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神識越發(fā)清醒，回憶也越發(fā)清晰。她冷冰冰的雙眼在他眼前閃動，耳邊仿佛還能聽到她譏嘲的笑聲。

    “你未免太過自信。”

    “你怎么以為我還能原諒你？”

    “你把它耗空了、挖沒了?！?/br>
    “我對你絕望，我對你死心?！?/br>
    她笑那樣燦爛，對他說：“你猜猜，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

    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邊咳嗽一邊干嘔。他從未覺得如此痛苦，喉嚨似被人緊掐住，五臟六腑擰結成了一團，心如刀割。

    老劉聞聲進來，被他一個玻璃杯給砸了出去。

    他抬手遮住眼，陰影處漸漸有水光溢出，粗重的鼻息終于化成了間斷的哽咽，“你不如殺了我。殺了我……也好過現(xiàn)在這樣?！?/br>
    ☆、第二十七章

    不順利。

    易素不安地絞了絞包帶,眼睛直盯著車窗外的紅綠燈。雖然知道上班高峰期的交通擁堵，但也不會近二十分鐘也不挪動一下。

    尖銳的救護車聲讓她心臟猛地一跳，可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車廂內(nèi)人潮涌動，有人下車了解情況，很快上來：“前面三車連環(huán)撞，一地的血?！?/br>
    公車司機扯著大嗓門：“這下可是堵死了,”又扭頭沖乘客嚷，“著急上班的趕緊下車,這是走不了了?！?/br>
    車廂里的人雖然忿忿怒罵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下車，她混在人潮中幾乎喘不過氣。隱約聽司機了句：“今天真是見鬼了,從沒見過這么長的紅燈?！?/br>
    她的心臟突地狂跳起來，也不知哪生出的力氣近乎蠻橫地擠下車。

    主干道因為車禍被堵得水泄不通，連救護車都不容易通過。非機動車道和人行道都被擠占,吵鬧聲不休。這樣糟糕的交通情況是她從未想過的，她不敢多停留，只能隨著人潮不斷往前走。

    過了事故地段交通便順暢了，可離她的目的地還有很長的距離。她沒多考慮便攔停一輛出租車，“北客站?！彼緳C看她一眼，“八十。”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輛車上沒有打碼器，是輛黑車，“八十就八十，快些。我趕時間?！彼緳C從后視鏡看她一眼，“快些要加錢的?！彼虤馔虤猓敖o你一百?！彼緳C這才發(fā)動車子，“你運氣好，去北客站我有捷徑。”

    她心亂如麻，可面上卻不敢泄出半分。好在這司機倒不是吹牛皮，往常需要近半小時的路程今天花不到十五分鐘便到了。

    司機收了錢，想了想又說：“你要坐長途大巴就去站里坐，站外的那些私車不要上。宰死你?！?/br>
    易素遲疑了一下，點頭道謝。

    北客站是安省三個長途車站點中最大也最亂的一個，雖然幾經(jīng)整頓依然管理混亂，私營車主甚至可以到站內(nèi)拉客。她只在入站口略一猶豫便被幾拔人盯上，紛紛上前來七嘴八舌，“去哪兒？”“去西溪嗎？即上即走。”“我這車馬上走了，就差一位。去文安的?！?/br>
    她努力突破重圍，可到了客運站內(nèi)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車不是擠得爆滿，就是空閑待發(fā)車。距她離開醫(yī)院已過去一個多小時，那男人隨時有可能清醒。她沒時間猶豫，更別無選擇。

    又有人上來糾纏，“我的車馬上就走了，即上即走啊！”

    她心一橫，“去哪里？”

    “慶西?！比局簏S卷發(fā)的中年婦女無比熱情地拖著她往外走，“我們是新車子，干凈的很?！?/br>
    車子確實很新，但不算干凈。車廂內(nèi)的座位已全坐滿，過道上放著一撂塑料椅，看來時常超載。車廂內(nèi)人聲吵嘈，空氣渾濁不堪。

    她強忍著反胃，勉強自己坐在角落的塑料椅上?？蛇^了十來分鐘車子卻沒有發(fā)動的跡象，中年婦女依然不停地往上拉。她忍無可忍地質問：“不是說馬上走嗎？”中年婦女滿面笑容地將她往車內(nèi)推，“很快，很快，再等一下就能走了。”回頭卻是滿心鄙夷，心想著至少要再拉十五個人左右才能發(fā)車，趕時間怎么不去打車？

    終于拉夠了十五個人，中年婦女站在車門口，往外探出大半個身子，“最后一趟上人啦！去慶西，慶西！有沒有呀————”

    中年婦女被人扯著頭發(fā)拉下車子，狠狠摔倒在地。她吐去嘴里的血沫與泥土，哭嚎兩聲就要撕打，可沒等她站穩(wěn)頭發(fā)又被人扯住。她慘叫起來，可隨即而來的一個耳光立刻讓她閉上嘴。

    “這里的車一輛都不許走?！笔直奂y著虎頭的男人甩了甩手，說，“阿興，給我?guī)松先ニ?。?/br>
    “喂，喂！醒一醒，喂！”

    易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額角因為長時間貼在車窗玻璃上而顯得冰冷麻木。陽光刺目，她瞇了瞇眼，幾欲流淚。

    將纏在手腕上的包帶緊了緊，她問：“到了嗎？”

    “還沒到地兒。但吃飯的點到了，得找一飯館兒吃飯?！彼緳C粗聲粗氣地，“一大早也沒吃什么東西，可把我餓壞了?！?/br>
    易素看看時間，問道：“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

    “采濱。再兩小時就到梁城了?！彼緳C將車停在一個加油站旁，探頭看看油站邊上的小飯館，“這地方看著還行，就它吧。”

    小飯館的門面不大，水泥地上油漬斑斑，稍不注意便會滑腳。司機叫了份炒飯，又問她：“你吃啥？”她其實沒什么胃口，但也知道這時不能不吃東西，便叫了碗清湯面?？傻让嫔蟻頊滓话危鏈愀∑鸹鞚岬挠突ǎD時胃口全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