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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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下了一場大雨。 第二天清晨,賀蘭山西麓的大火已經(jīng)熄滅了大半。這一方山林已經(jīng)被燒得差不多了,再加上雨水一淋,火勢銳減熄得很快。 敦欲谷走在山坡上,腳踩著一片焦黑的土地,嗅著空氣中彌散的焦糊味道眉頭展不開。臉上的刀刻皺紋仿佛又加深了不少。 他走到高處,遠(yuǎn)遠(yuǎn)看著唐軍在白虎口的營寨。只見旌旗林立兵戈整齊,寨內(nèi)有許多將士來回涌動。 “劉冕居然還守在這里?看來大汗的奇襲應(yīng)該是成功了”敦欲谷露出一抹微笑。 這時,身后跑來一名小卒:“報謀主,大汗差小人來請謀主前往靈州軍營,有重要事情商議!”說罷遞來了默啜的親筆手書。 敦欲谷展開手書一看,臉色有些變了心中暗道:奇怪,劉冕居然在靈州那白虎口這里的兵馬?對了,應(yīng)該是他后方的援軍趕到了。好個狡詐的小子,一把火爭取到幾天的時間,使了個緩兵之計!看來當(dāng)初他是虛張聲勢在嚇唬人啊老夫居然著了他的道兒! “大汗還有何吩咐?”敦欲谷問那名小卒。 “回謀主,沒有了?!毙∽涞馈按蠛怪皇嵌?,讓謀主按信上所說的來辦就是?!?/br> “我知道了”敦欲谷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自言自語道:“看來,大汗是有退兵之念了也罷,奇襲失效。我們留在這里難以討到什么便宜而且日久則易生變不如歸去,歸去吧!” “哎”一聲長長的嘆息之后,敦欲谷將身后眾將喚來:“傳令,三軍將士收拾行裝拔寨起營,走三關(guān)口前往靈州軍營與大汗會合。中軍狼騎營扎苛力負(fù)責(zé)斷后,謹(jǐn)防白虎口唐軍追擊襲擾?!?/br> “是” 白虎口關(guān)哨上。張嵩與郭知運并肩而立。兩名虎將一個粗獷豪放一個風(fēng)度儒雅。形成了鮮明地對比。 張嵩看著對面山地地灰燼焦土呲牙咧嘴地笑:“郭兄。你說咱們地大將軍咋就那么多鬼主意?一把火燒得突厥人找不著北。十幾萬人硬是對著一個空寨沒半分動作?,F(xiàn)在咱們已經(jīng)趕來守著這里了。他們又得犯難了吧?” 冰知運微然一笑:“這不叫鬼主意。這叫神機妙算。這把火燒得好啊。不僅僅是我們及時趕到了白虎口。薛訥地主力騎兵也已經(jīng)趕到靈州與大將軍匯合了。十萬大軍對陣突厥十五萬人馬。也不見得有多吃虧。畢竟我們有地利之優(yōu)。此仗。我們恐怕要獲勝了?!?/br> “恐怕?”張嵩嘿嘿地笑。“要俺說就是贏定了。這仗打得太輕松了。我們似乎就只是東奔西跑地折騰了一陣。都沒怎么大開殺戒活動筋骨。此前俺只是聽聞大將軍有鬼神之勇?,F(xiàn)在居然也見識到了他地謀略與妙策。跟著這樣地大將軍。心里真是舒坦。” 冰知運只是微笑。眉間舒展意氣風(fēng)發(fā)。 此時的靈州城,正如同過節(jié)一般喜慶。 薛訥率領(lǐng)三萬余左玉鈐衛(wèi)主力輕騎,日夜兼程剛剛趕到了靈州城。 這無異于給劉冕和這里的將士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城中正在大擺歡宴,歡迎薛訥眾將士地到來。 酒席罷后,劉冕和馬敬臣就請薛訥到了靈武縣登上了長城。 巍峨千里,目盡蒼茫! “這就是長城!”薛訥舉目四觀,由衷的贊嘆“好雄壯!” “再雄壯的城池,也擋不住敵人的入侵。”劉冕微笑道?!罢嬲鶖秤趪T之外地,還是人。如果我大唐沒有這么多血性男兒勇壯之士,胡寇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就能打破城關(guān)殺入中原?” “此言甚是!”薛訥點頭笑道“天官,沒想到我們也有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時候。愚兄心里當(dāng)真是高興。遙想當(dāng)年我在你老劉家后院教你方天畫戟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十**歲的少年。如今已是朝廷柱梁社稷能臣了。短短的幾年時間,你的成長之快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哪!” 劉冕哈哈地大笑:“還不是多虧了像薛訥、馬兄這樣的人,時常在我身邊耳提面命的指點提拔?其實劉冕沒什么本事,除了命大一點運氣稍好一點,其他的跟普通人沒什么區(qū)別。能活到今天活到這個份上,我感覺很滿足也很自豪。對所有幫助過我的人,我都充滿感激?!?/br> 馬敬臣大咧咧的笑:“感激是吧?來點實惠的。俺老馬就要卸甲歸田了,朝廷打賞的那點錢財哪里頂用。你就慷慨解囊資助個十萬八萬金,讓我回家養(yǎng)老去吧!” 薛訥略感驚訝:“怎么。馬兄要卸甲歸田?” “是啊!”馬敬臣很大方的承認(rèn)。 劉冕只是微笑:“這些事情以后再說。馬兄。只要我劉冕有地東西,除了老婆孩子。其他的都可以與你共享?!?/br> 馬敬臣對著薛訥一呶嘴嘿嘿的壞笑:“看到了?夠大方吧?薛兄,咱們可沒有白跟著他混這一場??!就算自己再沒本事,將來也能跟著他喝香喝辣一輩子衣食無憂!” 薛訥哈哈的大笑:“馬兄真是真言快語爽快之人!” 劉冕半開玩笑半當(dāng)真的道:“薛兄,馬兄,人這輩子看穿了其實就那么一回事。有理想就努力去實現(xiàn),想爭取的東西就努力去爭??;能吃能玩地時候,盡量就多享受一下。等到我們老了,身畔嬌妻美妾膝前兒孫成群,腦海里還有無數(shù)令人興奮、刺激、值得回味的回憶。這一輩子也就夠了?!?/br> “一句話!”馬敬臣豎起一根手指,斬釘截鐵般道“快意人生。這輩子要活得痛快!” “對,痛快!” 薛訥淡然微笑:“不過照我看來,天官的人生志愿恐怕還不是眼前所說的這么簡單?” “怎么說?”劉冕和馬敬臣一起來問。 薛訥只是微笑:“天官,胸懷大志素有異才,而且命運安排他不可能平淡平庸平凡地走完這一世。對嗎,天官?” 劉冕輕挑了一下眉尖,微笑,舉目看向遠(yuǎn)方。 馬敬臣的神色也從剛才的放蕩不羈變得嚴(yán)肅了一些。他拍到劉冕的肩頭,很少這樣拿出老大哥的派頭語重心長般道:“天官。不管你當(dāng)?shù)蕉啻蟮毓佟⒎饬硕喔叩鼐?,你在馬老大的眼中永遠(yuǎn)是當(dāng)年那個血性剛膽抱著駱賓王地尸首痛哭和怒吼地率性少年?!?/br> 駱賓王劉冕心頭一顫,目光中多了一絲凄迷。 “所以,馬老大有句知心話同你說不妨當(dāng)著薛兄的面說?!瘪R敬臣說道?!皺?quán)力,**這些東西,適可而止。它使人沉迷,令人瘋狂,讓人欲罷不能不可自拔。久而久之,你有可能走上權(quán)力的巔峰,也有可能被權(quán)力這把雙刃劍所刺傷。做兄弟的。不在乎你當(dāng)了多大官賺了多大錢。只希望老了地時候,能有多年的老兄弟一起把酒賞月對花言歡。你明白嗎?” 劉冕轉(zhuǎn)頭看向馬敬臣,伸手拍到自己肩頭拍著馬敬臣的手:“我明白的,馬兄?!?/br> “這幾年來,你的變化很大。”馬敬臣說道“有時候,我都有點害怕你了。因為我越來越看不懂你,越來越覺得你高深莫測。但有一天我是可以確定的:你的良知和你地善良,永遠(yuǎn)沒有泯滅。只是你當(dāng)初那顆純凈的心。已經(jīng)蒙上了許多的塵埃,變得迷離,變得復(fù)雜。我知道這不是你自己愿意的但凡在**政局里打滾太多、糾纏太深的人,不由自主就都會變成這樣。馬老大是個胸?zé)o大志的平庸之人,這輩子注定沒什么出息。但混了這么多年總算是看穿了一點:官,不好當(dāng)。官當(dāng)?shù)迷酱蟆⒚曉巾懥?。危險就越大。同時,自己也會變得越快。天官,不管你將來是什么樣子、不管你將來還會不會認(rèn)我這個沒出息的兄弟,馬老大都永遠(yuǎn)會把你當(dāng)作是最好的兄弟,任何時候都會愿意與你同生共死但我也要奉勸你,凡事適可而止,不必竭盡鋒芒。物及必反的道理,你比我更明白?!?/br> “我明白地”劉冕的眼神中流露出許多的真誠,點頭。 薛訥也道:“天官。你我有著師名之份。但一向以兄弟相稱。我也從來不過問你的任何事情。但我覺得,馬兄這話說得對。榮華富貴權(quán)力財富。這些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不如仙,不可能在塵世間走一遭衣不沾塵,多少都會在紅塵之中留下一些痕跡。貪欲這東西,容易讓人迷失本性。適當(dāng)?shù)臅r候,還是認(rèn)清自己反省一下的好。免得在一些道途上一路走到黑,還不知回頭?!?/br> “嗯,多謝二位大哥地指點,小弟當(dāng)真是記下了?!眲⒚徂D(zhuǎn)過身來,對他們拱手而拜。 馬敬臣瞇起眼睛來呵呵的笑:“老馬這輩子最出息最光彩的一件事情,就是認(rèn)識了劉天官!” 薛訥哈哈的大笑:“那我豈不是比你有出息多了?我還教了他使方天畫戟呢,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我厲害很多了!” “哈哈哈!”三人都痛快的大笑起來。 大笑之后,劉冕的心中多少有點落寞:二位老哥,你們的話我劉冕何嘗不明白?其實你們都有為,我是沉迷于權(quán)力與**之中不愿清醒嗎? 你們錯了 很多的時候,我都是身不由己! 三人在長城上逛走閑聊了一陣,幾名哨馬遠(yuǎn)遠(yuǎn)的奔來進(jìn)了城。片刻后有人跑到他們面前來報:“報大將軍。突厥軍營中大批量增兵,好似是賀蘭山西麓地突厥大軍都遷了過來。如今他們已是聲勢大躁!” “知道了,再探?!眲⒚釘[了一擺手示意哨馬下去。 薛訥濃眉一皺:“天官,默啜難道真地想魚死網(wǎng)破的來攻打靈武,與我決戰(zhàn)?” 劉冕略作尋思,搖頭:“應(yīng)該不會。默啜和敦欲谷都是聰明人。就算他們鐵下心來擊敗我們一舉攻下了靈州,自己也定然元氣大傷。拿著一個靈州有什么用嗎?如果我軍失敗,朝廷還不知道要調(diào)多少兵馬到河隴之地來等著他們;后方豐州又有郭虔把守關(guān)隘斷其歸路;草原空虛,他們就不怕部族叛亂或是大唐反攻他們端了他地老巢嗎?” “言之有理!”薛訥與劉冕一起附合。 “所以,這仗恐怕是要打完了。”劉冕揚起嘴角,露出一抹輕松的微笑“敦欲谷帶兵而來,是與默啜會合商議退兵的?!?/br> “那就這么讓他退了?”馬敬臣有點惱火“打不贏了和盟的是他們,憋不住了要來戰(zhàn)的又是他們;如今又不打贏了還能玩什么花招?” 薛訥呵呵的笑:“馬兄你怎么忘了,他們還欠我們的劉大將軍一個女兒呢!” “呀,的確!”馬敬臣拍著腦殼哈哈的大笑起來“那個突厥小母狼,真夠勁!默啜要想全身而退就得與大唐哦不,大周講和。這回講和那就得拿出誠意來,得把當(dāng)初許的婚事給辦了,那非得主動把洛云公主送來不可!天官兄弟,這么說你又快要當(dāng)新郎官了!” 劉冕訕笑一聲:“馬老大我算是服了你了。你真是三句不離本行這時候也能生出花花腸子來。現(xiàn)在一切不過是我們的推測而已,還是搞清楚情況后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