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們侯府世代習(xí)武，不太相信幾本書便能定了人的性情那一套吧。”

    便有女孩子提出疑問：“可是惠嬪meimei的父親不就是武人出身嗎？我聽她說過她在家中也要讀這些的。”

    “是啊，嬪妾認識楚將軍府的三小姐，聽她說她們家中不管嫡女庶女都要讀的?！?/br>
    李美人卻不關(guān)心這個，她看著曲紅昭，問道：“那娘娘認為，能決定一個人的性情的是什么？”

    曲紅昭想了想：“經(jīng)歷?！?/br>
    李美人又問：“所以娘娘覺得，您的溫柔來自于您的經(jīng)歷？”

    曲紅昭看出她很想和自己討論，笑了笑：“我沒有什么高深的見解，只是對人溫柔與否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被幾本書教化出來的。何況人的性情有千百種，誰規(guī)定溫柔和順便是最上乘的呢？”

    李美人對此并未再發(fā)表意見，只是曲紅昭總覺得一向高冷的美人，此后對自己更加和顏悅色了些。

    孫修儀在曲紅昭身邊蹭來蹭去地撒嬌，曲紅昭摸她的頭發(fā)，她就舒服地半瞇著眼，讓曲紅昭想起幼時家中養(yǎng)過的貍奴。

    她這蹭來蹭去沒怎么注意姿勢，不經(jīng)意間有一只小紙包從她袖中滑落。

    趙婉儀眼尖：“這是什么？”

    “呀！”孫修儀連忙要去撿，“沒什么。”

    趙婉儀正看她對麗妃諂媚看得十分不順眼，搶先一步拿到那紙包，躲開孫修儀的搶奪，打開看了看，只見那紙里包著一些白色粉末。

    趙婉儀頓時一驚：“這是毒藥？你要給我們下毒？”

    孫修儀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yīng)，跺腳氣道：“你胡說什么？！”

    “我哪里胡說了？”趙婉儀把那紙包往曲紅昭面前一送，“娘娘您看?！?/br>
    曲紅昭探頭看了看，也難怪趙婉儀懷疑，這白色粉末委實太像砒/霜了些。

    “娘娘，”孫修儀連忙為自己辯白道，“這不是毒藥，這是嬪妾用來養(yǎng)顏的，因著要日日服用，才隨身帶著。”

    曲紅昭沾起那粉末，在指尖捻了捻，又放在鼻下輕嗅，神色冷了冷：“玉容散？”

    “娘娘也聽說過？”孫修儀微有些驚訝，“這是民間的方子?！?/br>
    曲紅昭起身：“你跟我來?！?/br>
    她神色微冷的時候，看起來莫名很有氣勢。眾女都安靜下來，孫修儀也不敢反抗，乖乖地跟著曲紅昭來到一個無人的空房間。

    曲紅昭把那紙包摔在桌上：“哪來的？”

    “家里送進來的?！睂O修儀低頭。

    “混進旁的東西里夾帶進來的吧？”

    “……是?！?/br>
    “你家人為什么給你送這個？”

    孫修儀老實作答：“服用玉容散，能讓皮膚變得更白凈透徹。他們想讓嬪妾……更好看些。”

    她這話說得委婉，但曲紅昭哪里會聽不明白，這是孫修儀的家人要她去爭寵呢。

    “你服用多久了？”

    “小半個月，”孫修儀看出她生氣了，小聲回答，“確實有些效果?！?/br>
    曲紅昭皺眉：“你知不知道這玉容散里有砒/霜？”

    孫修儀咬了咬唇：“知道，但是少量服用，不打緊的。”

    “不打緊？”曲紅昭挑眉，“你只知道這是民間的方子，知不知道這方子到底是哪里流出來的？”

    孫修儀茫然地搖頭：“不就是民間土方嗎？”

    “是青樓楚館。”

    孫修儀驚了一驚，微張著口，似乎不知該說些什么，半晌才囁嚅著問：“娘娘您怎么知道的？”

    曲紅昭不答，她在邊城做大將軍的時候，曾帶人掃蕩當(dāng)?shù)厍鄻?，掃出了一堆這種東西。

    青樓的玉容散較為廉價，配得不純，連雜石都未提煉干凈。孫修儀這份稍有些不一樣，但曲紅昭還是一眼辨認了出來。

    臨近胡地的幾座城池多年戰(zhàn)亂，百姓窮苦，賣兒鬻女的并不少見，那些青樓女子也著實是身不由己。

    曲紅昭絕沒有想到，在這繁華興盛的京城，在這代表了天下至高權(quán)力的皇宮之中，居然有出身官家的女子愿意服下這種藥。

    在邊關(guān)時，她能憑自己的權(quán)勢禁了這種藥。在這里，她又該如何？難道以位份壓人讓人不許服用？

    “你知不知道很多青樓女子，壽命大都不會太長？”

    “……”

    “她們是身不由己，被逼著吃的，你呢？”曲紅昭追問，“你家人知不知道這玉容散的毒性？”

    孫修儀搖頭：“我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她只記得家人殷切囑咐，勸她服藥，想方設(shè)法要幫她獲得帝寵。

    她這話說得有些拗口，但曲紅昭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覺得自己剛剛那句話其實不必問，既然是孫修儀的家人親手找的方子配的藥，他們不清楚毒性的可能有多大？

    “你們都在想什么？”曲紅昭下意識問出這句話。

    孫修儀眼里含了淚花：“我知道這藥不好，可嬪妾只有這一張臉，沒了這容貌，我還有什么呢？我還能憑什么去爭呢？”

    她自知失言，說完這句就垂首不再開口。

    曲紅昭看著她，心下微嘆，在風(fēng)姿各異的后宮眾女里，孫修儀都稱得上是佼佼者了，若放到外面，絕對是能讓很多人為之傾倒的大美人。

    但在這個后宮，她卻只能一點點服下慢性/毒藥，就為了能讓自己更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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