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聽得生怒，蓁蓁卻道：

    “不必理會。”

    她整理了一下遮住頭臉的冪籬，腳步不停。

    最近南星洲的風(fēng)聲很緊，她一個女子，不好在外滯留。

    “我倒聽說，這白家的家主，是打著那個主意呢。”

    一道不懷好意的笑聲響起：

    “他是打算著，將這嬌小姐養(yǎng)到成年，好收進(jìn)房中侍候呢，而且，他不是還有個表妹養(yǎng)在家中么？到時嬌妻美妾，豈不快哉？這叫什么，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享盡齊人之福！”

    立刻有人附和：

    “白家那小子看上去文文氣氣的，竟然是這么個人，嘖嘖嘖，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于是，小秋眼睜睜看著，剛才說不必理會的少女折身回去，筆直地立在那幾人面前：

    “兄長是我敬重之人。”

    “諸位還請慎言。若是再讓我聽見這樣侮辱的話，以后，請不要踏進(jìn)藥鋪半步。”

    她態(tài)度客氣，聲兒卻是冷的。

    臨近年關(guān)，家家戶戶都忙碌起來，這有個小病小痛的誰說得準(zhǔn)。而且這鎮(zhèn)子上，就白家一家藥鋪。要想去別家抓藥，還得多走幾十里路。

    眾人紛紛噤聲。

    誰知道，平日里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女娃娃，板起臉來還挺唬人的，不由得訕笑著散了。

    小秋十分解氣：

    “小姐方才，還真有幾分氣勢呢。像……像家主?！?/br>
    是嗎，像他嗎。

    蓁蓁由衷地感到高興。

    隔著薄紗，也能感受到少女那明亮的眸光。

    她對小秋說：

    “都說女兒家的名聲重要，可我生來無父無母，又曾經(jīng)在那樣的地方長大，對我來說，真的沒有那么重要?！?/br>
    在染上時疫之前，她在暗巷里生活，見過不知多少骯臟勾當(dāng)。

    她年紀(jì)雖小，開智卻極早，深知人性善惡。

    也始終知道，自己要守護的究竟是什么。

    那些人，也曾議論她的出身，說她是勾欄地方出來的，從小就沒學(xué)好，根子是爛的。

    但是蓁蓁想要證明，她不是那樣的。

    她會成為更好、更強的人，足夠與兄長并肩而立，就算是做一輩子的兄妹也沒什么的。

    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小秋也被感染了：

    “您與家主都是大好人，一定都會有好報的！”

    “對了，小姐，十天后就是你的生辰了。我們要不要去買點……”

    說起來他們家小姐真是節(jié)省，賺來的錢，全都裝在一個小匣子里，每天都拿出來數(shù)一數(shù)。

    小秋想，應(yīng)當(dāng)是為自己買一些好看的首飾吧，她望向了不遠(yuǎn)處的首飾鋪子。

    蓁蓁卻錯開目光，看向隔壁的金器店：

    “兄長的眼疾還未好全。我想買一樣?xùn)|西送給他。”

    她也是聽何管家說的。

    兄長年幼時受過一場火事，從此落下眼疾，視物常有模糊。

    總想為他做點什么，如今努力攢錢，只為了買到那片薄薄的水晶，據(jù)說視物會更清晰，是皇族才能用到的寶物呢。

    只是，還差一點……

    她摸了摸荷包，嘆氣，而小秋則看著一旁籠屜上的包子狂咽口水。

    蓁蓁好笑，取出幾枚銅板給她。

    “貪吃鬼?！?/br>
    “謝謝小姐，小姐真好！”

    看著小秋蹦跳的背影，蓁蓁無奈輕笑。

    微風(fēng)吹起她覆面的白紗，清麗的小臉上有一抹笑意。

    不過很快，那絲笑意便凝固在了嘴角。

    一輛馬車在街角駛過，分明是白府的馬車。

    車窗掀起，一道身影如雪潔白。

    白雨漸。

    他手中把玩著什么，側(cè)顏冷清。

    蓁蓁驀地想起他袖口的脂粉香氣。

    第3章 003（修）   簡直就像是白雨漸的翻版……

    她跟了上去。

    馬車移速并不快，蓁蓁隔著一段距離跟著，不多時，馬車停下了，下來一人。

    那身姿確然是白雨漸無疑。

    落雪拂在他的肩頭，白皙的側(cè)顏仿佛發(fā)著光。

    這樣的人，卻是邁進(jìn)了一座閣樓。

    極樂之境。

    有一個俗氣的名字，煙雨樓。

    紅塵滾滾，煙雨綿綿。

    有錢人快活的地方。

    蓁蓁愣在那里，努力去辨認(rèn)那牌匾上的字。

    會不會是她看錯了。

    煙雨樓，是妓.院。

    她努力去回想兄長走進(jìn)去的神情，跟他平時的神情沒有什么兩樣。

    淡漠冰冷。

    蓁蓁想起，曾經(jīng)有婢女對他投懷送抱，都被非常嚴(yán)厲地拒絕了。

    他不喜與人接觸，無論男女。

    便是常年護衛(wèi)于他的瞿越也不例外。

    因為是郎中，早已看慣生老病死、幾近滅絕人欲。

    兄長絕非尋歡作樂之人。

    他身上那縷淡淡的幽香，與尋常妓.女濃烈刺鼻的香氣，不太一樣。

    蓁蓁抬步上前。

    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攔住她：“哎哎！你站住。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br>
    “男人尋歡作樂的地兒，你一個黃毛丫頭湊什么熱鬧？”

    老鴇多年行走江湖，早就練就一雙利眼，哪能看不出她是個黃花大閨女。

    “我有銀子?！?/br>
    顧不得是辛苦攢了幾個月的，她咬唇說道。

    “呵呵。小丫頭，jiejie好心提醒你，有銀子也不好使，今兒是樓里的重要日子，沒工夫陪你過家家，到別處玩去，莫耽誤了老娘生意。”

    “有銀子……也不行嗎？”

    蓁蓁抓著腰間的荷包不知如何是好。

    老鴇嗤笑一聲，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也想學(xué)人捉j(luò)ian吶？

    “那這個呢?！?/br>
    一錠閃閃發(fā)光的金子，忽然被人遞到面前。

    老鴇的眼珠子幾乎掉出來，“自然是請，快請。印大少爺，里面請。”

    她美滋滋地咬了口金子，沒想到，印家赫赫有名的大少爺也來了，看來今晚的噱頭確實夠大——燕京第一美人，落難到南星洲這樣的小地方，男人們都想一睹芳容。

    今夜，還是這絕色美人的開.苞夜，保準(zhǔn)能賺個盆滿缽滿。

    “這印少爺什么來頭，老鴇這么殷勤？”

    “喲，你不知道？印家可了不得。家財萬貫，聽說背后還是有大靠山的，那靠山的名字說出來，嚇?biāo)滥惆??！?/br>
    “誰？”

    “便是儷韋，權(quán)傾朝野的——儷韋大人?！?/br>
    “噓——”

    隨著這一聲，大家紛紛噤聲，換了話題。

    “看來這太監(jiān)還挺出名的，誰都認(rèn)識他?！?/br>
    旁邊的人忽然來了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