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已經(jīng)有了五個健康的皇子，康熙都快忘記子嗣詛咒這件事。現(xiàn)在六七阿哥一同出事，氣得康熙想去刨了多爾袞和多鐸的墳！

    憂心忡忡地想著“什么cao蛋歷史慣性”的胤礽被暴怒的康熙嚇了一跳，想了許久才想明白康熙的邏輯。

    呃，胤礽之前胡扯多爾袞和多鐸打斷了順治的民族融合政策，導致大清龍脈沒辦法與中原龍脈融合，所以女真人才能用金國龍脈詛咒大清子嗣。

    康熙信以為真，以為詛咒又來了。

    多爾袞已經(jīng)被順治毀墓掘尸。胤礽抱著康熙的大腿勸了好久，終于讓康熙打消了把多鐸的墳墓也掘了的心。

    胤礽以為，自家阿瑪百忍成鋼，這次氣頭過去了，肯定也能忍下來。

    哪知道幾日之后，康熙下旨痛斥多爾袞和多鐸在入關(guān)時不顧大清皇太極和順治制定的安撫前明百姓的國策，因個人殘暴導致南方生靈涂炭，以致于如今三藩之亂如沉疴難愈。

    康熙下旨在揚州為史可法建廟立碑，追謚為“忠正”；他又傳告天下，推翻順治《罪己詔》，肯定順治推行漢俗、重用漢官的舉措。

    一時間，大清上下嘩然，許多勛貴和宗親聯(lián)合起來沖擊乾清宮門扉，讓康熙收回成命。

    康熙不但沒有收回旨意，反而再次下旨，說“剃發(fā)令”也是多爾袞一意孤行。大清既然國本已定，理應對“剃發(fā)令”進行商議更改，以匯聚天下民心。

    胤礽被康熙突然的莽撞嚇得小臉煞白。

    他立刻稟報太皇太后，讓太皇太后將所有公主集中到慈寧宮養(yǎng)育，自己抱著所有哥哥弟弟在乾清宮偏殿瑟瑟發(fā)抖。

    汗阿瑪！您瘋了嗎！那些勛貴和宗親要提著大砍刀入宮清君側(cè)了?。。?/br>
    曾經(jīng)在滿朝都是鰲拜黨羽的時候親自領(lǐng)人以游戲之名擒拿鰲拜，在三藩手握重兵并沒有反意的時候力主撤藩逼反三藩的年輕康熙，如今再次顯示出他莽撞頭鐵的一面。

    胤礽欲哭無淚。

    他想，自己該不會要提前卒了吧？

    第60章 （霸王票加更）

    康熙不認為自己莽撞。

    他認為自己已經(jīng)過了莽撞的年齡，所有做的事都是胸有成竹，看到了后果。

    康熙在幾年前得知詛咒前因后果之后，就想廢除剃發(fā)令。

    剃發(fā)令是現(xiàn)在大清四處仍舊有反抗起義的原因。百姓越反抗，滿洲人就越害怕，越想將剃發(fā)令推行出去?？滴踉疽彩侨绱讼氲?。但得知了順治的理想，看清了世界形勢之后，康熙的思想發(fā)生了改變。

    既然滿洲人也是炎黃人，他將要推行炎黃大一統(tǒng)，那么頭發(fā)什么已經(jīng)無所謂了。

    他的國土中將會迎來世界各國的人朝賀，不同膚色不同瞳孔不同服飾的人都會成為他的臣民。如果強迫世界各國融入大清的人全部都剃發(fā)易服，他鎮(zhèn)壓的兵夠嗎？那些人又會不會因為討厭這些麻煩事而反對大清？

    于公于私，康熙都有足夠的理由動剃發(fā)令。

    正好剃發(fā)令出現(xiàn)的時候，正好是多爾袞攝政的時候。

    下命令的是多爾袞，執(zhí)行命令的是多鐸，順治親政的時候，已經(jīng)入關(guān)了。所以康熙可以把他們父子倆從這件事中摘得干干凈凈，在朝臣和百姓面前裝成一朵無辜的白蓮花。

    要做一個合格的皇帝就要臉皮厚，該甩鍋就要甩鍋。只要甩鍋，康熙動“剃發(fā)令”就不算違背祖制。

    這樣，問題又解決了一個。

    接下來便是八旗勛貴和宗親的反對。

    康熙需要等候一個好時機，讓那群八旗勛貴和宗親即使反對也沒用，不會危及他的皇位。

    看似三藩之亂讓朝廷軍隊都在外面奮戰(zhàn)，康熙中央兵力空虛，實際上這反而是康熙動手的好時機。

    朝中有兵權(quán)的宗親和勛貴都在戰(zhàn)場上，他們的家屬都在京城中，他們謀反會有顧忌；

    平定三藩的軍隊中除了八旗，還有明朝降將，這群人絕對會支持康熙改革“剃發(fā)令”，幫康熙牽制住八旗軍隊。

    再者，如果八旗軍隊露出破綻，那么三藩肯定會卷土重來，將八旗軍隊拖在戰(zhàn)場上。

    在外征戰(zhàn)的八旗軍隊大概率不會嘩變，那么京中呢？

    剩下京城的防衛(wèi)軍隊已經(jīng)在康熙信任的人手中?？滴踝龀鲞@個決定前，京中軍務內(nèi)外軍務被佟家和赫舍里家掌握；骨裂未痊愈的常泰出任九門提督，帶傷上任，拱衛(wèi)京師。

    康熙又早就借著給八旗紈绔子弟們分攤?cè)蝿?、一同反抗家中長輩的事，在年輕八旗子弟中聲望頗高。

    對這群在關(guān)內(nèi)長大的年輕八旗子弟而言，他們對老一輩滿洲人所擔心的事嗤之以鼻，認為我大清已經(jīng)立國，那些自卑和抵抗實屬沒事找事。

    而且年輕八旗子弟們認為自己發(fā)型很丑，而且時時刻刻需要剃頭很不方便，剃刀經(jīng)常在頭皮上劃出口子，特別麻煩。如果可以不剃就好了。

    鄂倫岱此刻被康熙委以重任，咧著一口大白牙把保守勛貴的子弟和宗親子弟集中起來：“你們不會背叛皇上吧？”

    周圍一群紈绔子弟摩拳擦掌。

    同僚們紛紛搖頭。不敢不敢，不會不會，你們別胡說！

    宮中的形勢，康熙也認為很穩(wěn)固。

    緊接著是民間。

    康熙本就因為預言地震和推廣牛痘，在民間聲望節(jié)節(jié)攀升。民眾們幾乎把康熙當做神仙轉(zhuǎn)世，有不少人都偷偷給他立了長生牌。

    剃發(fā)之事，老百姓們其實心里仍舊有些膈應。

    比起什么文化什么傳統(tǒng)，不讀書的老百姓們沒那種想法。他們想的是，這真的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放到后世，男人們每天剃胡子都會覺得麻煩，剃刀稍稍鈍一點就會把臉劃傷。

    在這個時代，你能找到多鋒利的刀？特別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一把刀可能用一輩子，上面還有銹跡。割破頭，或許就是破傷風死人。

    清初還是辮子必須能穿過銅錢的金錢鼠尾辮，老百姓們手一哆嗦，全體出家當和尚，只能拿泥土漿糊粘兩根頭發(fā)上去。

    所以大清的“剃發(fā)令”，所剃的部分逐年減少，留出的鞭子逐年增加。最后光禿禿的頭皮已經(jīng)不是滿人的象征，粗亮的大辮子才是。清末許多人就把鬢角和腦門一小圈剃一剃，把頭發(fā)一辮了事。

    康熙要改“剃發(fā)令”，不知道省了老百姓們多少事多少時間，他們當然舉起雙手歡迎。

    看，康熙是不是一切都考慮得很周到？是不是一切盡在掌握中？

    那么問題來了，康熙為什么現(xiàn)在才突然頒布旨意？

    胤礽抱著哥哥弟弟們嚎哭：“那當然是因為風險小也是有風險啊！汗阿瑪明明可以等官學培養(yǎng)了新式人才，奪走老一代軍權(quán)之后，再徐徐圖之啊！他們那群宗親和八旗勛貴都老了，活不了幾年了！”

    康熙抱著手臂看著兒子大哭，眼神有點飄。

    嗯，是這樣沒錯。脾氣突然上來了，熱血突然上頭了，再一思索現(xiàn)在辦了這件事問題也不是很大，他就下旨了。

    除了詛咒之外，有件事也讓康熙如鯁在喉，成為他頒布旨意的導火引線。

    康熙十七年，吳三桂已死，三藩叛軍土崩瓦解，大清本該勢如破竹一舉取得平定三藩的勝利。

    但現(xiàn)在都康熙十九年，八旗軍隊仍舊在云南邊緣徘徊，兩軍居然進入了相持階段。

    康熙原本以為是三藩殘部抵抗太強烈。后來他接連得到漢將秘奏，滿洲將領(lǐng)在三藩沒有威脅之后便徘徊不前，空吃糧餉，觀望戰(zhàn)局，根本不與三藩殘部積極作戰(zhàn)。

    康熙悄悄詢問被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目前駐兵福建的康親王杰書。姚啟圣來京自辯的時候，帶來了杰書的書信。

    杰書告訴康熙確有此事，系八旗的老毛病。

    八旗旗主和將領(lǐng)將八旗當做自己的私兵。當三藩之亂已經(jīng)基本結(jié)束之后，滿洲八旗將領(lǐng)就不肯再努力打仗，增加自身旗下傷亡。

    再者，如果三藩之亂結(jié)束，之后不知道還有沒有可以大規(guī)模吃餉的戰(zhàn)爭，他們和旗下將士自然要拖延時間，多騙些糧餉；如果戰(zhàn)局徘徊不前，康熙也會加重賞賜。

    年輕的帝王在三藩之亂時才第一次接觸戰(zhàn)爭，第一次派出八旗軍隊。

    他拿著書信，在書房沉默地坐了許久，久到他兒子都鉆進他懷里打起了小呼嚕，才抱著兒子去睡覺。

    若不是胤礽非要鉆他懷里睡覺，康熙懷疑自己會靜靜地坐一整夜。

    這一封書信，讓順治附身胤礽時告訴康熙的“八旗弊端”，更加直觀地展現(xiàn)在了康熙面前。

    入關(guān)前，大清的八旗制度其實相當于部落制度。八旗旗主各自為政，旗民是八旗旗主的私產(chǎn)?；实壑皇前似炱熘鞯摹懊酥鳌薄?/br>
    從皇太極起，大清的皇帝就在削弱八旗勢力，比如擴充自己所掌握旗民和兵力，比如讓自己的子嗣去接管八旗。

    但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

    就算八旗在兒子手中，皇帝就能完全信任兒子嗎？后面繼位的皇帝又能完全信任兄弟嗎？

    大清之前的皇位更替被宗親掌控，不就是因為八旗軍隊在他們手中嗎？

    軍隊必須改革，八旗必須廢除。

    皇帝才是所有軍隊和百姓唯一的君王。天無二主，“旗主”什么的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康熙在三藩之亂中，已經(jīng)感到了八旗制度給他帶來的深深無力。

    可現(xiàn)在他不能廢除八旗。因為廢除八旗，八旗軍隊可能是真的會嘩變了。

    他只能削弱。

    康親王杰書給他書信中解決“滿洲將領(lǐng)遷延觀望，曠日糜餉”的辦法，給了康熙啟發(fā)。

    杰書讓康熙啟用“河西四漢將”為大將，讓“河西四漢將”當先鋒，可快速破昆明。

    不過杰書也告訴康熙，最好等明年再讓“河西四漢將”為大將，否則八旗旗主沒有吃夠響，可能會為了繼續(xù)吃餉，惹出更大的麻煩，讓戰(zhàn)局變差。

    康熙二十年這條線，算是康熙和八旗旗主各退一步。

    康熙決定采用杰書的策略。

    這個策略是不是也可以用到后續(xù)削弱八旗中？

    他能拉滿洲八旗打壓漢臣，那么拉漢臣打壓滿洲八旗也差不多吧？

    只要自己心中沒有滿漢偏見，不要認為自己是滿人的皇帝，而只是“唯我獨尊的皇帝”，這種選擇不難做。

    所謂滿漢之爭，和前朝的地域南北黨爭、文武黨爭、新舊黨爭都是一個意思，都是拉幫結(jié)派爭權(quán)奪利，那么也都可以成為皇帝手中平衡朝堂、集中君權(quán)的棋子。

    改變“剃發(fā)令”就是康熙爭取漢將的試探。

    胤礽聽完康熙解釋，繼續(xù)嚎啕大哭：“可阿瑪，這些事你都可以等三藩之亂結(jié)束，順理成章治他們的戰(zhàn)機貽誤之罪，將八旗軍權(quán)收攏之后再做?。　?/br>
    康熙放下抱著的手臂，背著手望天。

    是的，他心中有再多考量，現(xiàn)在做這件事的原因只是詛咒加戰(zhàn)機貽誤，他怒火燒灼熱血，鑄成了鐵頭。

    “沒想到你膽子這么小。”康熙安慰哭得打嗝的寶貝兒子，“朕都不怕，你怕什么？他們還敢打進來不成？”

    康熙話音剛落，身著鐵甲的納蘭性德氣勢凌冽走進來稟報：“皇上！京郊大營生亂！”

    康熙：“……”

    胤礽：“……”

    不一會兒，今天氣場非常強的鄂倫岱也匆匆走來：“皇上！安親王岳樂帶宗親前來求見。他們不肯卸甲卸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