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狐貍尾巴
蘭州到了,劉冕勒馬停下來,等后面的車到了以后便下了馬。 “給這些女子每人發(fā)筆路費,讓她們回家去吧!如果身上帶的錢不夠,就去都督府找姚崇先預支。祝騰你去料理?!眲⒚嵯铝嗣?。 那些女子聞言都下了車來,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寒冷,瑟縮的擠作一團都不敢隨意動彈。 祝騰上前來催道:“娘子們,都走吧。”唐時稱呼年輕姑娘為‘娘子’,乃是習俗。不管是成親的還是未成親的,皆可如此。 那些女子仍是面面相覷沒一個肯動。終于有一個膽大點的女子上前來就在積雪殘水未干的地上給劉冕下了拜,怯怯的道:“將軍救命之恩,妾等無可回報只是我等家人老小都已經(jīng)被吐蕃人殺得干凈了,現(xiàn)在已是無家可歸。將軍給我們路費回家,卻不知家在何方?!?/br> 劉冕心中的憐與憤怒一起油然而升,不禁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尋思著解決的辦法。一旁論弓仁上前來低聲道:“大哥,這些女子端的可憐。都督府里不是一直缺丫環(huán)下人嗎,大哥何不暫且收留他們,待以后再細作打算安排他們嫁作良人安頓生活?你現(xiàn)在這樣將她們趕走,不是淪落風塵就是被歹人捉去不得善果,救人不得反而害人哪!” 那跪地的女子也急忙哀:“就請將軍收留我們吧!我們別無所求,但求一日三餐溫飽不被強人擄去當牲口一樣的糟蹋,此生足矣!” 其余女子也一跪倒下來齊哀求:“就請將軍收留我們吧!” 劉冕也想不出別的什么法了,只好道:“好吧,你們就暫且在蘭州都督府棲身,充作丫環(huán)使女。你們所在原籍的戶案民檔估計都已經(jīng)不保了,就暫且算作是蘭州居民吧。他日你們誰想成親落戶了,隨時可以跟本將來說。只要是在我蘭州治下的范圍,我會想辦法給你們分配土地田產(chǎn)?!?/br> “謝將軍!”女子跪在地上連連作揖磕頭,感動得無以復加。在此之前她們還是任人宰割地奴隸與魚rou,轉(zhuǎn)眼就變成了有人權(quán)的大周子民,而且還被承諾了土地田產(chǎn),這樣的好事可不是經(jīng)常有的。 大周律土地法中,男子十六歲為丁可分得土地,女子在嫁人之前卻是沒有土地的。只有死了丈夫成了寡婦,才能繼承丈夫地一部份土地過日子。劉冕給了她們婚嫁的自由又如此大方的承諾‘想辦法’給她們分配土地田產(chǎn),就是給了她們下半輩子的依靠,這遠比給她們一袋金銀要強多了。 “了都起來吧!”劉冕揮揮手“上車,進城?!?/br> 那邊一張馬車上,尖嘴猴腮地武懿宗露出頭來叫嚷:“劉冕!你對這些女奴都這么好,怎么就不肯給我松綁?我好歹是個郡王,你為何如此薄情寡待于我!” 劉冕滿肚子火氣正愁沒地方撒,這時走了過去站定在馬車前,表情甚是不善雙眼如同噴火咬牙切齒。 明可是見識過劉冕的厲害地,這時急忙在車里低聲勸阻武懿宗:“恩帥,恩帥,快別說了” 武懿宗見到劉冕這情也是兀自心驚,但也只好硬著頭皮勉強擠出笑來:“劉將軍,給點面子,先給我們松綁吧?要不然進了蘭州城見到滿城百姓和將官,我這顏面何存哪?” “你還懂得什么叫顏面?”劉冕雙眉倒豎怒聲一喝,猛然揮動手中的馬鞭如電如風一鞭子就抽了下來。 不偏不倚,正中武懿宗臉面! 那叫抽得個慘武懿宗從左眉眉梢到右臉頰下巴以下,頓時像爬上了一條鮮紅的蜈蚣,皮開rou綻連眼睛都要突出來了! “哇、啊?。 蔽滠沧谶B聲慘叫縮進了車內(nèi),武攸寧和明則是嚇得瑟縮成一團大氣都不敢出。 “再號!再號本將一刀就剮了你!”劉冕余怒難消,怒聲道“胡伯樂,看好這三頭牲口。 他們敢吱聲胡說八道,就給我往死里打!” “是!”胡伯樂虎虎的吼了一嗓子一晃身鉆進了車里,毫不客氣的每人給了他們一刀鞘子,惡狠狠的道:“識相的都閉嘴,老實點!” 武懿宗滿臉火辣辣的疼,卻只能咬著牙都不敢正眼去瞧祝騰,只在心里一陣叫苦:此番怕是休矣! 劉冕發(fā)xiele一回心中稍感舒暢,走過去騎上馬便準備進城。論弓仁上了馬來低聲道:“大哥,你這樣對待武懿宗等人,妥當么?” “我自心中有數(shù)。”劉冕仰頭看了一眼城門,揮—“進城!” 論弓仁也不再多言,他一向?qū)⒚嵘钚挪灰伞K@么做,就必定有他的道理。 進了蘭州城,徑直便到了都督府。劉冕地都督府里一直都只有兵王們擔任護衛(wèi)和使喚的下人,都還沒招什么雜役丫環(huán)進來。這時便將那十名女子安排住在了后院偏房,還選了其中一名余姓女子做這些女子的頭兒,算是府里的小避家了。 至于武懿宗等人,進城的時候一直被摁在車里,到這時都還不為人知。劉冕先將他們秘密囚在了都督府的一處僻靜宅室里,嚴加看管。 之后,劉冕將自己一人關(guān)在書房里,寫下了長長的一篇文字,小心收好裝進了一份黃皮信包之中。 料理完這些雜事,已是日薄西山殘陽如血,都督府的將官都各自回家歇息吃飯去了。劉冕獨自一人在小院里來回的踱步,尋思著許多事情。 想得正入神,那余氏走到劉冕身邊遠遠的就下拜:“將軍,飯熟了。請將軍用膳?!?/br> “唔?!眲⒚岵唤?jīng)意地應(yīng)了一聲,便朝客堂走去準備吃飯。進了屋才發(fā)現(xiàn)眼前一陣五顏六色的光鮮,一排女子站得整整齊齊一同拜道:“恭迎將軍回府!” 劉冕渾身顫了一顫極為不習慣:“免了免了,以后不用這樣。我習慣了一個人安靜地吃飯,你們各自忙活吃飯去吧!” 眾女子應(yīng)了一聲魚貫而出,余氏小心翼翼跟在劉冕身后卻是不肯走。 “你怎么還不走?吃飯去吧?!泵釗]了揮手。 那余氏卻是跪倒在地:“妾有一言,斗膽呈上請將軍恭聽?!?/br> 劉冕走到餐幾邊坐下:“說吧?!?/br> “妾等皆是苦命之人,承蒙將軍搭救,雖百死不以報恩情于萬一?!庇嗍瞎蛟诘厣弦灶~貼地“妾等雖是曾經(jīng)淪落賊人之手,所幸身子仍是干凈。將軍如若不棄,就請收下妾等留在身邊妾等百死余生已是慶幸,本不該如此癡心妄想攀附將軍。但是,妾等地確是死心塌地愿意追隨將軍,此生此世不求名份不求榮華富貴,但求留在將軍身邊伺候,心愿足矣!將軍若不嫌棄妾等,就請賜妾等為將軍執(zhí)帚吧!” 男耕田女執(zhí)帚,這是民間常規(guī)的生活細則。執(zhí)帚也就用來代指妻妾了。 劉冕輕擰了一下眉頭:“你還讀過書?” “回將軍話,家父曾是個書生,因此教得賤妾識得幾個字?!庇嗍先允遣桓姨ь^,低聲而恭順地回話。 “抬起頭來。”劉冕出一句,那余生的身子輕輕顫動了一下,緩緩的抬起頭來,滿臉惶惑與不安地看向劉冕。 的確小有姿色。 要說不動心,那絕對是假。劉冕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只是如今自己初來乍到為官新任,別的事情都沒干就先討了十房妾室,這傳出去還不讓人鄙視嘲笑?再者,家中妻妾已是成群,太平公主蘇蒙黎歌有孕在身日夜倚門而盼說不定還以淚洗面,自己又怎么忍心背著她們跟別的女人風流快活? “這些,以后再說吧。你們暫且在督府里生活一段日子。”劉冕于是說。 余氏臉一紅,不無遺憾地低來怯怯道:“將軍可是嫌棄賤妾貌丑?這些姐妹中有比賤妾漂亮周正的,可否喚她們前來讓將軍一閱?” “不必了。不丑,很漂亮。”劉冕嘆息一聲“我有我地打算和計較,此事暫不必提。你退下吧,自行方便去?!?/br> 余氏中稍喜臉上再泛酡紅,恭聲道了安款款退下。 冕輕吁一口氣,不覺自嘲的笑了起來:“無緣無故,怎么就走起桃花運了?這男人啊,有了權(quán)勢和地位,各種誘惑就要撲面而來了。” 于是一個人自斟自飲的吃起了飯菜。不說,這些個女子做的飯菜,遠比那些大頭兵們做得好吃。劉冕忙碌了一整天饑腸轆轆,于是吃了個大飽。方才放下碗筷,一杯熱茶神不知鬼不覺的遞到了案幾上。出了客堂準備散散步子,幾名女子不聲不響的跟在身后,手里各自拿著瓜果點心和擦臉的毛巾,服務(wù)不是一般的周到。 劉冕還真是不習慣了,轉(zhuǎn)過身來道:“我習慣了一個人靜靜的想事情。我不喚你們地時候,你們就自行歇息忙活吧,不用跟著我?!?/br> 那些女子應(yīng)了一聲方才各自退下。 恰巧這時論弓仁也吃了飯來尋劉冕聊天說事,走到劉冕身邊呵呵直笑:“大哥,齊人之福呀!這些女子端的乖巧伶俐溫馴可人。不如就都收了當妾室吧?大嫂們都遠在內(nèi)地,大哥獨自出門在外身邊正缺女人照顧?!?/br> “以后再說吧。 ”劉冕苦了兩聲“就是太多了點,一下涌來十人,受不了哇!” 論弓仁嘿嘿的笑:“以大哥之神勇還會受不了唔,小弟來找大哥,是為解心中之疑竇,還是說正事吧?!?/br> 劉冕笑了一笑:“你是想問我白天說過的那件事吧?” “正是?!闭摴实馈靶〉芑厝ズ笠恢痹谧聊?,大哥究竟掌握了器弩悉弄什么軍事動機呢?” “還只是猜測?!眲⒚崦蛄艘幌伦?,背剪著手踱起了步子,尋思了一陣道“器弩悉弄用心之險惡,我想也是不必反復去說了。但他這么做,有什么動機你可曾想過?” 論弓仁答道:“小弟就是在尋思這些。一直以來,小弟都深知那器弩悉弄年紀雖小,卻是滿肚子壞水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他這樣威逼利誘大哥擁兵自重與朝廷分庭抗禮,無非是想我中原自己內(nèi)戰(zhàn)亂起來,他就可以漁翁得利了。他刻意反復的提起與夸大大哥與皇帝之間的私人矛盾,就是有意挑唆。如果是志稍有不堅之人,倒還真的很容易被他誘騙了!” “是??!誠如你所說,器弩悉弄這小兒,的確是城府很深心機很重,不容小視?!眲⒚嵴f道“照他那么說,我劉某人左右都應(yīng)該割地為王與他結(jié)盟,對抗大周朝廷。呵,當時我也問了他想要什么好處,他卻說只是要大非川與吐谷渾本土的安寧,以及絲綢之路上的利潤。乍一聽來毫無破綻??杉毤氁幌?,就不難揪出他地狐貍尾巴了。” “大哥想到了什么?”論弓仁急忙追問“小弟一直在尋思這件事情,卻是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br> “你當然想不出什么答案了。因為,你對我大周的國情與周邊邊疆,并不十分了解。”劉冕深吸了一口氣“器弩悉弄,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得再明白一點,他對與我結(jié)盟,本身也沒什么興趣,當然也就沒抱什么成功地希望!” “什么?”論弓仁吃了一驚“器弩悉弄機關(guān)算計軟硬兼施,不就是為了誘騙大哥背叛大周與之媾和么?” “不,你錯了?!眲⒚崂湫σ宦暤馈澳闱昂笞屑毾胂?,我與公主乃至上官婉兒之間那么**的事情他都能了如指掌,可見他對我劉某人是下了苦功夫調(diào)查研究地。由此,他對我也應(yīng)該是有著深入的了解。二弟你也是了解你大哥地,你認為我會叛國降敵么?哼!他此行前來誘騙我,根本就沒有報什么成功的奢望。他的目的,無外乎是想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同時麻痹我們?!?/br> “麻痹?”論弓仁百思不得其解“大哥,他究竟想干什么?” 劉冕臉上泛起一絲古怪的笑,悠然道:“不得不承認,器弩悉弄的確是個人物。與我劉某人,也算是鼓相當。只不過,他畢竟年少輕狂了一點,露出的破綻,不少呀!” 論弓仁情急道:“大哥你就別賣子了,快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