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日光明晃晃地照射在顧云煙的眼睛上，刺得眼睛生疼，不由得瞇了瞇眼睛。

    少年的肚子恰好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咕嚕嚕的聲音在空蕩蕩而寂靜的荒野顯得尤為的明顯。

    顧云煙輕聲笑了，說道：“你是餓了？”

    少年看著顧云煙的面孔，有些羞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顧云煙有些疲憊地耷拉下了眼睛，說道：“你逃出來的時候，有人注意到你嗎？或者說，有人看到你的臉嗎？”

    少年思忖了片刻，而后搖了搖頭，疑惑地看著顧云煙，眼神中帶著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信賴和依戀。

    顧云煙說道：“那你回去吧，把戒指偷偷給大王子或者二王子，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整片草原都是可汗的，除非離開草原，否則，你這一逃就得逃一輩子了?！?/br>
    少年執(zhí)拗地看著顧云煙說道：“不，我不回去。我本來就一無所有，現(xiàn)在我還有狼王戒指，我，我可以?！?/br>
    顧云煙清冷的目光靜默地注視著少年，冷靜而清醒。

    在這樣的目光下，少年說不出一句無理取鬧的話語。

    顧云煙說道：“虎毒不食子，就算再怎么樣，你也是可汗的兒子，蒙古的四王子，即便再怎么不如意，將來你也會擁有你自己的封地，牛羊滿山，姬妾成群。你在猶豫著什么？又在堅持些什么呀?！庇挠牡脑捳Z帶著極其蠱惑的意味。

    有些東西是唾手可得的，只要放下尊嚴(yán)。

    少年心里萌生了這樣的念頭，但看著顧云煙眼神中的嘲諷，他并不愿意那樣，不愿成為師父瞧不起的那種人。

    而且。

    少年堅強(qiáng)而坦蕩的目光定定地看著顧云煙。說道：“師父，虎毒不食子，但是狼毒是食子的?！笨粗櫾茻燄堄信d味的目光，解釋道：“如果狼群缺少食物，又有幼狼死去，那么這些幼崽的血會被喝干，rou被吃盡。”

    顧云煙嘴角的笑容凝滯，嘆道：“這可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那么你覺得，可汗就是那吃小孩的狼嗎？”

    少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恍惚，像是想起了很久遠(yuǎn)的事情，“我小的時候，母妃被父王處死，我拿著匕首沖向了父王，為了平息怒火，用皮鞭抽打了我一天一夜。后來，為了防備我，也為了羞辱我，讓我同畜生們同吃同睡?！?/br>
    不知不覺間，少年的脊梁似乎因?yàn)檫@段糟糕的回憶抽干了氣力，坍塌了下來。

    即便是在西門關(guān)當(dāng)鎮(zhèn)西將軍的時候，顧云煙也從未正面接觸過這位可汗，只知道是一個極其小心謹(jǐn)慎而又惜命的人，所有見面的人必須全身搜查，換上專用的衣物。連頭發(fā)也從來不許除了王后以外的人觸碰。

    但卻不曾想到，對于自己的親生孩子竟然也這樣戒備和冷漠。

    事情的真相逐漸隨著這些交雜而又看似無關(guān)的瑣碎事情揭露開來。顧云煙問道：“你是怎么偷到的狼王戒指？”

    少年解釋道：“在可汗的帳篷外面撿到的，后來我就聽到了戒指失竊，要逐個帳篷搜查，便逃出了帳篷。我?！鄙倌晖资湛s，想到了一些事情，手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我，我該怎么辦？父王這是在考驗(yàn)我的忠誠嗎？可是，我?！?/br>
    “你本來就沒有什么真誠，不是嗎？現(xiàn)在想的可不應(yīng)該是再去試著討好你那糟糕的父王，而是如何幫你自己擺脫被追殺的危險，所以欺騙也好，陰謀詭計也好，如果能夠讓你好好活下去，那就都無所謂了?！?/br>
    “師父，就是這樣的人嗎？”

    “嗯，是啊。我手上沾滿別人的血，害了不少人，也救了不少人。我并沒有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當(dāng)然，你也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方式活下去。但是否能不失尊嚴(yán)而又舒服地活著，我就不敢說了?！?/br>
    少年看著顧云煙的目光帶著探究和畏懼，女孩背著光的面孔十分冷漠，卻又偏偏帶著致命地魅惑，像是一百只蝴蝶在心中撲閃著翅膀，心臟在七上八下地跳動著。

    是正是邪，一念之間。女孩的方向是萬丈深淵，可他卻偏偏想要一躍而下，哪怕結(jié)果是萬劫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