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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至,潮熱隨著和煦的晚風(fēng)散了大半,慢慢褪下山巔,爬上一絲涼意。 夕陽還未落盡,漫天金粉色的霞光交融著乳白色的暮靄暈染了大半個寨子,預(yù)示著來日安寧與祥和,在天地間孕育出無限生機(jī)與美好來。平常殺人放火布滿血腥的土匪寨此刻正炊煙陣陣,藏在疊嶂的山間也顯得溫馨不已。 李二翹著腿坐在寨子門口供姐妹們巡邏歇腳的小棚子里喝茶等人。 忽聞鐵蹄噠噠,一騎快馬由狹長山道疾馳而來。 李二忙放下手里磕了一半的瓜子跑上前去替她勒住馬,順手把趴在馬背上哆嗦個不停還緊抓著藥箱不放的女人給解救下來。 關(guān)荇甫一見她,還沒來得及下馬就皺了眉。 “不在院子里看著跑出來干什么?” 李二看不見關(guān)荇表情,但跟了這么多年也深知她的脾氣。于是絞盡腦汁朝她比劃了幾下,盡量委婉地把林洛離吐了一天的事情用手勢給描述了出來,當(dāng)然沒敢提他糟蹋了她好幾床天蠶絲被褥的事兒。 “哦?!?/br> 關(guān)荇先是冷淡回應(yīng)了一聲。過了會兒她前行的腳步突然頓了下來,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唇角拉得極平,音調(diào)陡轉(zhuǎn)了八個度。 “病了?” 李二剛想點頭,就見著她主子壓根兒沒管她的反應(yīng),原本行的是去月牙峰去的道兒,兜轉(zhuǎn)了一大圈直接回了自家院子。 主子走了,李二沒敢停留,趕緊拎著那便宜大夫也跟了上去,心道果然上得了她們主子床的男人就是不一般,還好今天早上知道收斂沒壞事。 ―― 其實休息了一晚上,林洛離的力氣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不少,可剛一坐起來只覺得頭暈?zāi)垦?,嘔吐感一陣陣涌上不斷收緊的喉頭。 身上穿得薄,冷風(fēng)透進(jìn)來激得心口一涼,就再也忍不住了,頃刻胃里的東西全噴涌了出來。 他昨天就吃了那么些軟糕,幾個時辰只消化了小半,這一吐全嘔在了地上,混混沌沌一大堆粘稠物沾滿了床前的腳踏。 林洛離顧不得自己制造出來的臟臭,渾身發(fā)著虛躺倒在床上,一身的冷汗污濁,難受得要死。 他身子骨一向強(qiáng)勁,連普通感冒咳嗽的癥狀也少有。 沒想到這一病,如山倒。 他從前沒經(jīng)過這種事,只曉得捂著抽痛的肚子將自己蜷緊,兩眼發(fā)散,耳朵里嗡嗡的響。 外面干活兒的李二聽到動靜進(jìn)來查看,對著一地的糟亂,那臉掉得頓時比他吐出來的東西還臭,沖他張牙舞爪地理論起來。 林洛離連視線都是虛的,根本看不懂她想說什么,干脆閉了眼不想理會。 可肚子里又開始翻江倒海,當(dāng)著李二的面,他像挑釁一樣,半個身體翻到床下又是一陣狂吐。 這次腹中空空,全只剩下胃酸膽汁,散發(fā)出再多香味也蓋不住的刺鼻氣體。 李二算是徹底服氣了。 上次多了個泥點子關(guān)荇就扣了她半個月的薪俸,居然還能有人敢把她的屋子搞得比糞坑還臭。 這么一沖動李二氣得差點把人丟外面去自生自滅,免得關(guān)荇回來殃及池魚。 但轉(zhuǎn)念一想到昨晚這個臟兮兮的男人居然在主子床上安然過了一夜,有點反常。 腦子里瞬間警鈴大作,伸出去的手也猶豫起來。 “你要做什么!” 尖利清脆的喝叫從門口傳來,俞虹小公雞一樣直挺挺沖過來,瞪著圓溜的眼睛兩臂一張護(hù)在林洛離身前。 被他一通攪和,李二剛好不想管,心虛地移開眼利落轉(zhuǎn)身,免得沾上麻煩事兒。 俞虹梗著脖子,沒挨上預(yù)想中的打,人還被他嚇跑了,這才癱軟下來回身去扶翻倒在地的林洛離。 “公子,你受苦了。” 林洛離聽見是他,微微睜開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安撫道:“沒事,吃飯了嗎?” “嗯!” 俞虹揩干眼淚用力點點頭。 “那好,現(xiàn)在我說你記著點兒?!绷致咫x說得極緩,中氣不足,間或還因為反胃干嘔了幾下。 俞虹慌忙捂住他發(fā)涼的手:“公子你說,我聽著?!?/br> “你先去找那啞巴…問問如何清理地上這一灘糟污。記住別動氣,如今你我陷在這土匪窩里萬事需得先忍著,方才有逃出去的機(jī)會?!?/br> 林洛離說完粗喘了一口氣,想吐卻什么也吐不出來了,嫩白的眼皮上方盡是分明的青紫色筋絡(luò)。 在林洛離的寬慰下,俞虹漸漸恢復(fù)了理智,他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公子,只是誰能想到這輩子要在土匪窩里討生活啊。 “嗯,我知道了?!?/br> “你清掃完,多說些討巧的話。若是可以,再討點精細(xì)的吃食過來,你家公子都快餓死了?!绷致咫x嘴角挑起一抹極輕的笑,帶著苦澀,想打趣俞虹,卻更加顯得凄涼。 一日一夜,天上地下。 他還要靠自己的侍子去討好別人茍活。 “公子你先歇著,我這就去?!?/br> 比起林洛離,俞虹反而更樂觀些。 昨天晚上他被啞巴丟在一間小房子里,雖然舊卻收拾得很干凈,還給他拿了饅頭供他飽腹,他已經(jīng)很知足了。 他站在在門口躊躇了片刻,回頭看了眼氣息越來越弱的公子,暗下一口氣,揚起清秀帶笑的俏臉脆聲朝外喊了句:“啞..jieji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