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曲將軍是認罪了？”

    曲紅昭搖頭：“我那一箭是為了救人，當時情勢危急，我若不出箭，她就會被北戎人擄走?！?/br>
    “百官當時都不在現(xiàn)場，想怎么說自然由得你，你那一箭中，真的不包含私怨嗎？”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定北侯的方向，顯然是在暗示兩家糟糕的關系使曲紅昭下了殺手。

    “我與宋姑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即便有怨，我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曲紅昭微垂眸，“相信我，對于那一箭，我絕不引以為豪?！?/br>
    “所以曲將軍竟是為了小女的清白著想了？”至元伯語含諷刺，“我竟不知，我們兩家的關系好到了這種程度，能讓曲將軍擔心小女被北戎擄走會失去清白，才提前一箭射殺了她?！?/br>
    “不是為了清白，”曲紅昭不急不怒地解釋，“在北戎，一個女子很可能會遭遇到比失去清白可怕太多的事?！?/br>
    “這只是將軍的一面之詞，”至元伯冷冷道，“聽說端王世子曾流落北戎，為曲將軍所救。我們伯府的女孩兒自是不如世子爺高貴了，也難怪待遇天差地別，一個殺一個救呢?！?/br>
    朝上起了一陣嘩然，有些利益不相關的臣子也覺得這聽起來似乎是有些說不過去，一個已經(jīng)落入北戎之手還被撈了出來，另一個卻被一箭射殺。

    但也有較為古板的朝臣為曲紅昭說了幾句話：“女子畢竟和男子不同，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曲將軍如此做為，倒也是保全了宋姑娘的名聲。”

    這句話讓至元伯和曲紅昭同時陷入沉默，雖然角度不同，但兩人這一刻難得達成一致，都想反駁他一句。

    還沒等他們爭出什么定論，御座上的帝王已然開口替他們下了決定：“那就于明日早朝宣端王世子上朝，聽聽他的證言。此事明日再議，退朝?！?/br>
    至元伯竟也稍稍松了口氣，滿身鮮血的曲紅昭壓迫感太強，他完全不介意對方換套干凈些的裝束再來對峙。

    眾臣散去，曲紅昭和帝王再次在大殿門口對視。

    皇帝輕聲問：“有人截殺你？”

    曲紅昭盡量答得輕描淡寫：“昨夜快到京城的時候遇到了一波截殺，別擔心，我沒事。就是急著趕回來，這身打扮險些進不了宮門?！?/br>
    “還是讓太醫(yī)仔細給你看看吧?！?/br>
    曲紅昭看了看一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太醫(yī)，終究沒有伸出自己那糊了幾層血跡的手腕給他診脈：“我先回侯府換件衣服好了?！?/br>
    “那讓太醫(yī)隨你回府，”帝王陪著她，向宮門的方向走去，“朕發(fā)現(xiàn)不對后，派出了金吾衛(wèi)的人去接應你，大概是和你錯開了?！?/br>
    “我繞了一點路?！鼻t昭沒說自己其實是順便去劫了個獄。

    帝王安靜地陪著她走出一段路，又突然開口道：“對不住，是朕連累了你?！?/br>
    “陛下這是哪里的話？”曲紅昭認真地回身看他，“我選擇效忠新君，就知道其中必有風險?！?/br>
    皇帝看起來很內疚：“話雖如此，但你終究是因為我才會遭遇這些事的?！?/br>
    “我甘愿冒這份風險，并不是因為陛下，”曲紅昭笑得溫暖，“而是因為我相信你會成為一代仁君，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大楚的未來，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寒門學子，為了后宮佳麗，為了四海升平。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什么，改變什么，所以，這些風險，臣甘之如飴?！?/br>
    “甘之如飴？”皇帝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異，“你為何會對朕有這樣的信心？”

    曲紅昭調侃道：“如果您不是這樣的人，那此時此刻，我大概會以麗妃娘娘的身份被困在宮里，正和被世家勛貴所打擊到愁眉苦臉一蹶不振的陛下四目相對、互相折磨?！?/br>
    皇帝為她所描述的情景微微一笑。

    “我還能站在這里，當然就會對您有信心?！?/br>
    皇帝先是感動，意識到她話中的意思，漸漸紅了臉：“你、你是不是知道朕對你……”

    “知道，”曲紅昭很坦然，“我不知道陛下是何時才對我有意的，但清楚您的心意后，我才明白您幫我出宮的行為有多彌足珍貴。”

    兩人對視間，都看見了彼此眼神中的澄澈。

    “曲將軍心思通透，倒是朕想左了，”帝王已然一掃郁色，“朕會努力成為一代明君，方能不辜負愛卿的甘之如飴?！?/br>
    “如果我現(xiàn)在不是滿身鮮血的話，大概會給您一個擁抱的?！?/br>
    皇帝苦笑：“而我是一定會拒絕的。”

    “我知道?！?/br>
    轉眼間，兩人已走到宮門處，帝王遞給她一件外袍：“曲將軍，回去后讓太醫(yī)好生看看，明日早朝還有一場硬仗要打?！?/br>
    “是，臣告退?！?/br>
    曲紅昭在宮門口領回了自己的佩劍，經(jīng)過不止一場的拼殺，長劍已經(jīng)有些卷刃了，她珍惜地撫了撫這柄陪伴自己至今的老伙計，打算過后去鐵匠鋪修補一番。

    一身血衣，看在旁人眼中大概會有幾分可怖，她把陛下給的外袍披在外面，免得嚇到了街上的百姓。

    帝王靜靜駐足，看著她提劍遠去的背影。

    她是烽火中淬煉出的美人，讓他難以抑制地為之心動。

    第112章 報答

    定北侯府。

    又到了一年春日, 曲紅昭沐浴過后，便換上了一襲春衫。

    這春衫是嫩綠色的，沒有太多圖案, 只在裙擺處細細繡了玉白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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