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石夫人又提了匣梅子糕，叫司馬光給張儒秀帶過去。夏日炎熱，吃了這糕，也開胃。

    司馬光一番道謝, 便乘上馬車轆轆歸去。

    戌時, 天暗了下來, 馬車才停到了衙院門口。

    見司馬光下車，宅老趕緊走上前去迎接。

    “夫人呢？”司馬光整整衣襟, 隨口問道。

    宅老一聽，面露難色, 不過仍是如實答道：“午膳過后, 夫人的臉色一直很是難堪。派了大夫過來，身子沒什么大毛病。”

    “她身子不舒服？”司馬光聽罷, 不欲多言, 邁步就朝院里走去。

    步似疾風(fēng), 只是走到后院時，聽到了幾句風(fēng)聲。

    “你說，娘子是不是有喜了啊。”

    “說不定呢。娘子同大官人都成婚多久了，怎么肚里還不見動靜?！?/br>
    “大夫方才不是來過了么？沒準(zhǔn)，就瞞著消息呢。”

    一陣議論聲傳到司馬光耳中，不等他開口，一旁的宅老便訓(xùn)斥道：“活兒都干完了？不日便要搬家了，還有空在這里說閑話！”

    話音剛落，那幾位小女使便惶惶逃走，竄到小膳房里去了。

    “老奴也下去了?！闭险f道。

    司馬光點頭，驀地想起手里還提著一方匣盒，便想著給張儒秀送過去。

    見屋里還亮著燈火，司馬光走過去敲門：“歲歲，是我，你還好么？”

    沒人回應(yīng)。

    “歲歲？”司馬光又喚了一聲，依舊沒人回應(yīng)。

    按捺下心底的疑惑，司馬光推了門扉進來。原來張儒秀正躺在床上歇息，閉眼呼吸也平穩(wěn)，想來是睡得熟了。

    “怎么才過戌時就睡了？”司馬光喃喃道，一面把那匣盒放到桌上，輕手輕腳的，生怕吵醒床榻上酣睡的人。

    待他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張儒秀額前鬢邊都起了一層薄汗，床頭上還放著一把蒲扇，身前只披著一層輕薄的被衾，小臂露出來的那片肌膚，腫起來許多坑坑洼洼。

    彼時司馬光正拿出一方絹巾給她輕拭著額間的汗，再轉(zhuǎn)眼一看，原來她身上的赤疹也泛了起來。

    “先前見過許多種赤疹的癥狀，遇冷或遇熱會泛起來，吃了一些蔬果后也會泛起來，不過一般來講，一個人身上應(yīng)是只有一種病癥才對?！彼抉R光小聲嘀咕著，持起張儒秀的小臂仔細看著，“怎么你偏偏把每一種癥狀都撞起來了呢？”

    眼見著天全暗了下來，司馬光便叫醒了張儒秀，只是動作輕柔，絲毫見不到成效來。

    無奈之間，司馬光只得在屋里來回踱步，腦里也在想著一個叫醒人的法子。這么一走，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竟然踢到了一旁的柜門。柜門被這么一踢，竟然輕輕打開了來。

    一排泥色罐子并排擺著，呈現(xiàn)在司馬光面前。

    這些罐子，好像是先前張儒秀用來裝陳舊物件的。

    司馬光心里存疑，不過眼下無心去探討這些問題，便蹲下身去，想著把柜門合上，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奈何司馬光一蹲下身，便眼尖地瞧見，有幾枚銅板藏在暗處，銅錢躺在小罐子旁邊，似是被拋撒出來一般。

    司馬光嘆了口氣，就當(dāng)這銅錢是張儒秀口中那老物件罷。想著不動神色地把那銅錢撿起來放到罐子頂上，誰知手這么一捻，幾枚銅錢竟然跑了出來，跳到柜板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誰？”尚在睡夢中的張儒秀一聽到這響聲，像是被踩到尾巴一般，直騰騰地坐了起來。

    司馬光嘆了口氣，“是我?！闭f罷便站起身來，見床上的那人還是睡眼惺忪，只是搖了幾下頭，想尋找聲音的來源。

    “是你啊?！睆埲逍懵牭剿抉R光的聲音，松了口氣，不過隨即又警惕起來：“是你？你……你來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我還以為……”話里滿是驚恐。

    “怎么不能是我？這可是我們兩個人的屋子。”司馬光走過去，坐到床榻邊，話里滿是揶揄。

    “你來得太突然了?！睆埲逍愕拖骂^，揉著眼。

    “方才我在門外叫了幾聲，屋里沒回應(yīng)，這才走了過來誰知一推門，就見你睡得正熟。”司馬光撩起她落在肩前的發(fā)絲，撥到了后面去。又拿起一旁放著的蒲扇，輕輕扇著風(fēng)。

    “睡前怎么不開下窗？屋里這么悶，虧你也睡得酣。”

    “身子太乏了，也沒什么胃口?！睆埲逍阏f道，“方才大夫都被宅老叫來了，嚇我一跳。我跟大夫說了好幾次只是沒胃口，他這才沒開藥，只是交代叫我多吃點開胃的零嘴，解油膩?！?/br>
    司馬光聽罷，點點頭，“這事宅老方才同我說過了。現(xiàn)在感覺還好么？”

    張儒秀笑笑，“沒什么大事啊，就是不想吃飯，只想躺著而已?！?/br>
    “那現(xiàn)在還要繼續(xù)躺么？”司馬光敲敲她的腦袋，笑道。

    張儒秀點點頭，順勢躺了下去。只是閉眼前驀地想到一事：“對了，方才那陣響聲是什么回事？”

    司馬光一愣，隨即又回道：“沒事，那邊柜里幾個銅板掉了出來，我本想把這些放到罐子頂上。手一滑，銅板就灑了出來。”

    “銅……銅板？”張儒秀一聽他這話，又滿是驚慌地坐了起來。

    “是啊，就是銅板而已?！彼抉R光又想到什么，添了句解釋：“對了，那柜門后，就是先前你擺弄的幾個罐子。”

    “什么？你都發(fā)現(xiàn)了？”張儒秀一聽，心里警鈴大作。想著下床去看看，誰知竟被司馬光兩手一搭，錮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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