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來，你的家鄉(xiāng)原本就在峨眉？”她興致盎然地跟在他身邊。

    池青玉沒有再說話，但那神情似是并沒有異議。

    藍皓月不由覺得機緣巧合，他來自極遠的羅浮山，卻不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墒瞧婀值氖?，在他的臉上，只能捕捉到些許的惆悵，并沒有重歸故里的喜悅。

    天剛剛亮的時候，他們到了山下。池青玉站定后，道：“前面可有小鎮(zhèn)？”

    藍皓月見四野寂靜，望不到任何村鎮(zhèn)，便問道：“你爺爺在峨眉山下的鎮(zhèn)子??？”

    “不是?！彼脸恋氐溃耙^了小鎮(zhèn)，有個叫做甜井的村子?！?/br>
    “既然知道名字那就好辦，我與你一起尋去?！彼{皓月不覺莞爾。

    ☆、第十五章 孤墳已朽怎堪忘

    兩個人往前走了一段，果有小鎮(zhèn)。藍皓月問過路人之后，知道甜井村地處僻遠，平素都沒什么外人會去那里。她謝過之后，又見街邊的小吃店已經(jīng)開張，峨眉山一帶有許多美食，等到她回到池青玉身邊時，雙手中捧著滿滿的荷葉包。

    “來吧，算我請你的?！彼衅鹗种械狞c心，舉到他面前，“很香，是嗎？”

    他卻似是出了神，不言不語。

    “怎么了，池青玉？”她以為他不好意思去拿，便拉過他的衣袖，將一個荷葉包塞到他手中。

    “謝謝?！彼軠睾偷卣f了一聲，“這味道，很熟悉。”

    “是嗎？”藍皓月高興起來，一邊剝開點心外邊的荷葉，一邊看著這漸漸熱鬧起來的小鎮(zhèn)，“這也難怪，你本來就是在這附近出生的，小時候應(yīng)該經(jīng)常會吃這些東西吧？”

    “不?！彼o緊攥著荷葉，低聲道，“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些?！?/br>
    藍皓月停下手中的動作，詫異道：“為什么？”

    “吃不起，只是聞過味道?！彼D(zhuǎn)過了身子。

    ……

    即將走出小鎮(zhèn)的時候，池青玉忽然停下了腳步。

    “藍皓月，你能幫我去買些東西嗎？”他說著，從懷里摸出一些銅錢。

    “要買什么？我身上有錢。”

    他卻執(zhí)意地伸著手：“香燭，紙錢?！?/br>
    藍皓月一怔，只得接過錢道：“買這些做什么？”

    他抿了抿唇，道：“看我爺爺時用得上。”

    藍皓月呆住了，許久才道：“你是說……對不起，我以為他還活著?！?/br>
    他有些苦澀地道：“時間隔得太久，我不知道……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得到他的墳?zāi)??！?/br>
    藍皓月買來了祭奠的器物，陪著他朝北邊去。路上她沒再多問什么，總覺得，今天的池青玉似是平添了幾分低落。他從來都不會這樣。

    ******

    朝甜井村去的路上，藍皓月因不熟悉此地，不得不停下來問訊。有時候當(dāng)?shù)厝苏f的話她聽不太懂，池青玉卻會換了方言與對方問答。

    “你的峨眉話與他們不太一樣哦？”走過田間小道的時候，藍皓月眨著眼睛問他。

    “離開太久，有些生疏了?！彼?。

    “那，你是什么時候離開峨眉的？”

    他微微蹙了蹙眉，沉吟道：“八歲。”

    藍皓月想了想，道：“那真是太久了，大概要有十多年的時間了吧？”

    他握著竹杖的手指緊了緊，偏過臉道：“十二年。”

    原來比我大兩歲，藍皓月不出聲地笑了笑，不知為什么，心里有種計謀得逞的快樂?？伤€在偷樂的時候，他卻又說道：“知道我二十歲有什么好笑的嗎？”

    她很尷尬，怔了怔才道：“你為什么總是那么尖刻？”

    “哪有？”他一本正經(jīng)，絲毫沒有玩笑之意，“我素來實話實說。”

    ******

    甜井村名不副實，是個既僻遠又貧窮的村落，藍皓月費盡力氣才帶著池青玉找到了這地方。說實話，當(dāng)她站在村口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土地荒瘠，因多是怪石嶙峋，長不出什么好莊稼。與其他村子相比，這里人煙稀少，更少房屋。只有村口幾家才是磚瓦房，再往里面望去，稀稀拉拉歪著幾處草屋木舍，皆是大門緊閉。照理說，別的村寨中此時都已經(jīng)是下地干活的時間，而這里卻冷冷清清，偶爾才有幾個農(nóng)婦挎著竹籃往村后的山坡走去。

    “池青玉，你小時候就是住在這里的？”她低聲問身邊的人。

    池青玉自從踏進村口起，便一直很沉默。此時他竟像是沒有聽見她的問話一樣，兀自發(fā)著呆，過了片刻，忽而道：“有人看到我嗎？”

    藍皓月納悶地望著他，他緊緊閉著眼睛，臉上的神色竟有些緊張。

    “沒有，這里都沒幾個人在。他們都上哪里去了？”

    他似乎微微地放松了一些，低下頭道：“也許是，進山砍柴挖草藥了吧?！?/br>
    藍皓月嘆了一下：“那我們到哪里去拜祭你爺爺？”

    池青玉緊緊握著竹杖，道：“在村后的山坡下?！?/br>
    藍皓月應(yīng)了一聲，想要帶他走去，他卻忽將手中的竹杖收了起來，斜斜插回背后的銀質(zhì)帶扣中。

    “你這樣可以走路？”藍皓月愕然不解。

    他深深呼吸，蹙眉不展：“不能……勞煩，帶我走過去?！?/br>
    藍皓月還是頭一次與他挨得那么近，她扶著他的手臂，能聞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一種淡淡的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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