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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值午歇, 曲紅昭在他身邊坐下, 曬著透窗而入的陽光,看著院子里孩童們玩耍的模樣:“他們看起來真是無憂無慮。” “是啊, 當個孩子可真好?!崩先诵χ聪蛟鹤永锉谋奶男『⒆觽儭?/br> “老伯在這里,可還適應?” “能與書本接觸,老朽就沒什么不適應的。不過這里的私塾卻有些與眾不同, 老朽從前可沒見過有女孩兒進蒙學,”老人好奇問道,“以往據我所知,大部分百姓都不愿意送家中女兒去讀書識字,這里的百姓們又如何會……莫不是將軍您做了甚么?” 曲紅昭與他對視,瞬間了悟他這欲言又止的下半句想問什么:“……不是我強迫的。” “……” 從北戎相識到縣城劫獄,大概是曲紅昭給他留下了行事全靠莽的印象,以至于他有此一問。 “不是強迫的,”曲紅昭覺得她有必要為自己正名,“強制只會讓大家心不甘情不愿。我和邊城的一些商賈打過商量,他們的部分鋪子里雇傭了女子做賬房先生,書畫鋪子里也聘請了讀過書的女子幫忙寫信、寫春聯(lián)等等,這家私塾也有女子為師,時間長了,百姓們看到女孩兒讀書將來會有出路,自然漸漸會有人把孩子送進私塾。” 老人微怔:“將軍真是用心良苦,只是……除非女子能參與科考,不然肯送女孩兒進學的畢竟還是極少數?!?/br> “我明白,”曲紅昭笑了笑,轉了話題,“說起科考,老伯可還想繼續(xù)當年未能趕上的會試?” “什么?”老人怔住,“這……老朽都多大年紀了,哪還能去考科舉?” “會試又沒有對年紀的限制,”曲紅昭看他,“其實這個主意還是陛下提出來的,此前聽說您的事以后,他很是惋惜。” 老人嚇了一跳:“陛下?當今天子?他聽說過老朽之事?” “當然,令嬡的赦令就是陛下親自頒下的?!?/br> 老人看起來很激動:“這、這……想不到居然驚動到了陛下……” “陛下一向很關注百姓之事,他還承諾會想辦法改律法,至少讓夫殺妻與妻殺夫同罪?!?/br> “好,好!”老人一掃面上暮色,豪氣干云一拍桌子道,“有君王如此,老朽就考了這一趟又如何?我定要金榜題名,在大殿之上拜謝陛下恩典!” 身在北戎時,金榜題名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他曾在夢鄉(xiāng)之中,數次身著進士袍、踏上金鑾殿,然后淚流滿面的醒來,繼續(xù)傴僂著身子去刷那些永遠刷不完的夜壺。 待終于回歸大楚后,他已然年邁,昔日豪情壯志已是蕩然無存,只想和女兒相聚,了此一生。 但如今機會就擺在面前,他終究沒辦法不心動,那是他四十年來日日夜夜都在好奇的另一種人生,他如何能拒絕這個誘惑? 就算明知這把年紀,哪怕中了進士怕是也未必熬得到點官,但他終究還是想去圓這場夢。 待他冷靜下來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曲紅昭:“讓將軍看笑話了,老朽還得與小女商量一二。若她同意,我還要著手溫書,以免到時白跑一趟、名落孫山?!?/br> 曲紅昭笑了笑,準備起身告辭。 老人看著她,感慨道:“曲將軍,兩次險死還生,一次大夢得償。似乎每次見到您,都有奇跡發(fā)生。” ——— 安靜了許久的北岐元衍,終于有了動靜。 他修書一封,派人送到了邊城將軍府,客客氣氣地打聽有關北戎的和談事宜。 曾經大楚每次派去前往游說的人都被他罵了回來,此時風水輪流轉,邵軍師頗有種微妙的揚眉吐氣之感。 她和北岐的使者打起了太極,好言好語,客客氣氣,但就是不說正事。 元衍大概是心下焦急,在得不到確切答復后,隨即就把他的妹子,草原明珠元那雅派了過來探聽消息。 元姑娘卻反手賣了兄長:“我覺得他的態(tài)度已經很松動了,這樣繼續(xù)下去,說服他指日可待?!?/br> 曲紅昭和邵軍師對視,笑得像兩只老狐貍。 邵軍師拉著元姑娘,開始給她講最近發(fā)生的幾樁事,主旨是突出當今陛下的仁慈重諾。 元那雅笑著點頭:“我明白軍師的意思,我會把這些事轉告兄長,以打消他的疑慮的?!?/br> ——— 這天,有士兵急匆匆來報,說軍中有人斗毆。曲紅昭和邵軍師連忙趕了過去。 到了軍營中一問,才知是北戎求和的消息傳到他們耳中,致使軍心不定。 有的士兵與北戎有著血海深仇,自然不愿看到兩國議和。卻也有少部分人沒有這樣的顧慮,只想著議和以后就可以回老家與家人團聚了。 兩方就這樣爭吵起來,后來火氣越來越大,甚至不顧軍規(guī),動起了手。 邵軍師遲疑:“這會不會就是北戎提出議和的目的之一,分散我們的凝聚力?要不要查一查,我怕是有人故意煽動爭吵?!?/br> “不清楚,”曲紅昭搖頭,“先解決眼前之事再說?!?/br> “你要怎么解決?”軍師有些擔憂,這可不是容易勸的,兩方各有各的道理,難道她們就能直接批判想回家團聚的士兵有錯? “不知道,臨時發(fā)揮吧?!?/br> 左一個不清楚,右一個不知道,軍師望著她的背影,一時憂心忡忡。 “將軍!”看到她,有士兵忍不住追問,“我們不會真的要和北戎議和吧?他們殘害了我們多少兄弟,我們難道能就此與他們當作什么都發(fā)生一般,和平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