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太子確實非常好，這么小的年紀，干農(nóng)活居然如此熟練。皇上真是教……

    于成龍深呼吸。皇上真是教得太過了！

    若是農(nóng)家里的孩子，這個年齡做農(nóng)活就罷了。太子金尊玉貴，哪能這么小的年紀去下地干活？有這點時間，不如多背幾本書！

    太子了解民生艱難當然是好事，可過猶不及，太子只需要了解，不需要把時間花在這上面。

    于成龍本想立刻勸誡，但現(xiàn)在他和皇帝陛下藏在角落里偷窺小太子洗澡中，這根本沒法說話?。?/br>
    于成龍十分懊悔。他怎么就蹲久腦袋發(fā)木，跟著皇帝做這等蠢事？

    康熙悄悄地來了，又帶著于成龍悄悄地走了。

    回宮的時候，梁九功陪胤礽坐在馬車里，小聲道：“太子爺，今日皇上帶著一位老大人來看您洗澡了。”

    正在喝水的胤礽：“噗！”

    胤礽擦了擦嘴邊的水：“什么？洗澡？”

    梁九功一臉嚴肅地點頭。

    胤礽按著太陽xue，有氣無力道：“你……你把事情說詳細些?！?/br>
    聽完梁九功描述后，胤礽深深嘆了口氣。他的汗阿瑪又在炫耀兒子了。

    不過炫耀兒子就罷了，拉著一位老大人看完他種地就走行不行？怎么連洗澡都要偷看？汗阿瑪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康熙當然不是故意偷看胤礽洗澡，他只是有點擔心似乎累狠了的胤礽，見胤礽沒事后，才帶于成龍離開。

    康熙將胤礽從小拉扯到大，胤礽小時候還是康熙帶著洗澡，所以康熙自己沒發(fā)現(xiàn)有任何問題。

    回去之后，于成龍委婉告訴康熙這樣不好，康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做了多尷尬的事。

    不過康熙理直氣壯，這孩子他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帶大，有什么需要顧忌的？

    于成龍嘴角抽搐：“皇上不顧忌，老臣顧忌啊?！?/br>
    康熙埋怨：“對。你怎么不早說？”

    于成龍：“……”怎么還是我的錯了？

    不過對方是皇上，于成龍也只能先認錯再說。

    他認完錯之后，先夸獎了小太子，然后委婉建議康熙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教導太子種地上。

    “那只是他的愛好。他沒有荒廢讀書。不信于大人可以來考考他?！笨滴豕创叫?，“看，來了?！?/br>
    于成龍順著康熙的視線轉(zhuǎn)頭，看到一只小太子雙拳緊握，做出仿佛他在地方為官的時候看到過的健壯猴子生氣時的動作和表情，一步一跺腳走過來。

    “汗、阿、瑪！”

    胤礽鼻子噴氣。

    康熙早就知道自己一離開，伺候胤礽的人肯定會把自己來過的事告訴胤礽。他就等著生氣的兒子沖過來。

    惹寶貝兒子生氣，也是當阿瑪?shù)臉啡ぶ弧?/br>
    “咳，過來，皇父給你介紹大清第一清官，于成龍于大人。”康熙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兒子招手。

    胤礽愣住。

    他本以為自己被守在門口的趙昌直接領(lǐng)進來，書房里肯定沒人。

    胤礽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衫和亂糟糟的短發(fā)，乖巧地對康熙請安，又和于成龍相互見禮。

    于成龍看著康熙臉上控制不住的笑容，立刻明白自己變成了壞心眼皇帝欺負兒子的道具。

    他無奈地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上次見到皇上的時候，怎么沒發(fā)現(xiàn)皇上這么頑皮？是因為三藩已定，大權(quán)在握，皇上才露出本性嗎？

    于成龍有兒子有孫子。他兒子敢這樣欺負孫子，他已經(jīng)攥著鞋底抽上兒子的臉了。

    可面前的人是皇帝不是兒子，他只能裝作什么都發(fā)現(xiàn)，同情地看著小太子憋著一肚子氣，還要擠出僵硬的笑容。

    “于成龍要考校你的功課，不要給朕丟臉?！笨滴醢沿返i剛整理好的短發(fā)揉亂道。

    胤礽默默梳理好自己的一頭亂毛，郁悶道：“是，皇父?！?/br>
    胤礽對于成龍拱手：“于大人請?！?/br>
    于成龍：“……”我沒說過要考校太子功課啊！皇上您別亂說！

    但皇上都開口了，金口玉言，別人只能配合他。于成龍無奈地問了胤礽現(xiàn)在讀的書，然后隨便抽了幾個片段。

    康熙要炫耀兒子，胤礽不能讓康熙丟臉，只能集中精神開啟記憶掛。

    于是于成龍問了許久，胤礽的回答一字不錯，甚至給年紀大了之后記憶力不太好的于成龍糾正了幾個問題上的錯誤。

    于成龍倒吸一口氣：“太子殿下居然把書全部背下來了？”

    胤礽點頭，謙虛道：“背下來了一些?！?/br>
    康熙又把胤礽剛整理好的頭發(fā)揉亂：“所以于愛卿知道為何朕不讓他出閣讀書了吧？作為太子，經(jīng)書也不過求一個背誦就夠了。若他以后有興致，可以再繼續(xù)研究?，F(xiàn)在趁著朕還有精力，該多教他一些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br>
    于成龍嘆氣：“皇上說的是。但也不該讓太子去種地啊?！?/br>
    康熙失笑：“種地是他愛好，朕可不教他這個。尋常孩子空暇時候便到處玩樂，他不愛奢侈的東西，也不喜歡游街打馬，唯獨愛種地，朕也很無奈。”

    胤礽默默地理頭發(fā)。不，種地不是愛好，我挺喜歡玩樂，種地不是興趣，我是真的想做出一番事業(yè)，可惜，文科生，廢物！

    于成龍無話可說了。

    別說皇子，就是尋常顯貴人家的孩子，都難免有些奢侈的愛好。

    太子生活簡樸，唯一的愛好只是種地，除了夸贊，還能說什么？難道說太子親自種地，有失身份嗎？

    這話他們要是敢彈劾，史書中絕對會記上他們一筆，讓后人罵他們迂腐。

    “恭喜皇上?！庇诔升堉荒芄笆謴澭?。

    康熙微微點頭。今日炫耀兒子的計劃初步達成。

    “賜座。”康熙再次給于成龍賜座，然后把胤礽抱到腿上，“看看這份奏折?！?/br>
    上奏之人也叫于成龍，彈劾的是河道總督靳輔。

    胤礽抬頭看了一眼老邁的于成龍，然后看向等著他提問的康熙：“是這個于大人嗎？”

    他知道不是，但康熙等著他問，他便問了。

    康熙笑著搖頭：“是一個小于成龍。這個上奏的人，可稱他為于振甲。你面前的于大人，你可稱他為于北溟?！?/br>
    胤礽問道：“一家人？”

    康熙再次笑著搖頭：“不是。很巧是不是？他們倆都是清官，都是能吏。于北溟來見朕的時候，碰巧于振甲的彈劾折子來了，朕便讓他一起看?！?/br>
    于成龍拱手道：“臣不擅長治理水務，無法給皇上解惑。但于振甲為官清廉，正直不阿，不會以私利彈劾人。”

    康熙道：“你不是閱讀過許多治理水患的書籍嗎？看看他彈劾的折子，說說你的感想。”

    胤礽無語。

    他用眼神詢問：兒子可以不看不想嗎？兒子想回去睡覺。

    康熙用眼神回答：不行，趕緊給朕好好說。

    胤礽心中嘆氣。阿瑪這是炫耀兒子沒炫耀夠啊。

    他粗略地看了一遍奏折，道：“不會以私利彈劾人，不代表彈劾就正確。治理黃河，需要從實際出發(fā)，細細偵查沿岸地理水文情況，才能做決定。若是于振甲已經(jīng)查探過黃河沿岸，再提出此等建議，那么皇父便可以聽他一言。但他從未沿著黃河走過，僅憑著自己治理其他河流的經(jīng)驗想當然地認為治水都能共通，無論他提出什么建議都不必理睬?！?/br>
    胤礽沒有繼續(xù)說于振甲，他拿起另一封也是彈劾靳輔的折子：“于振甲雖沒有從實際出發(fā)，倒也是出于好心，剩下彈劾靳輔貪污的人倒是沒道理了。”

    康熙問道：“你聽過靳輔的傳聞，知道他沒有貪污？”

    胤礽道：“治理河道不可能不貪污。便是皇宮內(nèi)務府在外采買，每經(jīng)過一個人的手，都會扣下幾個子。治理河道的錢糧撥下去，層層克扣，歷來用于治水，能有三成便能稱得上清官?！?/br>
    康熙嘴邊的微笑淡了下去。

    于成龍則愕然抬頭，不顧禮儀地看向胤礽。

    “靳輔能治理出成效，并在治理出成效后被人彈劾貪污五成?！必返i嘆氣，“他應該的確在河道上用了五成的錢糧，被彈劾就難免了?！?/br>
    第69章

    這個世界上最公正也最刻薄的評價就是蓋棺論定。

    后世電視劇中為了突出大小于成龍，甚至將大小于成龍的事跡融合成一個人，與其敵對的靳輔變成了貪墨河道的貪官污吏的代表。

    但這只是影視作品。

    后世的人只要認認真真上過初高中的地理課，就能把“治河經(jīng)驗”說得頭頭是道。這些后世人看不上的知識，在古代是經(jīng)過許多人用雙腳一步一步沿著大河大江兩岸不斷走，走破了無數(shù)雙鞋子后才一點一點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教訓。

    靳輔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死后保黃河近三十年沒有大決口，沿岸百姓們紛紛為他建廟立碑，尊他為“河伯”。

    康熙朝自靳輔死后，便沒有再出現(xiàn)一個治河能手。那些彈劾靳輔的人，頂多在靳輔已經(jīng)架好的框架上修修補補。

    就這樣，靳輔的功績也奠定了康乾盛世的基礎(chǔ)。

    可這樣一個人，卻一生磨難不斷，被人以貪墨不斷彈劾，后世不讀史不思考的影視編劇們，更是把他當貪官來丑化。

    可悲可嘆。

    還好就算再丑化，他在史書上的功績不會磨滅，他的河伯廟中仍舊有虔誠的老百姓為其獻上香火。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胤礽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用自己渺小的智慧讓這個時代更好，便不再去想太過鋒芒畢露，會不會引起康熙忌憚。所以胤礽早幾年前就潛移默化影響康熙，試圖讓靳輔這個治河能吏一生少一些坎坷。

    大不了，他只給康熙當智囊團，康熙給他實權(quán)的時候他就裝病。

    不過說起來，他第一世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過什么實權(quán)，一直在給康熙打工而已。

    胤礽收斂心神，繼續(xù)描述黃河的事。

    康熙對黃河治理的態(tài)度也是遵循實事求是。他曾派近衛(wèi)去走遍黃河流域，描繪出黃河流域圖。

    在知道胤礽已經(jīng)能背下大部分四書五經(jīng)之后，康熙不再教導胤礽儒學書本知識，改教導他各種政務知識。

    黃河是重中之重，對大清的危害比三藩還嚴重。胤礽自然看過黃河流域圖。

    胤礽悄悄讓胤禔提議，將黃河流域圖做成沙盤實景，交于靳輔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