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嘔血了嗎 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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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笑了,“她們從前待我很不好呢?!币驗椴辉谝鈺粫茐乃c白家人的關系了,所以說出口也沒有任何感覺,甚至還有點惡趣味地,跟他告狀的意思。 “白蘭珠為難我,欺負我,往我的房間里放老鼠放蟲子,指使下人們孤立我。她還想剪了我的頭發(fā),逼我去廟里當姑子?!彼哪樕蠞M是委屈。 白雨漸的目光,自然而然就停在她的發(fā)上。那烏黑柔順如同緞子一般的長發(fā)。剛剛被他撿來時,她的頭發(fā)還有些枯黃,發(fā)梢也大半開了岔。 他想起那一日,他與廣寧侯交涉歸來,身心俱疲,看到白蘭珠那般待她,想也不想就出了手,刺傷了白蘭珠的手腕。 白琴氏后來還埋怨他下手太重。想到這他眸光微暗,只覺那時下手還是太輕了些。 她指尖掐著杏花花瓣,“白二娘呢,每次都會教訓她女兒,但話里話外都是偏袒。我看著,卻不怎么羨慕。小秋,不知大人還記得么,就是那時我的婢女。她同我說呀,要是蓁蓁小姐也有娘親護著,該有多好?!?/br> “我說,我有兄長就好了?!?/br> 好久沒聽見的兩個字,他渾身一震,然后眸子里漫漫地浮上了霧氣。男子的眼神,看上去極為難過。 她皺著鼻子,沒有注意他的表情,“還有白琴氏那個老東西,成天罰我跪祠堂——” 跪祠堂。 難免想到了他親手送來的那碗魚湯,下了毒的魚湯。蓁蓁當即不高興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本宮乏了?!?/br> 她打個哈欠,便走了。 白雨漸卻站在那里,久久不動。 第59章 059 世上只得一個蓁蓁 “怎么一回來, 就把自己關在房里,”白琴氏拄著拐杖,皺眉看向那緊閉的房門。 瞿越嘆了口氣,“家主許是心情不佳, 正自斟自飲吧?!?/br> “他自幼哮喘, 就該遠離這杯中之物, 怎貪杯起來了?上回他酒醉吐成那樣,臉色慘白好幾日, 怎么不長記性?” 白琴氏惱道,“快把門打開, 我要親眼看著他沒事才放心?!?/br> 瞿越到底拗不過, 只得上前把門打開,白琴氏走進去,卻見男子閉目往后仰躺在椅子上, 身上只穿了一件素凈的白袍, 瞧著還是幾年前的舊衣。 竟也沒有束冠,一頭烏發(fā)傾瀉在兩肩, 絲絲縷縷地垂落。 墻角那箱子卻是打開的,里面的物件翻的到處都是,多半是一些女兒家的物件, 撥浪鼓, 陶響球,還有已經(jīng)發(fā)黃了的面人。 瞿越知道,這些都是竹樓里蓁蓁小姐的舊物,包括那個用來插花的瓷瓶,亦是她從前很喜歡的。 男子冷白的面上薄薄一絲醺紅,薄唇翕動, 無聲呢喃著什么。 長長的睫毛有些濕潤,似一筆寫到極致的墨。 他修長的指骨間勾著一個細頸酒壺,壺口對著地面,正一滴一滴往下滴落酒水,滿室都飄著醇香的氣息。 不止他的手上,桌案上還歪七豎八倒了許多酒壺,白琴氏焦心不已,“怎么喝了這么多酒?” 男子似乎被吵到眉心微微蹙起,那睫毛亦是在顫動著。 瞿越知道白雨漸一喝酒便不希望有人打擾,“老夫人還是讓家主歇一會吧?” “歇一會?你看看他這副模樣,”白琴氏沉聲,“每次從宮里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書房,不過是一個女子!滿京城那么多閨秀,他何必為一個已經(jīng)嫁了人,做了宮妃的女子念念不忘?縱然從前再虧欠她,可雨漸為她做了那么多事,早就該還清了!怎么還要這般折磨我的雨漸?” 白琴氏說著哽咽不止,老淚縱橫,“難不成是要逼著老身親自進宮,跪在她跟前,同她謝罪不成?” 她說著扭身便走,背影佝僂,步履蹣跚,匆匆趕來的白二娘連忙勸住她,“您年紀大了,這宮里宮外來來去去的,您也受不住這顛簸。娘,我相信蓁蓁這孩子她……還是存有一線善心的。我們以前待她……確實過了,我想她也不想再看見我們?!?/br> 白二娘說著嘆了口氣,若是知道今日會是這般光景,當初她便該對那孩子多多照拂一些。 她一個孤女在白家本就處境尷尬,何況還是那樣的身世……若自己當初勸著白琴氏一些,也許就不會有后面那么多事。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雨漸教養(yǎng)她十年又如何,儷韋那jian人的種,便是那死都改不了的毒辣心腸,她這是要硬生生逼死我們雨漸!” “娘,話不能這么說?!卑锥飮肃橹?,“那孩子也沒有做什么……不都是家主自己進宮……” 白琴氏還是怒氣難消,白二娘好說歹說,勸著白琴氏回了屋子,瞿越這才松了口氣。 “家主?!?/br> 瞿越走近,在男子身旁低低喚了一聲,卻不見白雨漸醒來,仿佛沉溺在夢境之中。 瞿越嘆了口氣,把他手里的酒壺拿了下來,然后找到一件外袍披在他的身上。隨即走了出去,將房門輕輕闔上。 瞿越離開沒多久,白蘭珠出現(xiàn)在書房門前。 她輕手輕腳地把門推開,隨即轉(zhuǎn)過身緊緊地關上了房門。 白蘭珠一步步走向那閉著眼臉色蒼白的男子,端著醒酒湯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 她屏住呼吸,有些癡迷地凝視著他的面容,她喜歡了他那么多年,可他卻一眼都不曾正視過她。 她把醒酒湯放在了桌上,伸手想要搖醒他,“表哥?!?/br> 她是跟其他人定了親沒錯,可白雨漸如今位居丞相,文臣之首,正妻之位空置。放眼整個燕京,誰能及得上他呢? 想到上回那個貴妃如今的皇后,竟然是白蓁蓁,那絕美的容顏和通身的富貴,白蘭珠就很不甘心。 以前在白家的時候,她就處處都壓她一頭。怎么死都死了的人竟然活了,還是壓了她一頭? 若……她成了誥命夫人,進宮面圣,怕是能膈應死那白蓁蓁,畢竟她當初那么喜歡白雨漸。 還有那打她的耳光……白蘭珠摸了摸臉,一股憤恨涌上心頭。 男子冰涼雪白的手腕搭在扶手上,她輕輕一觸,渾身就像過電一般。 她知道白雨漸特別厭惡與人的肢體接觸,這么多年能夠近身的女子,她就只見過兩個,一個是那池裊,一個就是白蓁蓁了。 可,就算是未婚妻的池裊,待表哥都藏不住的小心謹慎,而那個白蓁蓁呢,是最讓她咬牙切齒的,連表哥的院子都可以隨便進。 從來沒有人攔過她,表哥的種種特權都是給她的。 …… 白蘭珠跌坐在地上。 白雨漸身量極高,僅僅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可怕的壓迫感。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喝醉的,眼神清明得很。 醒酒湯剛剛被他打翻在地上,他看了一眼,神色就變了。 白蘭珠猛地反應過來。 表哥自幼學醫(yī),嗅覺更是靈敏,他肯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端倪。 “表……表哥。”她全身控制不住地發(fā)抖,她知道自己跟娘都是借了白琴氏的光,才能待在他身邊。 而白琴氏,也不過因為是服侍過華清的舊人,才得到白雨漸的幾分尊重。 白雨漸攏了攏身上的外袍,嗓音清寒若玉石相擊,“你到白家多少年了?!?/br> 不帶半點多余的感情。白蘭珠心尖苦澀,多少年了,他竟然都不知道,“我,我在白家住了十四年?!?/br> “你可是對我安排的婚事有所不滿?” 他的聲音一直淡淡的,可不知為何白蘭珠驚懼非常,抖得更加厲害。她一下子落下淚來,“沒有不滿的,表哥,表哥待我已是極好。” 吏部侍郎嫡長子的正妻。就算是世家正兒八經(jīng)的小姐,怕都輪不到這樣的婚事。 白蘭珠猛地反應過來,他待她當真是仁至義盡。 可笑她還懷著那樣的心思,她為何還敢懷著那樣的心思…… 他一直沒有說話,片刻,雪白的袍袖微晃,她呆呆看著他走到一旁佇立著,對著那面墻,墻上懸掛著一把劍。 那把劍是明徽的舊物,宛若他人一般冷,她眼睜睜看著他將那把劍取了下來。 白蘭珠后背整個濕透,她不敢相信,難道就因為這件事,表哥竟要殺了她? 她不住地往后退,腿肚子幾乎抽筋,死亡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透不過氣來,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表哥當真如此絕情?若,若今日這般的是白蓁蓁,表哥又當如何?為何表哥要這樣待我?我究竟哪一點比不得她?若表哥當初撿到的是我,若我才是你仇人的女兒,表哥可會那樣為我著想,為我謀劃,為我安排一切后路?” 她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問出這些話來。 白雨漸的眸光劃過,仍舊如同千年不化的冰雪。他看誰都是這樣的目光,從來沒有溫度也沒有溫情。 就連看著那跟隨了他多年的老仆人何渡,亦是如此。 “錚”,他的劍拔了出來。 那么明亮那么冷的劍光,如同那雙眼。 “她不會這么做?!彼坪跏腔貞浧鹗裁矗一ㄑ埏w快掠過一絲笑意,“其實,也說不一定?!?/br> 如果是她,他的理智恐怕早就灰飛煙滅。 只有那么一次,也足以讓他銘刻終身。 那種想要觸碰,卻又拼命遏制的感覺。 想要緊緊摟在懷里一輩子都不再放手,卻又不得不把她推開的感覺。 這一生,都忘不了了。 劍刃破空,鋒利的劍尖直直指向了白蘭珠的咽喉,他指骨冷白,手背青筋分明。 她看見他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竟然有點病態(tài)。 “世上只得一個蓁蓁?!?/br> 他喚“蓁蓁”兩個字的嗓音,又輕又柔,眸底閃爍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愛意。 “表哥……你是不是瘋了。” 白蘭珠顫聲。她心中的震驚,已經(jīng)蓋過了對死亡的恐懼,“她已經(jīng)是皇后了!你是丞相,你是太行的臣子,你肖想皇后,這是株連九族的重罪!” 他的眸光,一寸一寸變得寒冷。 房門倏地被人推開。 看見這一幕,瞿越大驚,“家主!家主手下留情!” 他當即跪了下來,“表小姐到底是白老先生的親族,您若是殺了她,傳到老先生耳中,怕是要令他老人家心寒??!” 白雨漸臉色寡淡,白仲祺是他恩師,與她確有血緣牽系。 白蘭珠宛若被扼住喉嚨的鳥,瞳孔緊縮,看著那劍尖慢慢收了回去。她的臉色瞬間刷白一片,癱軟在地,她……她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