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知的恐懼中等待，才是最磨人的，”孫修儀抖了抖，“這幾天我算是深有體會?！?/br>
    曲紅昭嘆氣：“你要是睡不著，我們就來打牌吧?！?/br>
    “什么？”孫修儀以為自己聽錯了，“打牌？”

    “是啊，你忘記怎么玩了嗎？”

    “沒有?！睂O修儀連忙搖頭。

    “對嘛，我就說，這種東西一旦學(xué)會是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真神奇。”

    看著小宮女一臉夢游狀給她們支起牌桌，孫修儀終于忍不住道：“這……合適嗎？”

    “以前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才解散了牌局，而她老人家現(xiàn)在顯然是沒空管我們了，所以，沒什么不合適的。”

    ……我的重點是這個嗎？

    孫修儀有些恍惚，在曲紅昭出現(xiàn)之前，她一直在想，如果是曲將軍被困在此處，會怎么做？

    現(xiàn)在她終于得到答案了——曲將軍這廝會聚眾打牌。

    有兩個同樣無法入眠的小宮女過來給她們做了牌搭子，其他人也好奇地圍過來看。

    一開始眾人神思不屬，被曲紅昭輕松連勝了幾局。

    小宮女們連月銀都要輸光了。

    曲紅昭得意地把戰(zhàn)利品在面前堆成一小堆，看起來十分可氣。

    大家漸漸被激起了不服輸?shù)男乃?，還有人在輸家身后跟著出謀劃策，同仇敵愾地對付起曲紅昭。

    牌局似乎有著神奇的法力，漸漸地，眾人暫時把恐懼拋在了腦后，開始對著牌局指手畫腳，看到有人打了爛牌時，還忍不住笑了起來。

    孫修儀也跟著笑了笑，她哪里還看不出，這是曲紅昭安撫眾人的方式。發(fā)生了這種事，曲紅昭心中的憂慮只怕要比他人更甚。

    眼看著小宮女們臉上的惶然與驚恐逐漸消減，孫修儀也甩了甩頭，暫時放下憂慮，專心投入牌局。

    “你怎么能打這張牌？”

    “你管我？”

    “你這個臭牌簍子，麗妃娘娘，修儀娘娘，還是讓奴婢換她下來吧?！?/br>
    “別吵，我馬上就要贏了！”

    聽月齋內(nèi)頓時熱鬧起來，一別前幾日的凄風(fēng)苦雨。

    守在門外的侍衛(wèi)們，聽著殿內(nèi)的歡聲笑語，一時也分外恍惚，簡直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

    第135章 時至驚蟄

    “將軍, 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兩人獨處時，孫修儀問曲紅昭。

    后者搖了搖頭：“為什么這么問？”

    “惠嬪、趙婉儀、沈良媛，還有李美人……她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后宮, 只有我, 躲在這里, 思來想去, 不敢踏出宮門一步，”孫修儀微垂臻首, 嘆道, “我真沒用。”

    曲紅昭在她身邊坐下：“所以，你為什么沒有離宮？”

    “我不知道……”孫修儀搖了搖頭, “我是說, 我不像惠嬪meimei, 有一個等在外面的心上人；也不像沈jiejie, 她身上有沈大將軍的那種勇氣；更不像李美人，有能蟾宮折桂的文采；也不像趙婉儀，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我，我就只有一張臉還算看得過去, 沒有人在等我, 我也創(chuàng)造不出什么奇跡?！?/br>
    曲紅昭去握她的手，孫修儀立刻反握住她, 似乎想從這一握中汲取無限的勇氣。

    “十歲出頭的時候, 從嫡母的態(tài)度里，我就知道, 我將來大概是要過以色侍人的日子了，”孫修儀繼續(xù)道，“見我出落成這般模樣, 姨娘她也為我高興，說我將來必然可以憑美色過得不錯。但有時候，她又會抹著眼淚，對我說寧愿我生得普通些。”

    “你姨娘一定是愛你的?！?/br>
    “是，她很愛我，”孫修儀又忍不住落淚，“我被嫡母逼著學(xué)跳舞的時候，私下忍不住對姨娘抱怨，說我不想練。但她告訴我，我必須練，因為這是我唯一的出路。她說，我出身低微，長相美貌，若能攀附住權(quán)貴做個美妾，那就是我最好的結(jié)果了。我當(dāng)時……哭著說我恨她?！?/br>
    曲紅昭沒有打斷她的傾訴，只是安靜地遞上帕子。

    “姨娘就抱著我哭，說如果有的選，她當(dāng)然希望能把我生做嫡女，讓我一出生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她出身賤籍，只能給人做妾，只能生出一個庶女，也只能在有限的選擇里為我做謀劃。她說，她知道我不愛學(xué)跳舞，但多學(xué)一些，將來用來取悅男子，總歸是能讓我過得好些?！?/br>
    曲紅昭把她攬在懷里：“后來呢？”

    “后來我就不怨了，我認命了，我按照嫡母所要求的，每餐飯只吃上幾小口，硬生生把腰餓瘦了幾寸，嫡母滿意，我和姨娘在孫府里的日子才能活得松快些?！?/br>
    曲紅昭摟著她的細腰，輕聲嘆息。

    “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得了進宮的機會，姨娘歡喜若狂。嫡母卻若有所失，甚至想賄賂什么人，把這進宮的名額換給她自己的親生女兒，只是她很快意識到自己在犯蠢才作罷，”孫修儀嘆了口氣，“我問姨娘，進宮不也同樣是給人做妾嗎？為什么嫡姐她明明有機會去做別人家的正頭娘子，卻還要跟我爭這個機會？她說，就算都是妾氏，給天下最有權(quán)勢的男子做妾，自然是不一樣的。而且那不叫妾氏，那叫后妃娘娘?！?/br>
    “聽起來有點諷刺。”曲紅昭評價。

    “哪一句？”

    “最后一句。”

    孫修儀笑了起來：“的確，就算用再好聽再威風(fēng)的名字來稱呼，后妃不也是妾嗎？只是我運氣不錯，遇見的是當(dāng)今陛下罷了。他大概從來沒把我們當(dāng)妾來看待，說實話，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沒有把我們當(dāng)成女人來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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