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dāng)年，謝錦衣聽到她退婚時所說的那些話時有多痛？

    元鳶沒說話，但起碼這一刻她是放松的，像壓在心里的石頭被人砸得粉碎，哪怕碎石割出傷口，卻不再那么沉重了。

    其實她今日一直在想她阿姐說的話，也許阿姐說的對。她好像一直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自以為是地替謝錦衣決定一切，可她從來沒有問過他是怎么想的。

    什么怕拖累他，其實都是借口，她怕的是他真的忘了她。

    四下安靜，連風(fēng)的聲音都那么清晰。元鳶低頭看著懷里的衣袍，小聲地道：“你真的那么討厭我么？”

    她沒抬頭，可她知道謝錦衣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就在她以為謝錦衣不想搭理她的時候，他開口了：“我說過，我沒有必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br>
    討厭也好，恨也罷，都無關(guān)緊要了。

    如果可以，他倒是寧愿從來不認識她。

    “元二姑娘，既然當(dāng)初是你退了婚，如今就不要再做出這樣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br>
    退婚是真的，她現(xiàn)在也有了新的未婚夫。而且那人很快就要從北戎回來了，這樣不是很好么？她很快就可以擺脫他了，然后投進傅云初的懷里。她愛去哪兒去哪兒，他根本不會管她。

    從此他們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也好，互為怨偶、分道揚鑣也罷，都跟他沒有關(guān)系。

    “不是的，我和傅云初不是你想的那樣。”

    元鳶將頭垂得更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一瞬間消弭，剩下的話也沒有說完。

    她為什么要同他解釋這些，解釋了又能如何？

    元鳶勉強笑了笑，轉(zhuǎn)過身準備回屋。

    謝錦衣看著她的背影，心頭涌出他都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郁。

    他真是瘋了。

    “說完?！?/br>
    元鳶的步子頓住，再抬眼時是謝錦衣看向她的眼神，冷靜又壓著隱隱的戾氣。

    說什么，說傅云初的事么？

    可她怎么解釋得清楚？

    “我沒閑心陪你在外面吹冷風(fēng)。”說罷，謝錦衣轉(zhuǎn)身進去了，房門卻虛掩著。

    屋里燃起了燭火，元鳶猶豫半晌后抱著衣裳進去。

    謝錦衣端坐在梨花木圈椅上，手里的銀槍已經(jīng)掛到了墻壁上。

    元鳶局促地站在門口，明明她是想同他解釋，可真的進來了，她卻不知道該同他說些什么，而錦衣似乎也在等她開口。

    蠟燭上的燭花爆開，元鳶注意到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里衣，連忙將手里的衣袍遞過去：“夜里涼，你先穿上吧?！?/br>
    謝錦衣單臂環(huán)胸，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要說廢話，那現(xiàn)在就可以出去了。”

    元鳶搖頭：“不，不是的，我只是怕你著涼。”

    況且她以為謝錦衣叫她進來是讓她伺候他，沒想到他還沒有忘記剛剛的事。

    謝錦衣將目光側(cè)向一旁，對她這個回答不置可否。

    “要說趕緊說，我沒有那么好的耐心，也沒有那么多的時間。”

    這樣冷淡的態(tài)度讓元鳶的心往下墜了墜，她輕輕地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下定決心要開口的時候，“咕?！币宦?，在原本就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元鳶的話頭斷住，莫說是她，連面前的謝錦衣都明顯愣住了。

    “咕?！甭曈猪懫鸬臅r候，元鳶耳尖發(fā)燙，趕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叫起來，她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我不是……”

    她的掩飾是那么蒼白，謝錦衣額前的碎發(fā)飄抖，沒忍住極輕極緩地笑了一聲。

    要么是她聽錯了，要么就是他真的在嘲笑她。

    這嘲笑聲讓元鳶的臉燙得更加厲害，今天她一直念著她阿姐的事情，晌午都沒什么心情用膳，誰知道這會兒肚子就叫了起來。

    還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椅子往后拖動的聲音突兀響起，元鳶面前籠下一道陰影，再抬頭看時，謝錦衣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

    他的眼尾仍掛著嘲笑：“所以你找我，就是為了說我苛待你了，連飯都沒讓你吃飽？”

    他不提起這件事情還好，一提起來元鳶就更加尷尬得無地自容。她想說點什么，最后也只能無力地把嘴閉上。

    大概這輩子的臉都在他面前丟盡了。

    她做最后的掙扎：“我只是忘了用晚膳，平日不這樣的?！?/br>
    謝錦衣淡淡地道：“去廚房傳晚膳。”

    元鳶抿了抿唇：“太晚了，廚娘應(yīng)該歇息了，就不打擾她們了，況且我也不是很餓。”

    那句“不餓”剛剛說完，“咕嚕”聲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謝錦衣不留情面的嘲笑聲。

    元鳶恨不得現(xiàn)在掉頭就走。

    地上的影子往前移，衣袖掠過她的手背，元鳶再抬頭看時，謝錦衣又坐回了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他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我的意思是讓你去廚房替我傳晚膳，誰管你餓沒餓？”

    第29章 喜歡誰？

    夜風(fēng)習(xí)習(xí),吹歪了案臺上的燭火，拉長在墻壁上的人影也跟著明滅不定。

    下人端著食盒進來，一一擺在桌面上,元鳶幫著布菜,余光往上抬,謝錦衣站在窗邊,銀冠散下的墨發(fā)往一側(cè)拂動。

    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忽地轉(zhuǎn)身，正好和元鳶的視線碰個正著,可那雙眼里沒有一絲波瀾,自然地掠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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