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那時從沒有怪過他，還在心里為他開脫，或許信根本沒到慕容樾手上也不一定。

    但直到到了最后，連義恩侯府都得知了消息，章氏尚且能往宮中遞信讓她自盡，慕容樾怎么可能不知道？

    慕容樾那時艱難，沈琬也懂，但是即便是救不了她，哪怕來見一面呢？

    想到這里，沈琬冷笑一聲。

    上輩子她入宮前和慕容樾沒有一點(diǎn)交集，也根本沒有慕容樾來向她提親這一出。

    而眼下的慕容樾囂張跋扈，獨(dú)斷專行又行事狠辣，和她以前認(rèn)識的慕容樾完全不同。

    她不用想都可以肯定，慕容樾也和她一樣，是重生而來的。

    她是可以就這樣嫁給他，但是沈琬心里明鏡一般，發(fā)生過就是發(fā)生過，至少在她和慕容樾兩個人之間不可能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一樣。

    就像她失去的一切，對于她來說就是真實的。

    “我不會嫁給慕容樾?！鄙蜱粗率?，一字一句再次重復(fù)道。

    眼前的章氏，若說先前她還念著祖孫之情，但在經(jīng)歷過死亡之后，她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情分。

    章氏是她的親祖母，可是卻為了所謂的名聲和臉面，用崔若仙的性命相威脅，逼著她去死。

    她真的不想死。

    老天再給她這樣一次機(jī)會，就是讓她來報仇的。

    章氏欲要訓(xùn)斥，卻被沈夔攔住：“母親，阿煢才剛醒來，兒子會勸她的?！?/br>
    章氏沉著臉，想到沈琬已是飛上枝頭做了鳳凰，慕容樾權(quán)勢滔天，日后沈琬也定然是妻憑夫貴，她倒不好再隨意苛責(zé)訓(xùn)斥沈琬。

    “你們兩個看好她?！闭率峡纯瓷蛸?，又看看崔若仙，最后卻對沈琬道，“琬丫頭，你好好歇一晚，腦子就清醒了?！?/br>
    又對伺候的一干仆婦婢女道：“這里的事，誰要是敢往外面?zhèn)饕痪?，就別怪我不留情面?！?/br>
    說罷，便由章如寄和盧氏陪同著出去了。

    章氏走后，崔若仙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阿煢，你到底怎么了？其實你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就不大對，阿娘看在眼里，也問了你，你又不肯說，阿娘也只好作罷?！贝奕粝尚奶鄣匕寻字粡埬樀纳蜱нM(jìn)懷里，“你和阿娘說行不行？有什么過不去呢？”

    沈琬往崔若仙的衣襟上蹭了蹭，像是一個幼童一般，汲取著母親的溫暖。

    入宮之后，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崔若仙，后來有了身孕，在過了最初的那段時日之后，夜深無人之時，也曾幻想過她的孩子膩在她的懷里，就如同她曾經(jīng)和母親相處那般。

    崔若仙又道：“別說是你祖母，便是我也想不通，你為何不肯嫁定安王？還對你祖母做出那樣的行為？”

    沈琬仍舊沒有說話，她很想和崔若仙說那些事，但若是說出來，她會不會被當(dāng)異類不知道，卻一定會嚇到崔若仙。

    淚水一滴滴滾落下來，滴進(jìn)花團(tuán)錦簇的被褥中。

    沈琬片刻之后才道：“阿娘，我渾身摔得好疼，你幫我揉揉。”

    崔若仙正心急，一時沒聽出她話里異樣，只問：“怎么會疼？明兒再請大夫過來瞧瞧，看看是什么病?！?/br>
    說著，她便把沈琬放到床上去躺好，俯身過來，一下又一下輕輕地給沈琬揉著身子。

    崔若仙長年病著，手沒什么力道，但沈琬卻覺得很舒服。

    前世粉身碎骨的疼，她終于不再有那種還繼續(xù)疼著的錯覺。

    沈夔一直沒說話，見沈琬已經(jīng)漸漸平靜下來，便嘆了口氣道：“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說罷?！?/br>
    **

    盛夏的陽光射入小佛堂一隅，熾烈灼目，蟬聲愈發(fā)聲嘶力竭，使人心浮氣躁。

    章氏沒好氣地捻著佛珠，眼下也沒有跪在蒲團(tuán)上，而是坐在那里，叫盧氏給她垂著背。

    章如寄把茶水端給她，她沾了唇，只說一個字“燙”，就擺手不要了。

    章氏問盧氏：“琬丫頭怎么樣了？”

    盧氏小心翼翼覷了章氏一眼，搖搖頭：“不大好?！?/br>
    “怎么不大好？”章氏重重地一拍桌案，茶水灑出去幾滴，厲聲道，“我看先前穆國公府被抄，她就和個沒事人一樣，一點(diǎn)都不與她相干，怎么定安王府一來提親，她就要死要活了？”

    盧氏訕笑了笑，看出章氏是真的動了怒，不敢答話。

    從那晚沈琬暈倒開始，她就在自己房里沒出來過，說是病也不像病，照理她頂撞了章氏，該立刻來賠罪才是，竟然也沒動靜，仍舊咬死了不嫁。

    章氏道：“我早就說什么來著？她母親的身子那么差，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就不該和她母親同住，清清靜靜地住我這里，也不必怕過了她母親的病氣，這......這可怎么好？”

    見章氏又把怒火發(fā)到崔若仙身上，盧氏眼珠子一轉(zhuǎn)，道：“有些話，也不知道該不該說給老太太您聽，說了怕您不高興，這不說......”

    “你說?！闭率铣林樁⒅R氏。

    “大姑娘平日也算是乖順聽話的，雖比不得瑜姐兒和如寄，但到底從沒忤逆過長輩，”盧氏頓了頓，“要我說那晚也是古怪，竟全然不像大姑娘往日的模樣，有些像得了瘋病，這莫不是被什么給魘著了？”

    章氏聽后收回目光，沒有再說話。

    隔了一會兒，她手上捻著佛珠的動作停下，對盧氏道：“如今底下的人多半是你管著，我也少來過問，但琬姐兒還沒有嫁人，眼前又有了一樁了不得的親事，底下若再有人說她得了瘋病這種話，一律給我打死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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