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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此時,太子外祖一族子侄輩中有一將軍宋奕,原本鎮(zhèn)守邊關(guān),此前得了皇上命令回京述職,隨身帶了兩千親兵在趕夜路,正行到房山附近,聽得獵宮之中有刀兵之聲,連忙趕到,相助平定了這場叛亂。 這樣一來,秦王殿下不僅將自己勾結(jié)禁軍將領(lǐng)的死罪坐實,更是將自己逼到了絕境,謀逆大罪,哪怕皇上心中再對他存有惻隱,也是萬萬救不得了。 而宋奕護駕有功,自是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是我向秦王出謀安排一人向太子殿下進獻假寶,之后與太子殿下通信,設(shè)下玉璽一局,之后獵宮之事,裴大人手中的證據(jù),也是我一手收集,就連秦王身邊的那個幕僚,也是我安排的。” 事后,裴大人向皇上上書,言道自己手中關(guān)于秦王溝通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證據(jù)皆出自崔紹,徹徹底底撇清了他同秦王的關(guān)系。 舒嫽在這小小一方青陽縣做她的父母官,斷案養(yǎng)病,看書種花,千里之外的京城,卻是風起云涌,血腥滔天。 而此時,這個攪弄風云的人就站在她的眼前。 崔紹說完了這些,便定定的看著她,眸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他的嗓音低沉,聽起來帶著莫名的壓抑“你是否覺得我不擇手段?!?/br> 舒嫽抬頭,猝不及防的撞進他的眼底,她這才發(fā)覺,數(shù)月不見,崔紹變了太多。 那副俊俏的模樣依然,只是眉眼之間有一股難以忽視的鋒利,似一把快刀,將從前的溫潤系數(shù)斬斷,不留一絲痕跡。 原本是清貴出身的崔氏子弟,一夜之間,滿身血債。 然而他們這樣的人,若沒有那么一點不擇手段,非要被生吞了不可,若是必要之時,她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是以舒嫽搖了搖頭。 崔紹似乎松了一口氣,神情緩和了許多“若不是你寫給太子殿下的那封信,殿下未必會信我?!?/br> 她央老裴大人轉(zhuǎn)交太子殿下的那封信,信上只有四個字:崔紹可信。 舒嫽左思右想,將一直以來的種種絲絲縷縷的理清,認為崔紹即使在家族的事情上對自己有所期滿,可絕不至于到了背叛自己投靠秦王的地步,她失卻憑仗,只好破釜沉舟。 舒嫽別過頭去,留一半瘦削側(cè)臉“我只是在賭。” 而此時崔紹垂下頭“綰綰,你一直怨我瞞著你,今日我想問你,如今這個毫不掩飾的崔紹站在你面前,你還要我嗎?” 從前他給舒嫽看到的那個崔紹,給世人看的那個崔紹,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 今時今日,一切矯飾褪去,他進京乃是為了查清崔家舊案,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如今為了扳倒秦王更是不惜制造兵變,以至于血流成河。 這樣的崔紹,如此不堪,這個曾對他毫無顧忌的人,面對這樣的自己,還愿意要嗎? 崔紹的目光死死纏繞著舒嫽,心中頭一次如此的慌亂不安。 其實這數(shù)月的離別也不全算作壞事,至少讓他徹徹底底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做人間的相思。 遇著她的時候,沒想到會喜歡她,喜歡她以后,只以為是尋常機遇,沒想到會有一日情深刻骨,難以舍棄。 崔紹在等,等這個喜歡了自己卻被自己傷害的人一個答案。 然后她看到舒嫽后退了一步。 她搖了搖頭。 舒嫽明白,自己是真的喜歡他,時至今日也沒有全然放下,她甚至可以原諒他,但卻無法再像從前一樣,毫不顧忌的去喜歡他了。 不是情薄,只是心有余悸。 舒嫽平靜的道:“你回去罷,太子殿下一向賞罰分明,你立下這樣的大功,日后必然不會被虧待,為崔家翻案指日可待,我雖今時不同往日,這縣令府邸也不是讓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以后不要做翻墻這種事了。” 崔紹只覺心如刀割,想說什么卻最終難以成言,只得走了。 可沒想到兩日之后,崔紹再次光臨她這寒舍,這次果然聽了她的話沒有翻墻,而是直接硬闖,惹得細羅在他身后大吵大叫,舒嫽剛要 發(fā)怒,崔紹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目光似有急切“綰綰,你必須要同我回去,皇上恐怕不行了?!?/br> 舒嫽覺得渾身的血剎那間冰冷,僵立在了原地。 第46章 皇宮。 病床上的皇帝蒼老而憔悴,這數(shù)月的時間,仿佛耗盡了這個天子所有的神氣,頭發(fā)盡皆斑白了。 崔紹的消息說,皇上七日前在朝堂突然昏倒不省人事,之后一蹶不振,太醫(yī)診斷,說是時日無多了。 一得到消息,她同崔紹便趕回京城,未來得及回相府稍作休整,便進了宮。 托李公公通稟之后,舒嫽被帶到了寢殿,一進來看到的便是如此的景象。 此時皇上稍稍起身,靠在兩個疊在一起的軟枕上,正看著她。 舒嫽跪下,道:“罪臣未經(jīng)傳召,擅自回京,請陛下降罪。” 皇帝虛弱的擺擺手“原本,我也是要叫你回來的,朕的大限到了,你回來,朕多少放心一些?!?/br> 舒嫽心中一酸,百味交雜,無法言語。 皇上動了動手指“到近前來。” 舒嫽起身,走了幾步,又跪在了床前,皇上觸手可及的地方。 皇上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那股子熟悉的威嚴已經(jīng)淡薄許多,默不作聲的關(guān)懷反而明晰起來,越發(fā)像一個平凡的老人,良久,皇上問道:“瘦了,在外面吃苦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