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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眼波微轉(zhuǎn):“我睡不著,所以很早就去找劉律師,討論我爸上訴的事?!?/br> 向南表示理解:“你該讓我送你?!?/br> 林夕搖頭:“你這幾天一直陪著我,也很累了,你需要休息?!?/br> 向南一愣,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fā)頂,柔聲:“你會關(guān)心我,我好高興。我會再去求求何叔,看能不能改判無期。只要留著命,以后就還有機會?!?/br> 林夕抬眼望著他:“別去了,你我都知道那沒有用,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再去求人,就這樣吧,我也累了?!?/br> 向南詫異地愣住,盯著她,覺得她似乎有些認命了,便勸說道:“不到最后關(guān)頭,都別輕言放棄。我會再去找何叔,只要能幫到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林夕和他對視片刻,淡淡地移開眼:“那隨你吧?!?/br> * 離開監(jiān)獄,林夕將母親送至火葬場火化。曾經(jīng)血rou豐滿的一個人,如今在熊熊火焰中化作一抔灰燼,被裝在一個金屬的小罐子里。 林夕沒有急著下葬,而是將骨灰?guī)Щ亓俗约杭依铮旁诳蛷d,就好像mama從來沒有離開。她坐在沙發(fā)上,愣愣地看著那個罐子,腦子里走馬燈似的過著以前的回憶。 向南在她身前蹲下,輕輕撫摸著她瘦削的臉頰:“去睡會兒吧,這幾天你都沒怎么睡過,身體會吃不消的。伯母就在這里,哪兒都不會去了,所以別擔(dān)心?!?/br> 林夕疲憊地揉揉眉心,點了點頭。 進到臥室,她脫掉拖鞋,躺到床上,向南替她蓋上薄毯,把窗戶打開一些,方便透氣,接著把遮光的白紗拉好:“我在客廳陪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 林夕翻了個身,安靜地凝望他,良久后,才低喃地說了句:“你上來陪我睡?!?/br> 向南微愣,跟著走到床前,坐上去,在她身邊躺下,用胳膊給她當(dāng)枕頭。 林夕配合地像小動物似的往他胸膛拱,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跟著就閉上了眼睛,向南用另一只手臂緊緊地摟著她,低頭在她額前印了輕輕的一吻。 時值黃昏,夕陽的余暉透過窗前隨風(fēng)輕舞的白紗,洋洋灑灑地鋪滿整張床,兩人和衣而眠,氣氛安寧靜謐,體溫透過輕柔的布料,源源不斷地交換,伴隨著彼此平和的心跳。 十年來,第一次在床上,他和她面對面地相擁,他后悔浪費了那么那么多的時間,錯過了那么那么久的她。 好在最后,她還是回到了自己身邊,能像現(xiàn)在這樣抱著她,他胸中脹滿失而復(fù)得的幸運,希望時間就凝固在這一刻,永遠不要流逝。 * 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夕陽徹底沉沒,朗月高懸。 林夕先醒,耳畔傳來向南均勻的呼吸和心跳,手依舊霸道地纏在她腰上。借著稀疏的月光,能看清他下巴上新生的胡渣,短短的,yingying的,她抬起指尖輕輕撫摸,感覺刺刺的,目光在他臉上淺淺流連,他樣子還和過去一樣,眉眼間染著書卷氣,只是成熟了許多,積蓄了內(nèi)斂的威嚴。 這是第一次,他面對著她睡,把她抱在胸前,像抱著一件珍寶。她等了十年,就為了此時此刻,然而他們的緣分終究來得不是時候,一直陰差陽錯。她想要愛他,癡纏十年,已經(jīng)沒有誰可以代替他在她生命中的位置,彼此早已難舍難分,就像水溶于水中。 然而她也想要恨他。恨他的不醒悟,恨他的固執(zhí),恨他的自私,恨他的愛來得太遲,錯過了彼此最好的年華。如今她已不能安然地和他在一起,再也無法心安理得,因為他們的糾纏,傷害到了身邊那么多人,現(xiàn)在到了還債的時刻了。 “向南,我要走了,在走之前,我還想任性最后一次,好嗎?” 月色下,她在他懷里輕聲說,回應(yīng)她的,是他依舊均勻平靜的呼吸。 * 等到向南醒來,林夕已經(jīng)不在床上,他慌張地坐起身,才發(fā)現(xiàn)她坐在窗前,蜷著身子窩在沙發(fā)椅里,手里把玩著一串鑰匙,好整以暇地望著他:“醒了?” 向南松了口氣,走下床,過去捏了捏她的臉:“怎么不叫醒我?!?/br> “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nbsp;林夕快速將鑰匙捏在掌心,淡淡地一勾唇:“我們出去吃飯吧,然后我?guī)闳ヒ粋€地方。” 向南略微沉吟:“什么地方?” 林夕賣了個關(guān)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這么神秘?!?/br> 兩人稍作收拾,便一齊出了門,在小區(qū)附近的餐館隨意地喝了點粥果腹。這些日子過得顛三倒四,晨昏不分,基本沒心情吃飯,兩人的胃部機能都有不同程度的紊亂,現(xiàn)在也只能吃流食養(yǎng)胃。 用過餐后,向南開車,林夕導(dǎo)航,前往她要帶他去的那個地方。車上向南一直想,如果說林伯父出事的這樁悲劇中,還有任何好的結(jié)果,那便是林夕跟他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她變得會依賴他。 車子七拐八彎,駛?cè)肓怂圃嘧R的街道。向南開著開著,神情漸漸沉默下來,腦海里,回憶卻正在沸騰。他研究生畢業(yè)后的第一套房子,就租住在這附近,那時他什么也沒有,雖然月薪在同等學(xué)力的應(yīng)屆生中算是不錯,但是皇城根下的房價,令他也顯得捉襟見肘。 一方面他要付房租,一方面他要生活,還要還大學(xué)時候的助學(xué)貸款,還要存錢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所以一個月工資七花八扣,也就沒剩下多少了。那時街道還沒有這么寬,門臉兒也都是矮房,許多違章占地的小吃攤擺在路兩邊,因為價錢便宜,他經(jīng)常晚上在這里湊合一頓,也顧不上衛(wèi)生不衛(wèi)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