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蘭德，你把你的肚子收收，王茂把臉繃住，不要傻乎乎的，不會？不會你看比利，學他那個欠揍樣?！?/br>
    比利：……

    王茂：……

    “那……那我呢？”亞歷克斯小心翼翼地舉手。

    理查將白大褂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他轉頭上下打量了亞歷克斯幾眼，心里暗暗點頭，不愧是曾經(jīng)的法國貴族，站在那里就給他們長臉。

    理查深吸一口氣，學著亞歷克斯的模樣，臉上露出了一個矜持的笑容，“行了，我們走吧?！?/br>
    于是一行六人邁著優(yōu)雅而矯健的步伐快速走向救護中心。

    喬娜這時候也正好也得到了科莫的肯定答案，正快步往回走。

    兩邊人在救護中心門口碰了個正著。

    喬娜有些驚訝地看向理查等人，隨即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她聳了聳肩，“趕緊進去吧，再晚恐怕就沒有位置了。”

    果然，等理查等人到的時候，救護中心已經(jīng)迎來了不少年輕的白大褂。

    羅切斯、夏特等醫(yī)院來的也是少壯派，濟合年紀大的資歷老的拉不下面子，但年輕醫(yī)生們可沒有這個顧慮，他們穿著白大褂，戴著聽診器，有些還裝模作樣地拿著基本病歷本，在救護中心大廳里對著急救病人們噓寒問暖。

    急救病人們也一臉懵逼，咋一時多了這么多陌生的白大褂詢問他們的病情，心里一下子胡思亂想起來，悲觀主義者已經(jīng)想到自己是不是得了難以治愈的重癥才會使醫(yī)生們這么重視，一下午都來了好兩撥了。

    理查一行人進來的時候，目光和一撥徘徊許久正想要整個合理的借口留下來的白大褂們對上，瞬間電光火石，一股子帶著消毒水味的硝煙起息在救護中心里蔓延開來。

    “理查，是你？”一個略帶驚訝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包括葉一柏在內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是羅切斯的莫雷爾醫(yī)生，他似乎和理查認識。

    理查抬頭，看到波恩醫(yī)生身后的莫雷爾，臉上矜持而專業(yè)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上次見面還是在羅切斯的招錄會上吧，沒想到你居然來濟合了?！彼f到濟合兩個字的時候，音調微微變了一下，聽在眾人耳里，總覺得好像有些……陰陽怪氣的。

    理查面色顯得越發(fā)僵硬了，他臉上矜持的笑容再也繃不住，正想開口，只聽葉一柏說道：“原來莫雷爾醫(yī)生和理查醫(yī)生是舊識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剛進濟合的時候，還是理查醫(yī)生帶的我，我想有這層關系在，我們接下來的交流會更加愉快?！?/br>
    葉一柏的話一落，周遭的氣氛變得越發(fā)詭異起來，在場的白大褂，除了王茂、薩克這種少根筋的，誰聽不出莫雷爾話里隱隱的嘲弄意味。

    但是這位葉醫(yī)生一開口，瞬間把理查擺在了比他還高的位置上，別聽這話說得是客客氣氣笑意盈盈的，但話里的意思很明白，你一個來學習的，最好擺正自己的位置，沒事少逼逼。

    “那當然，我想也是，我們接下來的交流是會非常愉快的。”文森醫(yī)生上前一步，笑著接上了葉一柏的話。

    喬娜這時也笑著開口道：“葉醫(yī)生，我剛剛問過科莫先生了，他現(xiàn)在醒著，而且狀態(tài)非常不錯，他說……額嗯，他十分歡迎我們過去?！?/br>
    喬娜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明顯有些糾結，不過除了葉一柏外，其余人好似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jié)，臉上都露出了或興奮或愉悅的表情。

    “那好，大家跟我來吧?！比~一柏笑著上前領路。

    路過喬娜的時候，他側身輕聲問了問，“科莫先生那里，是有什么問題嗎？”

    喬娜走在葉一柏身后，聞言臉上露出了有些怪異的表情，“我跟說的時候提到了我們的“重生計劃”，他問需不需要他配合宣傳，我說能配合自然是最好的了，然后他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br>
    “什么要求？”

    “他說，要求所有出現(xiàn)他名字的新聞和宣傳稿前都加上伯納德百貨的前綴，包括國內國外所有的報道?！?/br>
    葉一柏：……這就是傳說中的營銷鬼才嗎？

    這次“重生計劃”在波恩教授和卡貝德院長的大力推動下，已經(jīng)吸引了許多國際媒體的關注，包括英美法甚至瑞士挪威報紙上都有提到這次“斷肢再植術”的推廣計劃。

    國內更不用多說了，梁少輝和沈來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上海各大報社還有杭城、蘇城等周邊城市的，正等著羅切斯、夏特這些國際頂尖醫(yī)院的醫(yī)生們一到就開始鋪天蓋地的宣傳。

    這些宣傳中，梁聰和科莫這兩個活生生的例子必然會被提到，如果科莫名字的前頭都加上伯納德百貨的前綴，那么伯納德百貨能在極端的時間內在各個國家得到大量的曝光，這在1933年這個信息傳播不便的時代絕對可以算得上的最有效率最大規(guī)模的廣告之一了。

    葉一柏有預感，如果這次真的讓科莫成功了，想必90年后的市場營銷學課本上，絕對有科莫.伯納德先生的一席之地。

    “我沒意見，讓他和波恩教授溝通吧。”葉一柏道。

    喬娜點點頭，表示明白。

    不多時，眾人就到了科莫.伯納德的病房門口。

    葉一柏上前敲了敲門，房間內傳來科莫響亮的回答聲，“進來?！?/br>
    一眾白大褂推門進去。

    科莫先生在他的病號服外還披了一件外套，頭發(fā)也明顯仔仔細細地打理過，見到葉一柏等人，他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葉醫(yī)生，你們來了。”

    葉一柏干咳兩聲，強忍住已經(jīng)到嘴邊的笑意，向眾人介紹了科莫的身份，已經(jīng)他的病情。

    “科莫先生術前和術后以及拆線前的x光片都還保存著，大家可以自行傳閱?！比~一柏說著，將喬娜從科莫床下拿過來的x光片遞給眾人。

    羅切斯和夏特的醫(yī)生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了。

    “掌中部完全斷離了，掌深、淺弓這里的肌rou都斷開了，這個難度比斷指還要高不少?！?/br>
    “文森，你看，這個是接完后的，克氏針穿起來的，可惜x光片拍不出神經(jīng)和血管?！?/br>
    “你們看這張，這是拆線前的片子吧，這張已經(jīng)很明顯了，骨頭這里都長起來了?！?/br>
    羅切斯、夏特等醫(yī)院的醫(yī)生一邊說一邊向科莫.伯納德所在的方向靠近，波恩和葉一柏他們也很識趣，默默讓開了道路。

    看著這群遠道而來的白大褂們一下子將科莫的病床圍得嚴嚴實實，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問問題，看著他再植完畢的右手想要靠近又小心翼翼的模樣，濟合眾人的腰板都不由又直了幾度。

    理查臉上更是一改剛剛的僵硬，大學時比我優(yōu)秀怎么了，同樣報考羅斯特你被錄了我被拒絕了怎么了，你還不是要乖乖來我們地方學習。

    葉一柏，咳，葉醫(yī)生還是我?guī)С鰜淼哪?！想到這里，理查不由心虛地目光飄忽了一下，隨即看到不遠處拿出紙筆來記錄的莫雷爾，眼神又變得堅定起來，葉一柏就是他帶出來的！他自己都承認了！至少在莫雷爾這家伙在上海的這段時間，這個名頭不能丟??！

    同時，在羅切斯和夏特等醫(yī)院醫(yī)生到上海的時候，葉一柏給梁少輝和沈來打了電話，于是，在梁少輝這位長袖善舞，與各大報社關系良好的普濟醫(yī)院院長的推動下，上海大大小小的報社都飛速運轉了起來。

    雖說這兩天恰逢周末，但是各大報社的工作人員們卻沒有一絲怨言，當初《周六郵報》的瘋狂銷量還歷歷在目，當初他們只是跟風，那幾天的報紙的銷量都是平常的好兩倍，更何況這次他們是第一手新聞，各大報社都鉚足了勁，想要趕在同行面前把這“最新”的名頭搶到手。

    “賣報賣報，國際著名醫(yī)院羅斯特、夏特醫(yī)生赴滬學習斷肢再植技術，將于明日在西城工業(yè)區(qū)開展斷肢免費治療活動?！?/br>
    “賣報賣報，國際著名醫(yī)院羅斯特、夏特醫(yī)生赴滬學習斷肢再植技術，將于明日在西城工業(yè)區(qū)開展斷肢免費治療活動。”

    “先生，您來一份不？”

    “外國人來我們這學習？來，給我一份?！?/br>
    “明天？免費的義診嗎？洋人給我們治？真的假的？”

    “真的，您仔細看，濟合、圣瑪麗聯(lián)合紅十字會醫(yī)院和普濟一起組織的，這上頭還說了，12小時內只要是低溫冷藏的斷肢都有接上去的機會，西城工業(yè)區(qū)附近的診所醫(yī)院這幾日都提供斷肢低溫保存和斷肢緊急處理的服務?！边@位年紀稍大的報童仔細向客人解釋道。

    客人聞言連忙揮揮手，“別跟我說，晦氣，我手可沒斷啊。”他說到這里，從口袋里掏出兩個銅元來，“諾，要一份，這倒是蠻不錯的，真碰上這種事，能救一個家庭呢?！?/br>
    “賣報賣報……賣報賣報……”

    電話鈴聲在靠近西城工業(yè)區(qū)的各大醫(yī)院和診所里響起，許多護士們拿著一張大大的宣傳紙快步走到各自醫(yī)院門口，在路上好奇的目光中拿膠水貼在自家診所（醫(yī)院）旁邊的墻上。

    護士們一走，好奇的路人就湊了上來。

    “這上頭說什么呢？”

    “說這兩天，斷手斷手指的，都可以到這里免費處理和保存，說明天開始有國際大醫(yī)院的醫(yī)生過來給他們接上！”

    一個識字的路人看了半晌后，向眾人解釋道。

    隨即引起一陣又一陣驚呼，如果說上次《周六郵報》和各大報社的報道更多的是面對知識分子，振奮他們的精神。那么這一次診所（醫(yī)院）門口的通知，以及西城各大廠房聚集處報童的宣傳面向的就是普通老百姓了。

    普通老百姓聽到免費，就會自發(fā)地向周邊人宣傳，于是這個消息猶如湖里的漣漪，一層層一圈圈地向外擴散開去。

    一家靠近西城區(qū)的中醫(yī)診所內

    魏如雪和葉芳有些緊張地盯著正閉目替楊東切脈的老中醫(yī)身上。

    見醫(yī)生的手從楊東手上拿開，魏如雪才敢開口道：“大夫，怎么樣，有好些嗎？”

    老中醫(yī)將手從楊東手腕上拿開后，又閉目思忖了片刻，才開口道：“楊小公子這幾個月的睡眠和反應速度可有改善的跡象？”

    “睡眠是好多了，人也活潑了些，哭鬧的時候多了，但是這反應速度好像沒有改善的跡象，認東西的速度也很慢?！蔽喝缪┹p聲說道。

    “大夫，能不能用藥稍微重一點，他馬上就要開蒙了，我也不求他能多聰慧，至少讓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樣……”魏如雪說著說著，眼眶就有點紅了。

    “舅媽?！比~芳上前抓住魏如雪的手，用力握了握。

    魏如雪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自己的鼻下，“對不住大夫，我有些失態(tài)了?！?/br>
    老中醫(yī)聞言輕輕嘆了口氣，“楊太太，令郎的病不在六腑，屬于疑難雜癥，我只能根據(jù)他每次的情況增減藥量，對于的我也無法保證?！?/br>
    魏如雪聞言，兩只手緊緊攥緊，她一時忘了她右手還握著葉芳的手，使得葉芳左手眉頭猛地一皺，但是她并沒有發(fā)出聲響來，只安靜地讓她的舅媽發(fā)泄。

    “謝謝，我知道的，大夫，您盡力就好，能好一點是一點，至少他現(xiàn)在活潑很多了，會哭鬧了，已經(jīng)很好了?！蔽喝缪┹p聲道。

    楊東正慢慢從椅子上自己爬下來。

    魏如雪正要上去幫忙，只聽到楊東慢吞吞地說：“我、自、己、可、以，就、是、慢、一、些?！?/br>
    “這么著急干嘛，等我來抱你下來不就好了。”

    楊東微微抬頭，一邊笑一邊似乎有些認真地說道：“我、太、慢了，我怕你不等我?！?/br>
    魏如雪終于忍不住落下來淚，“傻孩子說什么呢，我不等你等誰去啊?！闭f著，她快步上前，將楊東從椅子上抱下來。

    葉芳也上前幫忙整理楊東自己爬下來弄亂的衣領，“我、長、大、了，mama、會、抱不動?！?/br>
    “說什么呢，你再大，mama也抱得動你?！蔽喝缪┯挚抻中?，但心里卻將這話聽進了心里，現(xiàn)在還好，東兒長大了該怎么辦啊。

    第134章 暴風雨前的平靜

    從中醫(yī)診所出來，魏如雪都有些神思不屬，她生下楊東后，還能維持她現(xiàn)在的地位全靠她長袖善舞能屈能伸以及她娘家的地位，但楊成新已經(jīng)不止一次跟她說過要帶外面的私生子回來的事了。

    楊東長大了，她就老了，她還能護他多久，在這個動蕩的社會里，沒有財富沒有權力，甚至連正常人的智商都沒有，魏如雪前所未有地焦躁起來。

    “舅媽，你別著急，會有辦法的，東兒至少這兩年都沒有發(fā)作過，只是反應比別人慢一點，或許長大就好了?！?/br>
    這家中醫(yī)診所開在鬧市區(qū)，旁邊不能停車，因此司機見魏如雪他們出來才匆匆跑去開車，兩人等在路邊，這時候，中醫(yī)診所的伙計匆匆出來，拿著一張紙往墻上貼。

    魏如雪好奇地轉頭去看，看到紙上的內容就是一愣，“國際頂尖醫(yī)院？什么醫(yī)院可以叫做國際頂尖啊，小王，這跟你們有關系？”

    叫做小王的活計仔仔細細地將宣傳紙貼上，見魏如雪問話，笑道：“哦，楊太太，是這樣的，我們張大夫說了，這是積德的事，雖說我們不能出一份力吧，但是宣傳宣傳讓更多人知道也是好的?！?/br>
    魏如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張大夫就是善心?！?/br>
    小王笑笑，做完事對魏如雪稍稍彎了彎腰就快步向中醫(yī)堂里面走去，雖說這位楊太太是官太太，但是像他這種有名氣的中醫(yī)大師的學徒根本沒必要討好任何人，客客氣氣就行了。

    “斷肢再植，你弟弟那個吧，名頭喊挺響的，國際頂尖，他知道什么叫國際頂尖嘛。”等小王離開，魏如雪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宣傳紙的內容，嗤笑一聲。

    葉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雖說她不愿意聽舅媽這么說自己的弟弟，但私心里她也并不認為葉一柏一個半路出家的醫(yī)生能跟世界頂尖醫(yī)院扯得上關系，更不用提頂尖醫(yī)院的醫(yī)生來向他學習了，確實荒謬了些。

    司機開著車子緩緩駛近，三人上車，車子向法租界楊家別墅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