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給談判伙伴留一條退路(下)
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個夢。太甜蜜了。肖甜意每每想起,都止不住臉紅。 簡沐白天有一整天課,她下班后就開車趕往學堂,給他送吃的。 是在粵菜樓打包的海鮮大餐,倆人開車往昨晚的海灘去。 到了地方,肖甜意停車時一回想起,臉又不自覺紅了。 簡沐低笑了一聲。 她就嗔:“不許笑!” 倆人下車,取出野餐墊子,在海灘上鋪開,把熱菜放上去,簡沐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還帶來了蠟燭盞臺,和三根紅蠟燭。他將紅燭點上,輕笑:“我jiejie,真有情調(diào)?!?/br> 她的臉再度緋紅一片。他沒忍住,俯下身來親吻她的唇。 倆人抱在一起,那些食物,幾乎全是被他親手喂進她嘴里了。倆人吃著吃著就接吻,互相分享彼此的食物。 那種感覺,真的是太甜了。 甜意心情太好,多喝了兩杯酒,話也多了起來。簡沐笑著靜靜聽她說。 甜意嗔:“哎,為什么你不喝酒?” 簡沐寵溺地親了親她帶著葡萄芬芳的嘴唇,道:“我還要開車送咋們回家!” 酒足飯飽,倆人收拾好,也不急著回去。 倆人就坐在海邊賞月亮,簡沐拿出手機找出音樂播放。 但肖甜意閑不住,她登錄公司內(nèi)部新聞網(wǎng)站,翻閱一些各地記者最新更新的時政要聞。 其中一條還沒有對外公開的視頻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為她覺得,那條雜亂狹窄的街道很熟悉。 她點擊去看,真的是何遠梅祖孫母子三代住的那條街。 那條街魚龍混雜,甚至有秘而不宣的紅-燈區(qū)以及社團小混混,有時候“走粉”“溜冰”也是有的。她暗暗揉了揉眉心,希望是些不相關(guān)的事。 視頻里,角度猛地切換了。那邊似乎風很大,肖甜意想了想,那邊靠近山區(qū),自然是風大的,現(xiàn)在還是倒春寒時節(jié)。 對街樓層的門窗被狂風吹得砰砰作響,而雜亂的內(nèi)衣褲等衣物也是在窗臺上亂飛;等角度再往別出去,是往上的視覺,是一棟雜貨樓,那層樓是那個區(qū)最高的了,有十層,在七層還設(shè)有殘破簡陋的賓館,二層是賣百貨日雜的市場,也包括了菜市場。 盡管鏡頭遠,看得出跟的同事離要拍攝的物或人很遠,肖甜意再看了看,看到了人影。確定了同事在跟拍人。 簡沐也看了過來,嗤一聲笑,“你的同事要當‘臥底’?想拍到毒-品交易還是‘走粉’?” 肖甜意道:“是何遠梅那一區(qū)?!?/br> 簡沐斂了嬉笑,仔細看視頻。 視頻里,一個模糊的身影偶爾清晰,偶爾又變得更為模糊。身影纖細,看得出來是位女X。 “等等,她抱著什么?”簡沐猛地按了暫停鍵,在一個樓梯拐彎處,一只黑黑的頭掉了下來,那倒折的弧度…… “不像活人了?!焙嗐遄兊媚?。 肖甜意馬上通知了jiejie肖甜點,并讓她們技術(shù)部把這個視頻短片直接發(fā)給了夏海重案比組肖甜靜那里。 她說,“先再看看,或許只是兒童模特。那個女人也有可能是精神病發(fā)作,抱著木偶、玩偶或兒童成衣模特四處游蕩,這也是有的。” 簡沐說,“我們等分析結(jié)果。何遠梅在那邊,我們還是過去看看吧?!?/br> 這一次,是簡沐開車。他超速飆車,他車技好,肖甜意也感覺得到,他應(yīng)該是在金-三角時火拼、逃命練出來的車技,平常辦案時也經(jīng)常這樣拼命地捉捕壞蛋。 車快速,繞彎時飄移。但肖甜意一點都不怕,他開車雖快卻很穩(wěn),她只是抓牢了扶手。 “媒T!”開車的同時,他只顧得說這一句。 肖甜意立馬會意,給肖甜靜打了電話,盡早驅(qū)散媒T。 “你別這么緊張。我們還是先等結(jié)果。”她盡量安撫他。 簡沐言簡意賅:“那個骨折的角度和程度,不會是玩偶、或模特。是人T特有的彎曲,她/他的頭斷了。剛才那個鏡頭不算太模糊,根據(jù)人體力學,我還能分析得出來?!?/br> 這時,她和簡沐的手機同時響了。她拿出兩部手機一看,是肖甜點和肖甜靜的電話同時打來。 肖甜意心一頓,只覺事態(tài)不好了。 她開了免提。 肖甜靜:“是孩子。我們已經(jīng)出警。很遺憾,孩子死了?!?/br> 肖甜點:“我的助手剛才給我說,一直打何遠梅電話,沒有人接。何母電話也沒有人接。我們的人和該區(qū)域民警剛到,破門入去后,發(fā)現(xiàn)何母吃了三粒**睡著了。何遠梅母女不在?!?/br> 頓了頓,肖甜點又說,“我們這邊的視頻我讓技術(shù)部處理了一下,看衣服和身形、發(fā)型,那個女人很像何遠梅。” 因為是免提,電話另一邊的肖甜靜也聽見了,便對簡沐說,“簡隊,我會馬上拍談判分隊過來。我推測何遠梅想要自殺。片區(qū)民警剛才有回復(fù),說是何遠梅所在樓層的好幾戶鄰居都有聽見,今晚大寶的哭鬧聲,和砸東西的聲音,動靜很大。母女二人似乎都失控了?!?/br> 簡沐說了句,“知道了。我現(xiàn)在趕來途中?!?/br> 掛掉電話,誰也沒有說話。簡沐將車開得更快了。 彼此都沒有說,但也料到了結(jié)果,應(yīng)該是情緒失控下的何遠梅錯手殺死了孩子。不然,她那么疼愛大寶,不可能半夜三更抱著大寶往那一區(qū)最高的樓走。 肖甜意只是握了握他握方向盤的手,他回眸溫和地看著她,說,“我已經(jīng)做好了談判的準備。” 肖甜意點了點頭。 *** “你們不要過來!”何遠梅一手抱著大寶,一手拼命地揮舞。 她已經(jīng)站到了天臺的邊緣。 簡沐和肖甜意趕到時,看到是阮武在負責談判。 阮武他們那一隊人不敢靠得太近,在盡量安撫何遠梅近乎失控的情緒。 簡沐蹙眉。 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什么風大、給送衣服,送喝的都不管用。 簡沐站在天臺邊,給阮武打電話。 阮武拿起震動的手機,接聽。 簡沐:“標注情感。她現(xiàn)在最恐懼的,不是殺了人要坐牢,而是大寶死了。你直接說出來,大寶走了。但她很安詳,她不會再難過哭泣,也不希望看到mama絕望,難過?!?/br> 阮武頓了頓,用沉緩而有力的聲音,先表大了哀痛,然后提到了大寶,“遠梅,我是阮武。我和我的伙伴,都是來幫助你和大寶的。我,還有簡沐,甜意,大家都來了。你看,很多人在關(guān)心你。大寶走了,你看看她吧,她走得很安詳,就像睡著了。她的世界再也沒有痛苦和哭泣,不會再感到難過,但她還有心愿的,她不希望看到mama絕望和難過。遠梅,振作點,我們所有人陪著你。遠梅,我們能理解你,理解你的辛酸、你的無力,這一切,只是一個意外。你看,大寶走得很安詳,她絕對沒有怪你?!?/br> 何遠梅低下頭來,她哭了,淚水瘋狂地打落,淚濕了大寶的臉龐。可是,無論她怎么給她擦眼淚,怎么喚她,她都醒不來了。 這時,簡沐走了上前。 他溫聲道:“遠梅,這里風很大,我擔心大寶會怕冷?!?/br> 何遠梅猛地點頭,“大寶最怕冷了!”說完,又緊緊抱著她,給她rou小手,想給她溫暖。 突然,何遠梅又崩潰了,“她太冷了。她全身都凍僵了。我怎么給她rou搓,她的一雙小手都是冷的,再不會捧著我的臉對我笑了!是我不對,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她剛才肚子不舒服,一直哭,我不應(yīng)該大聲罵她的,可是她哭得太大聲了,一直不停,我頭……頭要爆裂了。我不對,我要喂她喝藥,她不吃,一直哭鬧,把藥碗都掀翻了,我從飯桌撲到沙發(fā)上想要捂住她的嘴,我發(fā)誓,我只是想她停止哭泣,可是……可是,我摔了一下,就那么一下,把她下巴掰斷了。我有罪,我該死……” 策略員賀丹對簡沐低聲說,“她精神出現(xiàn)異常了,這很麻煩?!?/br> 簡沐溫和地說,“遠梅,我們都明白,這不是你的錯。大寶現(xiàn)在不會再疼了,肚子也不會再鬧不舒服了。她只是睡著了,她需要休息,我們也不要再打攪天堂里的她了。遠梅,你先過來好嗎?我們會幫你的,而且何mama還在樓下等你回來。醫(yī)生給她做了催吐,她現(xiàn)在醒了。但還很虛弱,難道你不想回家見見她嗎?” 見何遠梅有一霎猶豫,肖甜意也走了過來,但依舊和她保持距離,向她伸出手,“遠梅,最壞的已經(jīng)發(fā)生,沒有什么過不去的砍了。無論怎樣,我們都會陪伴著你?!?/br> 阮武接過小李子遞上的一張粉青色小h鴨襖子,道:“你看,我們送來了大寶最喜歡的一張被子,我們把大寶放進去,讓她安睡吧?!?/br> 簡沐拿過那張襖子,緩慢地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觀察何遠梅的神情。 她依舊哀傷,神情也很恍惚,但已沒了剛才的崩潰和失控。 簡沐已經(jīng)走到了她身邊,向她伸出手來,“把大寶放進去吧。你看,她還光著一雙腳丫啊……” 阮武輕聲道,“甜意,你和事主曾建立過關(guān)系,有感情和信任這兩項,你過去幫助簡隊?!?/br> 肖甜意輕輕走到簡沐身邊,和他并排,溫言細語,一邊安撫何遠梅一邊和簡沐一起接過大寶。 大寶就在簡沐懷中,安靜地睡著了。雖然她臉頰上有淡淡的指印紫青,根據(jù)推理,應(yīng)該是何遠梅一手用力捂住了她口鼻,令到她短暫窒息,而何遠梅滑了一下導(dǎo)致另一手用力過度,勒斷了她的頸椎,她眼角勒痕猶在,但神情還是安詳?shù)???吹贸?,當時沒有太大痛楚。 肖甜意拿起襖子將她包裹好,簡沐還要談判,她抱起大寶已經(jīng)冰冷堅硬了軀體,向另一邊的阮武走去。 肖甜意沒有當過母親,但她能明白一個母親的心。她對大寶沒有畏懼,相反珍重萬分,她抱得很緊,還很小心翼翼,就把吵著了大寶。她將襖子包著大寶一雙小腳,盡量溫暖著大寶。 肖甜意的心意和情緒感染了何遠梅。何遠梅看著她將大寶交給可信賴的同事、又往這邊來,何遠梅已經(jīng)沒有了方才的絕望,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其實并不孤單;她漸漸接受了事實,也慢慢地恢復(fù)了冷靜。 可是大寶已經(jīng)沒有了。 簡沐最善察言觀色,也比一般人敏感。抱走大寶,會向兩個方向發(fā)展,事主清醒過來,走下來面對自己做錯的事;或者是心愿已了,可以從容赴死。 在見到何遠梅露出微笑開始,他就先一步截斷了她要說的話,溫聲道:“何mama還在等你回家。聽同事說,她感冒了,有幾聲咳,你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br> 何遠梅一怔,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是年老的母親。她們相依為命,生活多難,也不曾放棄過彼此啊…… 簡沐又說,“遠梅,你的情況我們大家會向法官求情。你是一個盡職盡責的mama,一個很好很偉大的mama,這一點任何人也無法抹殺。你看,最壞的無非一死,死你都不怕了,何言俱生。而且,人一死,就一了百了的。你死了,就再也沒有人會思念大寶了。但你在,只要你一只想著她,她就還存在于這個世上。遠梅,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阮武和肖甜意也向她伸出了手,“遠梅過來好嗎?大家都在!” 簡沐的手機猛地震動,他按了免提。 是何**聲音,她輕緩地哄著:“遠梅,回來嗎?mama還在家里等你。我和大寶一起等著你回來。” 何遠梅向眾人走了兩步,簡沐和肖甜意一怔,然后小心翼翼又堅定地迎了上去,他和她一人握著了何遠梅的一只手,然后將她帶回了人間。 大風呼呼跨過,臺風要登錄夏海了。 天臺上風勢很猛,人被吹得搖搖欲墜。但簡沐和甜意接住了這位辛酸難言的母親,即使前路再難,還是要堅定地走下去。 剛走近天臺大門處,眾人忽然聽見了吵雜的聲音。 賀丹馬上跑去天臺邊往下看,消防氣墊外站了十來個人。他們?nèi)寄弥L槍短炮。 很明顯肖甜靜也趕過來了,她們那組人正在驅(qū)趕記者。但有一些大膽愛鬧事的記者,甚至拿著話筒大聲問警察:“聽說是社會倫理案,mama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聲音很模糊,但斷斷續(xù)續(xù)地大致傳了一些過來。 簡沐雙肩一僵,然后對阮武說,“拿兩套消防服過來,我們從后門離開,讓幾名**員過來,協(xié)助我們一起離開。” 然后又對何遠梅說,“遠梅,別擔心。我們不會讓無良媒T亂寫,你還有甜意,她會幫助你。待會你穿消防服,混在消防人群里,先行離去?!?/br> 又對肖甜意說,“你也穿上消防服帶遠梅坐上車,我們先回局里。” “好?!毙ぬ鹨獯?。 她明白,簡沐是在給何遠梅留臉面,給他的談判伙伴留一條退路。不然,媒T一旦再刺激到何遠梅,只怕她情緒失控下真的會沖出去,從十層跳出去。這些不知道哪里等到風聲悄悄混進來搶新聞的媒T巴不得最好有人跳樓,對于他們來說,事情鬧得越大,報紙就越有銷量,網(wǎng)站越有流量。 簡沐溫和地說道:“遠梅,現(xiàn)在的情況,你不適合回家里了。那里會有好事的媒T守著,我們待會會接何mama過去局里,等你們見面了,我們再錄口供,你看可以嗎?” 何遠梅眼睛含淚,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我不能死,我死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記得我的大寶了。而且,我會接受法律制裁,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是我對不起大寶!” 簡沐輕輕嘆息。 肖甜意已經(jīng)換好消防服,她按了按簡沐的肩膀,然后說,“我在警局等你?!?/br> 何遠梅也換好了消防服,兩位刑警也換過了消防服,一行人分兩批從不同的門離開。 簡沐坐上車,看到消防車從他身邊開過。 他看見車窗里的肖甜意,對他微笑。 他也笑了,讓她別擔心。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 事主安全得救了,這就是他們談判家最開心和感到安慰的一刻。 雖然,這一次,大寶沒有救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