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純禧是我的女兒，但我現(xiàn)在哪敢反駁？

    康熙繼續(xù)嘆氣：“你們看歷朝歷代的皇帝都猜忌自己的兄弟。朕對你們多好啊，天天盼著你們建功立業(yè)，給你們多少建功立業(yè)的機會？太子對你們也多好啊。太子幫你們制定策略，給你們畫好詳細的地圖，你們只要遵守太子的命令，就能輕松獲得巨大的戰(zhàn)功?！?/br>
    康熙深吸一口氣，吼道：“結(jié)果呢！你們辜負了朕，辜負了太子！福全！常寧！你們作為八旗統(tǒng)帥！連自己的兵都控制不??！太子讓你們嚴格執(zhí)行他的命令，你們還怕這怕那，不肯嚴懲違令之人！太子的命令就是朕的旨意，朕早就說過了！抗旨不尊的人，你們不該砍了嗎！”

    “一個腦袋不夠就砍兩個，砍十個，砍一百個！八旗將領(lǐng)的腦袋全砍了朕都不心疼！”康熙憤怒地指著西邊，“朕的保成指望不了你們，他帶著禁軍和直親王的中路軍匯合，也能一路殺到準(zhǔn)噶爾，滅了準(zhǔn)噶爾王公全族！朕的保成帶禁軍只是去督戰(zhàn)，他原本只會在最安全的大后方督戰(zhàn)！你們把朕的保成，把大清的太子逼上了最危險的戰(zhàn)場！這件事，朕絕對不會放過！”

    福全和常寧從椅子上滑到地上，伏地請罪：“皇上息怒！臣有罪！臣認罪！請皇上不要大動肝火，傷了身體！”

    康熙來回踱步：“朕不大動肝火？朕能不大動肝火？朕的太子還在西北冰天雪地中受苦，你們讓朕如何不大動肝火！”

    福全咬牙，道：“皇上，此次八旗將領(lǐng)公然違抗太子之令，可以換他們的旗主了！”

    常寧看了福全一眼，沒想到自家老實人哥哥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想了想，也磕頭道：“八旗各自為主，只認旗主不認皇上，必須整頓！”

    康熙瞥了他們一眼：“之前朕要廢八旗的時候，你們非常反對?！?/br>
    福全苦笑：“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大清已經(jīng)無內(nèi)憂外患，不擔(dān)心八旗生事。而且臣也仍舊認為直接廢八旗不可取，應(yīng)徐徐圖之?！?/br>
    常寧道：“對對對，皇上，咱們先把旗主的爵位擼了，把八旗全收到皇上您手中，之后再慢慢改?！?/br>
    康熙道：“八旗全收歸朕手中？那旗主們?nèi)绾问杖∑烊斯┓?？?/br>
    福全和常寧愣住。

    他們想了想，道：“像前明那樣，宗王只收稅，不能管理？”

    康熙道：“你們先回去閉門思過吧?！?/br>
    福全和常寧被擼掉了親王爵位帽子，雙雙成了郡王，暫時被禁足。

    康熙坐在椅子上，思索八旗的事。

    讓宗親繼續(xù)享用旗民的供奉，但不管政務(wù)，確實是一個辦法。

    這相當(dāng)于康熙和宗親們各退一步，既保證他們榮華富貴，又不讓他們威脅自己的權(quán)力。

    但康熙卻不想這么做。

    他連一步都不想退。

    這么做有很大的弊端。旗民若還要供奉他們，就無法完全成為只屬于皇帝的百姓。旗兵們的訓(xùn)練也會受到影響。

    而且前明這樣養(yǎng)“朱”，把前明的國庫都拖垮了。

    有前明的前車之鑒，難道他還要再犯同樣的錯，讓越來越龐大的宗親將大清的國庫也拖垮？

    他們看似要的是旗民的供奉，實際上還是大清國庫在出血，是大清在供奉他們。

    漢時就有推恩令。一代一代推恩下去，血緣遠的宗親們自謀出路，有本事的為官為將，沒本事的種田經(jīng)商，也沒說讓漢朝一直養(yǎng)著。

    只有前明如此奇怪。大清為何要學(xué)前明？

    他朱元璋因為是乞丐出身，妄想著自己當(dāng)了皇帝，子子孫孫都能享福；我愛新覺羅……

    十三副遺甲起兵，出身還是比朱元璋好一點……吧？康熙摸了摸下巴，點點頭。

    沒錯，我們愛新覺羅家比朱元璋出身好，不能學(xué)朱元璋如此寒酸小家子氣。

    “得讓那些紅帶子和黃帶子自謀出路。”康熙自言自語，然后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真不想自言自語啊。

    若是太子在這里，他們父子倆一起商量多好。太子什么時候回來？

    康熙想著自己若在太子回來之前把八旗廢了，太子回來后又氣鼓鼓哭唧唧地拽著他的袖子，就忍不住想笑。

    罷了，太子不在身邊，沒人給自己善后，還是慢慢來吧。

    先廢了幾個旗主的爵位，慢慢來。

    ……

    “這里冷是冷，但炭火充足后，居然比京中還好過一些?！必范A靠著從雪地里獵到的鹿，樂呵呵道，“京中那風(fēng)啊，刮得我臉疼?！?/br>
    胤礽道：“你臉疼，在臉上擦羊脂雪花膏?！?/br>
    胤禔嗤之以鼻：“我才不擦那些娘們兮兮的東西?！?/br>
    胤礽道：“保護皮膚而已，哪里娘了？就準(zhǔn)女人保護皮膚，不準(zhǔn)男人保護嗎？沒有這個道理。你若臉傷了，不僅難看，還礙事。在戰(zhàn)場上受傷是功勛榮耀，因天氣干燥寒冷不肯涂護膚的羊脂和防風(fēng)的蠟而受傷，大哥，小心你成為弟弟們中的笑柄?！?/br>
    胤禔白了胤礽一眼：“就你話多。好好好，我擦，吃完就擦?！?/br>
    胤禔燒烤技術(shù)一流，胤礽調(diào)味技術(shù)一流，兩人合作之下，野鹿rou雖柴，也能讓杰書、延敘、費揚古、曹寅等人越吃越饞。

    相處久之后，不熟悉胤礽和胤禔的人發(fā)現(xiàn)，太子和直親王私下特別不拘小節(jié)。像現(xiàn)在這樣，太子和直親王烤rou，他們只負責(zé)吃。

    最初他們可不敢，后來他們被鄂倫岱、曹寅和納蘭性德帶著放肆了幾回，就大著膽子繼續(xù)大著膽子蹭吃蹭喝，還與太子和直親王胡侃起來。

    杰書年紀最大，有點融入不了這群年輕人。他拎著一塊鹿rou，在一旁慢悠悠地吃著，聽年輕人們聊天。

    杰書一邊感慨這群年輕人都文武雙全，才華橫溢，將來……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國之棟梁。一邊他又遺憾，自家兒子沒在其中。

    等回京之后，他定要想方設(shè)法讓椿泰接受太子的教誨。

    以他這次的軍功，問皇上要一個皇子伴讀的位置，皇上肯定會給。

    太子殿下悉心教導(dǎo)弟弟們的時候，椿泰也就能蹭一蹭太子殿下的教導(dǎo)了。

    吃飽肚子之后，胤禔和胤礽慣例去外面走了一圈。

    胤禔見胤礽皺眉，無奈道：“保成，你又在愁什么？”

    胤礽擔(dān)憂道：“我在擔(dān)心汗阿瑪會不會一時怒極，把八旗廢了?！?/br>
    胤禔無所謂道：“廢就廢唄?！?/br>
    胤礽道：“八旗反了怎么辦？”

    胤禔道：“汗阿瑪手中有上三旗；正紅旗是杰書的，不會反；正藍旗和鑲白旗的旗主現(xiàn)在是咱倆……”

    胤禔拳頭敲擊手掌：“對哦，正藍旗和鑲白旗的旗主現(xiàn)在名義上是咱們。那為什么正藍旗和鑲白旗這次不聽咱們的？”

    胤礽無語：“你現(xiàn)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嗎？雖然正藍旗和鑲白旗名義上奉我們?yōu)橹?，但汗阿瑪為了削弱旗主，實際統(tǒng)領(lǐng)八旗的人是各旗都統(tǒng)。我們沒有指揮和動用正藍旗、鑲白旗的權(quán)力，只能收取正藍旗和鑲白旗旗人的供奉?！?/br>
    胤禔道：“我記得之前汗阿瑪換過正藍旗和鑲白旗的都統(tǒng)，兩旗都統(tǒng)應(yīng)當(dāng)是汗阿瑪信任之人。他們居然不聽話？”

    胤礽道：“他們又不在中路軍，得聽裕親王和恭親王的話。不過等他們回到京城，肯定不會跟著其他八旗一起反。”

    胤禔道：“那你擔(dān)心什么？就算八旗反了，現(xiàn)在汗阿瑪不用顧忌羅斯國和準(zhǔn)噶爾，有能力平叛?！?/br>
    胤礽嘆氣：“我擔(dān)心的是汗阿瑪不僅要撤八旗，還會徹底免除旗人和宗親的優(yōu)厚待遇，不再供養(yǎng)旗人和宗親。旗人還好，宗親……”

    胤禔打斷道：“取消就取消唄。你以后也別給我鐵帽子王，頂多多延續(xù)一代，照顧照顧你侄兒。之后孫子曾孫什么的，有本事就自己賺個王爵回來，沒本事就老老實實當(dāng)富家翁。若是連錢財都守不住，活該去死?！?/br>
    胤礽被胤禔逗笑了：“大哥你是灑脫，其他宗親可不一樣?！?/br>
    胤禔翻白眼：“那是汗阿瑪考慮的事。他無論要做什么，咱倆被大雪困在伊犁，還能插雙翅膀飛回去幫他不成？”

    胤禔對著京城方向拱手：“汗阿瑪，您小心些。若您做得太過火，一定要撐到兒子回來救您??！”

    胤禔放下手：“好了，我已經(jīng)做完了我能做的事。你也趕緊?！?/br>
    胤礽嘴角抽搐，但也學(xué)著胤禔拱手：“汗阿瑪，您可千萬別亂來。要亂來，等兒子和大哥回來能幫你收拾爛攤子之后再亂來。兒子可求您了。”

    胤禔拍了拍胤礽的肩膀：“現(xiàn)在我倆都已經(jīng)做完了力所能及的事。你不用愁了吧？”

    胤礽：“……嗯?！?/br>
    感謝大哥，他也當(dāng)了一回孝子。

    ……

    或許是胤禔和胤礽遠遠的拱手請求起了作用，康熙這次沒有亂來，一口氣將八旗擼到底。

    他只是奪了旗主的八旗，統(tǒng)一歸于自己名下，不再有上三旗下五旗之分。

    上三旗的人有些不滿。但下五旗的人非常多，把上三旗不滿的聲音壓住了。

    康熙轉(zhuǎn)移了一手好矛盾，將旗人、宗親對皇帝的矛盾，轉(zhuǎn)移到上三旗和下五旗中。

    胤祉受康熙的命令，在報紙上煽風(fēng)點火。

    今天說上三旗看不起下五旗，認為下五旗不配和他們一同隸屬皇帝；明天說下五旗大放厥詞，上三旗就是運氣好，論功勞不如他們。

    這罵戰(zhàn)越來越激烈，最后衍生到漢軍旗難道就不配直接隸屬皇帝嗎？

    漢軍旗：？

    八旗原本是一個整體，旗下分滿軍佐領(lǐng)、漢軍佐領(lǐng)、蒙古佐領(lǐng)和包衣佐領(lǐng)。漢軍旗和蒙古軍旗原本也是被宗王旗主所管轄。

    皇帝為了削弱旗主權(quán)力，便讓漢軍旗和蒙古軍旗獨立出來，單獨管理。

    比如漢軍旗原本由佟養(yǎng)性和石廷柱管理，他們算是半個漢軍旗的大旗主。

    之后皇帝進一步收攏軍權(quán)，從佟養(yǎng)性和石廷柱手中將漢軍旗收為皇帝直屬管理，蒙古八旗也一樣。

    原本歷史中，康熙給太子選石氏為妃，就是因為石家曾經(jīng)算是半個漢軍旗的大旗主。即使他們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削減，在漢軍旗中影響力也十分強大，可以促進滿漢和諧。

    這個“滿漢和諧”并不是指旗人和百姓，而是指漢軍旗和滿洲朝廷。

    漢軍旗這個群體太過特殊，處于旗人和漢民的夾縫中，算是滿清朝廷和百姓之間的緩沖地帶。

    所以如果漢軍旗對滿洲朝廷歸心，實際上也能緩解一部分旗人和漢人百姓的矛盾。因為愚蠢的百姓們聽到“漢軍旗”中帶了一個“漢”，就以為和他們差不多。

    不過這個時代，康熙廢了剃發(fā)令，就沒必要拉攏漢軍旗了。

    所以，漢軍旗和蒙古軍旗原本就是直屬皇帝。皇帝手中的軍權(quán)，并非只有滿軍旗中的上三旗。又何談漢軍旗歸皇帝名下？

    不過這次漢軍旗和蒙古軍旗的戰(zhàn)斗表現(xiàn)也不怎么樣。

    他們心里很委屈。

    如果太子越過裕親王和恭親王直接向他們下令，他們一定跟著太子走。

    但太子沒直接對他們下令，他們就只能聽裕親王和恭親王的。

    他們只是戰(zhàn)斗力不如中路軍中的新軍，不代表他們忠誠度不如新軍啊。而且就說戰(zhàn)斗力，他們也不一定會輸給禁軍吧？禁軍就是一群花架子，他們這次能立下大功勞，全靠太子提攜。

    漢軍旗、蒙古軍旗的都統(tǒng)找到正藍旗和鑲白旗的都統(tǒng)喝酒。

    都統(tǒng)們聚在一起，紛紛抱怨。

    他們不是不忠于太子和皇上，是太子不給他們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