往前,案幾上燃著微弱搖曳的燭火。香案兩側(cè),慘白簾幔長垂及地,角落處還有些許紙錢散落飄飛。 唐門與衡山派里自有祭祀上香的祠堂,俱是巍巍宏大,而眼前這義莊,狹小陰沉,凄冷死寂,案幾下方還掛著蛛網(wǎng),地面亦是高低不平。 她不曾設想過父親有朝一日竟會靜靜躺在這樣破敗的地方。 她頭暈目眩地下了地,拿著粗糙低劣的香燭到了棺木前,卻只是木然站著,連應該怎么做都不知道。池青玉聽不到她的動靜,小心翼翼地問了她,她才恍恍惚惚道:“我爹死了?!?/br> “皓月……我會去追查芳蕊夫人的下落……”池青玉攥緊了手,低聲道。 藍皓月慘笑,“那又怎么樣?他還能活過來嗎?”她怔怔地望著那黑漆漆的棺木,喃喃道,“以前,我還對他喊過,我說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掉一滴眼淚。可是,現(xiàn)在我的心,怎么變得空蕩蕩的……” 池青玉的手微微顫抖,他始終都低著頭,不再像以前那樣身姿挺拔。 藍皓月無力地跪坐在棺木前,望著手中的紙錢發(fā)呆。窗紙上忽響起淅淅瀝瀝的雨點聲,本就虛掩的木門被一陣朔風吹得大開,雨點夾著寒意撲了進來,她無所倚靠,垂著頭連聲咳嗽,聲音空而悶。 池青玉緩緩蹲□,扶著她的手臂,道:“地上冷,我扶你起來。” 她搖著頭,望著那漸漸被打濕的窗紙,用力將棺木挪開一絲縫隙,把那對珍珠耳墜放了進去。“這是我娘生前的最愛?!?/br> ****** 雨點愈來愈大,一顆顆砸落于地,濺起泥土的氣息。 他們被困在了義莊。 天色漸黑,厲星川打開大門望了望遠處,連人影都無。他回頭看著憔悴的藍皓月,蹙眉道:“青玉,你陪她留在這里,我先騎馬到鎮(zhèn)上看看能否租到馬車,不然這場雨若是不停,皓月就沒法回去了?!?/br> “謝謝?!背厍嘤窆蜃谒{皓月身邊,怔然回了一句。 厲星川走到大門口,忽又停下來轉(zhuǎn)身道:“你不必總是謝我,照顧好皓月就行。” 池青玉還沒有回答,他已經(jīng)開門上馬,冒著大雨揮鞭而去。 雨點打在屋瓦上,錯雜紛亂,池青玉與藍皓月都坐在棺木邊,之間只隔了很近的距離,但兩個人都不曾靠近。風聲雨聲不絕于耳,這寂靜又喧鬧的感覺讓他想到了曾經(jīng),想到了不顧一切地抱著她,告訴她,在他心中,她也與別人不一樣。 偌大天地,幾點冷雨,打盡悲歡,染濕了眼睫。 隨著夜幕降臨,義莊內(nèi)愈加陰冷,簾幔被風吹動,瑟瑟顫動。厲星川遲遲未歸,藍皓月始終恍惚,伏在棺木上,止不住地咳了起來。 池青玉扶著她的肩膀,她卻沒有回應。他聽著那空空的咳嗽聲,心中鈍痛。 “皓月。”他從袖中取出從客棧帶來的藥瓶,遞到她手中,“先吃一枚藥丸,會好受一些?!?/br> 藍皓月緊握著藥瓶,怔了許久,忽然道:“要是我們沒有到這里,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池青玉只覺心里一涼,剎那間,有無數(shù)念頭涌上心間,似乎在互相揪扯,拽得人一陣陣發(fā)疼。他啞聲道:“皓月,我很抱歉。” 藍皓月望著漆黑的窗外,不言不語。外面的雨聲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止,只是時不時地還會滴下幾顆雨珠,打在樹葉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