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胸前的三道抓痕有點深,鐘漓叫人打來熱水,用柔軟的絲帕擦拭傷口,順便把周圍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處理干凈,然后從藥箱中拿出上好的碧玉膏,動作輕柔的涂抹在傷口上。 步釋淵大刀闊斧的坐在凳子上,雙手撐在腿上,半點沒動彈,就這么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年,感受著他那細(xì)致小心的動作。 他好像從少年的眼里看到了不忍、看到了憂心。 少年站在面前,雙手從他的身后一遍一遍的環(huán)過,紗布已經(jīng)纏的差不多了,用剪刀剪斷,動作自然的在男人胸前打了個結(jié)。 步釋淵看了眼胸前的蝴蝶結(jié),打量了一會繼而抬頭看向少年,面無表情,眼眸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鐘漓小小的嘴巴微張,像是在震驚,眉心微微皺起,心里懊惱不已。 躊躇著上前,想要在圣上沒有問罪之前把蝴蝶結(jié)解開重新打。 退下吧。手剛抬起一半,就被圣上斥退了,鐘漓震楞了一會,反應(yīng)過來后,立馬提起桌上的兩個藥箱,告退走到殿門,然后小跑著消失在了步釋淵的視線之中。 有趣,可以養(yǎng)著試試。男人低喃一句,抬手撥弄了一會胸前的白色蝴蝶結(jié)然后提起了腰間的褻衣。 查!冰冷的聲音從男人口中傳出。 領(lǐng)命!淡若的破空之聲傳出,男人眼皮未抬,步伐穩(wěn)健的走向龍床。 少年纖細(xì)的身子提著兩個大大的藥箱,氣喘吁吁的跑出了未央宮的范圍內(nèi),正打算停下歇息,就被前面三個身著與普通太監(jiān)不一樣衣服的人攔住。 宮里宦官的常服按照四季和職位來分,共有四種顏色,灰色、藍(lán)色、紅色、茶色,四色搭配,譬如藍(lán)灰色等,可是南啟皇宮內(nèi)還有一種身著黑色衣服的宦官,一年四季全是黑色,袖口、領(lǐng)口用銀色的絲線包邊,那是專屬于天啟宮和占星樓的太監(jiān)。 天啟宮是國師華天罡居住的宮殿,占星樓是他日常占卜兇吉的地方。 鐘漓看著眼前身著黑色,左胸口還有用銀色絲線繡的七層樓宇標(biāo)志衣服的三個宦官,心里一凜,華天罡注意到他了? 國師召見,你跟咱家走一趟吧!語氣傲慢,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公公,國師可言什么事?鐘漓點頭領(lǐng)命,跟在后面悄悄的問旁邊的太監(jiān)。 國師之意可是我等能隨意揣測的?輕蔑的眼神撇過來。 是是,公公說的對。 旁邊太監(jiān)言語中滿是對華天罡的尊崇與敬仰,足以見得華天罡的表面功夫做的多好。 占星樓第三層。 層層白色細(xì)紗的簾子隔著,只能隱約看見大殿最前面正中央坐著一個人,身形高大,面上帶著一張面具。 華天罡在鐘漓剛踏進(jìn)殿門的時候渾身氣血忽的翻涌起來,不待他探究一番,只一瞬間又恢復(fù)了平靜。 皺眉,如同針尖一般的目光鬧鬧的鎖住層層細(xì)紗后面的人影。 他是鮫人血脈,而且還是鮫人族的巫師一脈,他的血脈在族中很是高貴,僅次于皇族,高級血脈對低級血脈有克制壓抑作用,但是能讓他的血脈因某些原因翻涌的連皇族都做不到,他敢肯定剛剛的不是幻覺,那么 華天罡站起身,走向鐘漓,在與鐘漓隔了三步之遙時停了下來,仔細(xì)感受身體里的血脈,絲毫異常沒有。 那么是因為他自己修煉的原因?只是這人正巧出現(xiàn)? 相對于是面前這個瑟瑟發(fā)抖的人類引起他的血脈異常,華天罡自然更相信上面這種猜想,人類是最低等的生物,如何能在血脈上壓制他?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眼前這人不是人類,或許也和他一樣是鮫人?亦或是更高級的生物? 同為鮫人的念頭剛出現(xiàn)就被華天罡自己掐滅了。 鮫人一族生而無性,需得成年后才可自己選擇成為雌性或是雄性,鮫人族平均壽命為二百多歲,三十歲成年,四十歲可化形。 四十歲化形的鮫人外表年齡看起來與陸地上十四五歲的男女一般無二。 之所以否定那少年是鮫人,是因為鮫人一族化形后要到巫師殿領(lǐng)取身份牌,并且留下一滴心頭血,滴錄在冊,那冊名為玄水冊,倘若化形的族人在外身死,玄水冊上關(guān)于他的字跡記錄便會由黑變紅。 幾十年前,他帶領(lǐng)南啟國精銳屠殺了整個鮫人族,玄水冊也到了他的手里,從玄水冊上看,如今已化形并且逃過了屠殺的族人不足三十個,并且都是皇族之人,那些人他曾經(jīng)作為巫師都打過交道,自然熟悉的很。 他很肯定那個小醫(yī)師不是他們,既然不是皇族,那么他就絕不可能是鮫人了,因為除了鮫人皇族一脈才會對他鮫人巫師一脈的血脈產(chǎn)生克制作用。 至于更高級的生物這一想法,華天罡看著眼前這瑟瑟發(fā)抖的人,心里隱隱有些否定。 不過,能成為南啟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甚至隱隱把皇室都壓過一頭的國師,華天罡自然不是那等眼高于頂?shù)淖载?fù)之人。 探究的目光掃在鐘漓身上。 皇上何處有恙? 胸膛被貓兒抓傷了。 皇上圣體有恙,茲事體大,以后若是再有此事,希望你能及時上稟,本國師心系圣上,心系南啟,及時得知便能及時避開 鐘漓低下頭,嘴角不耐煩的勾起,這花里胡哨、欲蓋彌彰的言語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已被他洗腦的人了。 心里一片鄙夷,面上卻是更加尊敬,連聲應(yīng)是。 聽了華天罡差不多小半個時辰的話,鐘漓總算得到了退下的命令。 勿言,送小醫(yī)師一程,夜深路遠(yuǎn),注意安全。后面那句話是對鐘漓說的,一副心懷慈悲的模樣。 鐘漓躬身感激涕零,然后退出了天啟宮。 在試探了幾近半個時辰之后,華天罡算是確定鐘漓沒有異常情況了,只是他的心里總有種預(yù)感,像是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一般。雖然這種預(yù)感不是很強(qiáng)烈,但是,鮫人族巫師一脈,一生近百年都不會有什么預(yù)感,倘若有預(yù)感了,那么這個預(yù)感百分之八十會在未來發(fā)生。 目前還不知道即將發(fā)生的大事是什么,是福抑或是禍,但是想到還有部分鮫人皇族守衛(wèi)著禁地,密密躲藏在南海的某一處,他就不得不小心。 禁地里的東西他一定要得到,至于那些還活著的鮫人皇族,他們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會安心。 想了一會,華天罡還是下令了。 影龍,去查查那個小醫(yī)師的情況。 陰暗的角落里出現(xiàn)一道人影,是。躬身領(lǐng)命而去。 太醫(yī)院,學(xué)徒住所。 鐘漓坐在房間的凳子上,雙手垂下輕輕敲打按揉著桌子底下的兩條腿。 今日怕是原主這具身體走路最多,站的時間最長的日子,平日里的他,為了減少雙腿的負(fù)擔(dān),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在整個太醫(yī)院人的眼里活脫脫懶人一枚。 按揉了一會,伸手給他自己到了杯水,抿了一口,然后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粗制濫造的茶杯,面上一片自然輕松,腦海里思緒卻已經(jīng)翻涌如潮。 今日想必已經(jīng)引起那皇帝的注意了,他對自己的興趣應(yīng)該也被勾起了,就算沒被勾起,經(jīng)過華天罡這么一召見,想不引起他的興趣也難。 自己的資料此刻應(yīng)該有兩波人在查了,一波是皇帝,一波是華天罡。 皇帝調(diào)查意料之中,想把自己當(dāng)寵物養(yǎng)著,自然要確定一下自己這個寵物有沒有利爪,會不會傷的到他。 華天罡的調(diào)查卻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也是他的錯,竟然忘記了鮫人族血脈壓制這一點,他出生在禁地中,剛出生便可化形,血脈比之那些皇族鮫人還更勝一籌,更不論說華天罡只是區(qū)區(qū)的巫師血脈了,雖然只一瞬間他就收回了血脈的威壓,但是那一瞬間已經(jīng)足以讓華天罡對自己產(chǎn)生關(guān)注了。 看來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了。 不過也好,兩撥敵對的人都在查,當(dāng)先行一步的皇帝知道國師也在調(diào)查他時,肯定會為他安排一個完美無缺的背景,畢竟,他是國師也感興趣的人,皇帝對于國師感興趣的人自然更加的感興趣。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值得高興,那皇帝的寢宮不簡單,皇帝這個人也是不簡單。 自他進(jìn)去,他就被三道目光緊緊盯著,以這個世界的武力值來說,那三人實力著實不低,能這么緊張皇帝安危的自然不可能是國師華天罡的人,那么就只有是皇帝自己的人了,而且,除了那隱在暗處的三人,他還感覺到皇帝那未央宮內(nèi)怕也是內(nèi)有乾坤。 鮫人一族生來就與水打交道,在那皇帝寢宮內(nèi)東南角,他感受到一絲極其細(xì)微的水汽,水汽冰寒刺骨,斷斷續(xù)續(xù)的從東南角的墻縫中透出,若不是他離皇帝較近,且待在未央宮內(nèi)時間不短,否則也是不能察覺到的。 未央宮四面無水,離的最近的怕就是專供皇帝沐浴的太清殿了,只是這太清殿處于未央宮的正西方,且太清殿的水汽都是溫?zé)岬模赃@意味著什么呢? 少年面上帶笑,眉梢與眼角微微揚起,看上去很是俏皮可愛,喝完杯中的水,起身走向床邊,淡淡的聲音響起:意味著,未央宮有密室啊,是地宮也不一定呢? 有隱藏的力量,有神秘的密室,怎么看這皇帝都不是傳言中的那般昏聵無能只知享樂。 謠言誤人啊,不過,也許這謠言是這皇帝自己傳出去的,能在活了百多歲的華天罡面前肆意喜怒、而且還擁有一身武藝,不得華天罡的懷疑。 這皇帝本事不小,至少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謀略全無。 步釋淵看著影麒衛(wèi)暗中遞上來的消息,眉頭緊鎖。 那老道竟然也對那小東西感興趣,看來那人也有點秘密啊。 看著手里的字條:父母不祥,出生地不祥,故土不祥,南啟31年被孫仲廣于漓江救起,取名為鐘漓。 影麒衛(wèi)都查不出來他的身份,不簡單。 朕提前一步偽造了他的身份背景,想來那老道應(yīng)該已經(jīng)查到了,在老道反應(yīng)過來的這段時間,必須要知道他身上有什么是那老道在意的。 盯著他,他一天之內(nèi)的任何作為都要向朕匯報,事無巨細(xì)。 是。 第61章 南國有鮫人5 忙碌的一天過去了, 鐘漓吹滅蠟燭,躺在床上,安然入睡。 淡淡的破空聲傳出, 看似已入睡的鐘漓睜開眼睛, 凝視著暗衛(wèi)離去的方向, 那個方向是未央宮。 自從那日從未央宮出來后,不到兩天他就發(fā)現(xiàn)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他, 從早上起身到晚上上塌,中間除了上茅房會盯的松一些外,其余時間真的像守著傳家寶一樣盯著他, 片刻不放松。 已經(jīng)監(jiān)視近月有余了, 想來那皇帝也等的不耐煩了,說不定過兩天就會一道圣旨把自己召到他身邊,然后慢慢的等著自己落出馬腳。 兩日后, 步釋淵身邊的貼身大太監(jiān)張公公手持圣旨出現(xiàn)在了太醫(yī)院。 太醫(yī)院鐘漓, 天資聰穎、純善可人,深得朕愛貓的喜歡, 特命為御貓使, 貼身照顧朕的愛貓。 笑的一臉褶子的張公公合起圣旨遞于鐘漓, 示好的說道:小大人真是幸運啊,那貓兒甚的皇上寵愛,您可得好生照看著, 若是照看的好了, 未來前途定是一片光明啊。 鐘漓收起臉上震驚的表情,沖著張公公點了點頭問道:可是現(xiàn)在就去照看? 那是自然。見面前人空著手就打算跟著自己走, 張公公又說道:小大人還需收拾一番,為了更方便照看御貓, 您今后就無需住在這太醫(yī)院了,圣上口諭,特許您住在未央宮偏殿。 在場的所有人聞言,心里皆是一驚,未央宮是皇上的寢宮,往日里,若是無召見,常人不得出現(xiàn)在未央宮百米內(nèi),可如今,一個小小的照顧貓兒的人竟然被允許住進(jìn)未央宮內(nèi),雖說肯定是及其角落的房間,但這份恩寵也是天大的。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如今這小鐘漓整日在皇上眼皮底下晃悠,也不知是福是禍啊。太醫(yī)院一眾人看著前面手捧圣旨的纖細(xì)少年,心里擔(dān)憂不已。 污濁乖,過來吃飯飯。 喵~前一秒還在花叢里撲蝴蝶的貓兒聞言,轉(zhuǎn)頭便朝著鐘漓跑去,揚起毛茸茸的腦袋等著少年的撫摸。 角落里,剛剛下朝的步釋淵瞇著眼睛看著那相處和諧的一人一貓,貓兒已經(jīng)乖乖的低頭吃起了它的飯,少年蹲在一邊,笑的月牙彎彎,人畜無害。 步釋淵走近,少年站起來躬身行禮。 鐘漓來到未央宮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與步釋淵已經(jīng)有些熟稔了,他故意露出了點不尋常的小馬腳,引的男人對他的來歷越加好奇,對他的監(jiān)視較之以前也更加的緊密。 可惜,無論步釋淵用什么手段都查不到他的來歷,估計男人的耐心也快用完了吧。 跟著步釋淵來到書房,男人批閱奏折,鐘漓自覺的磨墨。 男人提筆寫了幾個字,然后皺眉合上奏折扔在桌子上,不耐煩的道:來人,把這些都給國師抬去,以后這些奏折不用送到朕這里了,朕不想看。 進(jìn)來的太監(jiān)點頭應(yīng)是,手腳麻利的把奏折整理好抬了出去,生怕慢一步礙了皇上的眼,腦袋保不住,看那熟練的動作,顯然這種事情已不止發(fā)生一次了。 見礙眼的東西沒有了,皇上倚在榻上,語氣愉悅的問道:你喜聽什么戲? 此處除了他沒有別人了,鐘漓連忙回到:臣臣不喜聽?wèi)颉?/br> 這人很有趣,來歷不明,膽子還很大,潛伏宮中不但不知道討好朕,在朕眼皮底下搞小動作還活的挺肆意的。這世上,在愛聽?wèi)虻幕噬厦媲埃簿椭挥兴麜夭粣勐爲(wèi)蜻@四個字了。 不喜聽?wèi)?,難不成有比聽?wèi)蜻€有趣的事?說出來朕聽聽。像是被少年勾起了興趣,步釋淵直起上半身,疑惑的問道。 男人把貪玩享樂四字演繹的淋漓盡致,可惜鐘漓早已識破他的真面目。 鐘漓沒回答,彎下身,從桌子底下?lián)炱鹨槐咀嗾?,道:皇上,這還有一本。 男人伸手拿起奏折就想要扔開,皇上不可。鐘漓伸手阻止。 皇上,總歸只有一本了,您看完再聽?wèi)蛞膊贿t啊。 你這是在教朕做事?語氣中充滿殺意。 不敢不敢。鐘漓跪下請罪,然后抬頭直視圣顏,面上一會皺眉一會緊抿嘴唇,終于下定決心般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皇上,您才是南啟的王,可這南啟國民與這央央皇宮,皆是只識國師不識君王,這是不對的,長此以往,這南啟國恐怕就不是步氏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