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便明白。他要逼她重新回到只有他們的戰(zhàn)場上廝殺爭斗，倘若她要半途逃跑，他將會不擇手段不計(jì)代價地阻止，只有他贏得勝利這場戰(zhàn)爭才會徹底結(jié)束。

    于是她舍棄了諾言，離開了那個許她一世安穩(wěn)幸福的男人。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繼續(xù)和范卡在一起，那個瘋狂的男人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分別的時候她并沒有多難過，因?yàn)樗槐仄垓_自己，可以將負(fù)罪感悉數(shù)埋葬而僅留下對他的歉疚。

    只是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時隔數(shù)年，遠(yuǎn)在千里之外他們又遇上了。或許她這世都要欠著他的人情債，怎么也還不完。

    鍋?zhàn)永锏乃_了，她扔了把面條下去攪幾攪。線面本就細(xì)，燙一燙便熟，泡上事先煲好的排骨湯便是晚餐。

    沒吃兩口就聽見朱洋的聲音從門縫里鉆進(jìn)來，她起身開門：“怎么過來了？這么大的雨?！?/br>
    朱洋挾著一身雨氣進(jìn)來，嘴里嚷嚷著：“我那二表哥又來了，家里吵得不行。我沒辦法復(fù)習(xí)，只能跑你這兒來了?！彼荒樀叵訔墸澳昙o(jì)也不小了還不想找個正經(jīng)事兒干，成天就東跑西跑。我要是有他那份本錢，有我大表哥那樣的親哥，早就干出一番事業(yè)來了?！?/br>
    朱洋抽動鼻子嗅嗅，有些不好意思：“姐，你這有東西吃么？我出來得趕，飯也沒吃。易素笑著說有，又去下了碗面條。

    自她決定要留下這個孩子后她便打算辭了咖啡店的工作，朱媽原以為她要跟范卡回去——她一直以為他們是一對。但是她含混的解釋朱媽這過來人一聽便明白，于是勸她，“既然你沒打算走，那不妨留著這份工。反正這店一天也沒幾個客人，等過兩天我再找個暑期工頂洋洋的編，你就更輕松了。”

    易素眼下最怕欠人人情，朱媽在竊案后將押金全退給她不說還免了她兩個月的租，她已經(jīng)過意不去。朱媽卻說：“女人本來就不容易，何況你現(xiàn)在這樣哪還能到處奔波?！闭f著便有些傷感，“我年輕時有個小姐妹也像你現(xiàn)在這樣，我那時也難，沒幫她多少忙。好在她有運(yùn)氣，把難捱的日子熬過了，現(xiàn)在也過得挺好的?！焙髞碇鞁尮徽伊藗€小工幫忙，讓她每周能多休一天。

    朱洋吃完面條，很自覺地洗了碗，說：“姐，我今晚睡客廳行不？”易素說：“你和我一起，床夠睡的。”

    朱洋訕笑，“我睡相太差了，怕半夜驚到你?！彼隽藗€蹬腿的動作，“要是一個不小心，那可造孽了。”

    易素笑了笑，沒再勉強(qiáng)。

    朱洋在易素這里睡了近一個月，這期間白宸來過幾次?？吹揭姿氐臅r候險些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大約是沒想到再次見面會是這樣。朱洋形容她二表哥的原話是：那臉上就差沒寫‘光陰似箭，物是人非’了。

    白謹(jǐn)庭也來過一次，在咖啡館里。對于她目前的狀況他倒不怎么吃驚，只是說：“確實(shí)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細(xì)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他將目光調(diào)向窗外，炎炎烈日蒸騰得柏油路升起縷縷熱氣，“真可惜?！?/br>
    他只能說可惜。即便他曾對她很有興趣，可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對懷著別人的孩子的女人再抱有哪怕一丁點(diǎn)的旖旎想法了。

    白謹(jǐn)庭離去前問她，“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價值多少嗎？”

    “你很喜歡嚇唬人，這是個惡趣味。”

    “日后要是與他狹路相逢，憑著你的薪資單我也可以讓他難堪一下?！卑字?jǐn)庭深深地看她一眼，“保重，再見?！?/br>
    金秋季節(jié)順城的公務(wù)員考試放榜，很遺憾朱洋榜上無名。為了避免被朱媽嘮叨朱洋再次避到易素這里，“一個辦事員便有近百人競爭，不是碩士就是研究生。我一專科生又沒背景，怎么可能考得上？”

    她抱怨一通后又對易素肚子起了興趣，“有快八個月了吧，我可以摸摸嗎？”她滿懷好奇，“我媽說這個時候的小寶寶特別愛動。姐，他動起來是什么感覺啊。會不會癢癢地？”

    易素下意識地按了按腹部。從孕足四個月開始便開始胎動，正如她所料想的，一旦胎動開始有些東西便不可控制。日日夜夜的血脈相連，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胎兒的心跳。它每次轉(zhuǎn)身每次伸展手腳時，她總無法遏制住自己去想象它的動作。有一種感情在瘋狂地滋長著，源起于她腹內(nèi)的小小宮殿，經(jīng)由日久天長蔓延到她全身。從此它的心跳與她的相連，進(jìn)而慢慢占據(jù)她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

    去趙醫(yī)生處產(chǎn)檢的結(jié)果是這孩子的各方面指標(biāo)都很好，是個健康的寶寶。趙醫(yī)生說她最后下的決定很明智，這樣的孩子怎么能與父母無緣。最后又打趣地問她：“只一念之差而已，你險些后悔。”

    她只是微笑。人生在世需要做太多的決定，這些決定有時會影響人的一生。任誰都不希望行差踏錯，也都不希望追悔莫及，因?yàn)槭郎蠌臎]有后悔藥。所以無論是做什么樣的決定，產(chǎn)生什么樣的后果，都必須對它負(fù)責(zé)。

    朱洋摸著她的肚子，時不時皺眉驚叫：“哦哦，在這里在這里?！パ桨パ?，動了動了！是腳還是手啊，……是腳吧，踢得好有力氣?！贝蠹s是覺得她很聒噪，每晚都要頻繁活動十來分鐘的小家伙這次只動了幾分鐘就犯懶了。

    朱洋很是不舍，“真好玩啊。想想很不可思議吶，原本它應(yīng)該只有這么小這么小吧，現(xiàn)在居然變這么大了?！币姿厝滩蛔⌒Φ溃骸笆前。阕畛醪灰彩菑倪@么小這么小長到現(xiàn)在這么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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