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聽罷，又反駁道：“民心民意始終是首位，我不理解阿爹這番話?！?/br>
    許是見自家孩子還在別著一根筋怎么都轉(zhuǎn)不過來，司馬池也無意在同他糾纏下去。

    “你現(xiàn)在還年輕，理解不了也是常事。往后會(huì)慢慢懂得我這番話的。做一位地方官，不要貪戀于名利場(chǎng)上的歡欣假象，而要勤于實(shí)政，爭(zhēng)取多做出些政績(jī)來?！闭f罷，又想到哪處，添了句：“若是有什么想不開的，多跟三姐說說。我相信你倆在這話題上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的。我也知道你聽她的話，叫她勸勸，興許比我說來的效果好?！?/br>
    提起張儒秀，司馬光的神情才緩和了幾分。想到先前二人每每晚間點(diǎn)蠟一番閑聊，便覺著無比慶幸。

    “她確實(shí)是我的體己，是能懂我的人?！?/br>
    “那便好。”司馬池聽罷，松了口氣。又道：“這次來杭州一趟，要多住幾天么？你要是想多待一會(huì)兒，我叫人安排屋子去。你大哥常年不來看我一次，你阿姐也奔波在外。也只有你能常常來看我啊。”

    司馬光本是沒打算在杭州這處多待著的，畢竟他如今也不只是爹娘膝下的孩兒，還是蘇州的判官，也有自己要挑起來的擔(dān)子。不過此次前來，見阿爹心有憂愁，阿娘身子羸弱，自然多動(dòng)了惻隱之心。

    “我等廿六再回去罷。阿娘她身子不好，我在這兒陪陪她，也能跟您多說幾句話。”司馬光說道。

    司馬池說好，立馬喚來院里的宅老給人安排著。

    “你和三姐睡一間屋子，可以么？”司馬池試探地問道。先前聶娘子在他面前提過幾句司馬光同張儒秀的相處方式，點(diǎn)到即止，司馬池自然能聽懂話外之音。如今這樣隱晦地問著，也是意不在此。

    司馬光倒是沒多想，點(diǎn)頭說著好，末了又添了句：“她怕冷，可以叫養(yǎng)娘多準(zhǔn)備一床厚褥子?！?/br>
    司馬池聽罷，滿臉笑意，忙拍著司馬光的肩背說好，話里滿是欣慰。

    “她倆去西湖樂去了，你就跟著我在衙里辦事罷。同僚都聽過你的名兒，你只管敞開心來去做便好。”司馬池交代道。

    “好?！币宦暬卦拏鱽?。

    二月總是帶著遲遲不走的冷意，西湖上下一景，雪色肆意蔓延，天光一色，銀裝素裹，總是叫人看呆了去。

    聶娘子興致正好，拉著張儒秀游湖觀亭，知道張儒秀手容易冷，還一直拉著她的手暖著。

    寒風(fēng)吹來，張儒秀瞧著聶娘子一番憔悴模樣，心里泛起擔(dān)憂來。

    “阿姑，還是趕快回去罷。外面天冷，我怕你身子受不住啊?！睆埲逍氵@方苦口婆心地勸著，驀地想到當(dāng)時(shí)司馬光勸她趕快回家時(shí)，是不是也是這般滿心憂愁無奈的心境。

    這般換位思考過來，張儒秀驀地就懂了為何司馬光看向她的眼神總是那般深沉無解。

    就是被一遍遍、一次次、一回回磨出來的啊。

    偏偏還拿人沒辦法。

    聶娘子早知道她會(huì)說些這般煞風(fēng)景的話，忙捂著人的嘴，叫她不要繼續(xù)說下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這不是你先前也沒來過杭州么，好不容易來了一次，正好我也閑，便想叫你出去盡興一番。在家窩著，多憋屈啊。”聶娘子自然是暗指自己憋屈，不過是借著別人的到來，抒下自己的情罷了。

    誰也無法料到明早睡醒起來會(huì)有什么好事壞事等著，她年過半百，才懂了及時(shí)行樂的道理。還好不算晚，還有時(shí)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你就再陪陪我罷?！甭櫮镒涌嘈Φ溃劾锸侵共蛔〉膽n愁。

    見她這番感慨模樣，張儒秀也不忍再說些那自以為是為人好的話。生病的人心里本就脆弱，情緒波動(dòng)也大。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想做便叫人做去罷，也算是遂了人的愿。

    回絕的話再也不忍心說出口來，猶豫小半晌，張儒秀點(diǎn)頭說了聲好。

    聶娘子見她順著自己，興致又上了一層樓，忙拉著人又走了幾個(gè)亭子。

    后來天上又飄來了一層薄雪，雪下得愈來愈大，張儒秀才勸著聶娘子回家去。

    玩得累了，聶娘子也聽著張儒秀的話，趕緊回衙院去了。

    來時(shí)二人都沒料到雪會(huì)下得這般突然，更沒料到下到最后會(huì)堆著半人高。去得突然，也沒帶傘。

    馬車上，張儒秀見聶娘子一臉憂愁地瞧著車外的雪，忙把身上披著的斗篷給人蓋上。

    “阿姑，等會(huì)兒下車時(shí)你把我這件斗篷披上，頭上身子上也不會(huì)落雪。到時(shí)若是雪下得大，我就抱著你走。如今你可萬萬不能著涼，不然先前喝的藥不就前功盡棄了么？”張儒秀說著，瞧見車外的風(fēng)雪，心里也驚了幾分。

    臘月里還不見下大雪，如今快到了三月，又忙下起大雪來。

    偏偏雪地里的人還沒待傘，下車定是經(jīng)過一番慌亂。

    馬車上的人思緒混亂，衙院門口等著的兩人也是滿心慌忙。

    彼時(shí)司馬父子正在衙里半辦著事，驀地瞧見大雪落了下來，又想到家里出去的二人定是沒帶傘，又趕忙拿著兩把傘走了出去，站在雪地里等著。

    故而待張儒秀同聶娘子下車時(shí)，一眼便望見了不遠(yuǎn)處站在雪地里撐傘的父子倆。

    司馬池見聶娘子咳嗽著下車，趕緊跨步走了過去，司馬光跟在身后。

    “夫人啊，你說說你，非得出去。這下倒好了，差點(diǎn)被攔在雪里?！彼抉R池對(duì)著聶娘子絮叨，也念著她的身子，不忍心把話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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