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曲紅昭輕嘆:“看看這件事里你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什么,而他又得到了什么,你就該知道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誰?!?/br> “他……得到了什么?”周婕妤怔怔地問。 “名聲。少年人一時貪戀美色,總比背信棄義、明哲保身的名頭強上太多?!?/br> “什么背信棄義、明哲保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你被退婚是什么時候的事?” 周婕妤深吸口氣,語氣生硬地回答:“回娘娘的話,是建平三十一年五月。” “那你還記不記得,趙知州出事是什么時候?” 周婕妤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么趙知州?” “趙知州的事當年鬧得那么大,令尊是他的同門師弟,你真的沒關(guān)注過此事?” 周婕妤臉色白了白,一時竟有些恐懼,腦海里那些隱隱的猜測,似乎就要被得到證實。 “也是建平三十一年……可是趙知州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只不過是家父的同榜,又同樣拜過李學士做老師,就算有個師兄弟的名頭,但他們根本沒什么交情的?!?/br> 趙知州官途比周修撰好得多,他其實不太看得上這個師弟,一直覺得他死腦筋,兩人私下不睦已久。 不過周婕妤可不愿在曲盈袖面前矮一頭,這話當然不會說出口。 “我知道?!?/br> “你知道?” “趙知州和令尊政見相左,他們之間不但沒交情,還鬧得不太愉快。這件事你知道,我也知道,遺憾的是當年和你議親的人并不清楚。令尊想必也不會把與師兄不睦之事到處宣揚。” 周婕妤閉了閉眼:“你難道想說,他是怕我父親被趙知州連累,才突然悔婚的?” “你不信?” “我們兩家也算有些交情,他若要退親,直說便好,難道我還會癡纏他不成?他何必多此一舉拿你作筏子?何況父親并沒有被趙知州連累,先皇陛下沒有追究父親的責任,也沒有貶過父親的官。他何必急著撇清關(guān)系呢……” 你只不過是在為你自己開脫。 周婕妤到底沒有徹底失去理智,及時把最后一句話吞了回去。 曲紅昭屈指在她額頭上敲了一記:“當初你不明白,現(xiàn)在還想不通?周新柔,你進宮一年,膽子變小了,腦子倒是沒怎么長。” 周婕妤驚愕地捂住額頭,這一敲倒不算疼,她被這略帶親昵的動作敲得一怔,剛剛的滿腔怒氣驀得xiele去。 “讓我猜猜,”曲紅昭繼續(xù)道,“他堅持退婚后,他父親是不是上門賠罪,說了些諸如犬子不懂事,自己攔不住他,但是已經(jīng)重責于他之類的話?” “……你怎么知道?”周婕妤問出這一句后也反應過來,她還有什么不懂的呢?無非是他們擔心被連累,想趁早擺脫周家這個親家,又怕說出去不好聽,便干脆讓兒子拿曲盈袖當借口。 讓小輩背個貪戀美色的名頭,自然是比他們?nèi)遗率禄诨檎f出去好聽些。 當時京里愛慕曲家二姑娘的男兒著實不在少數(shù),拿她做托詞,既方便又可信,連定北侯府的人都并未起疑。 這個男人一家子,不過是用兩個女孩兒的名聲全了他們的體面。 “你可有證據(jù)?”周婕妤追問道。 “沒有,你愛信不信?!鼻t昭的勸解顯得非常不走心。 “……”周婕妤咬了咬牙,她嘴上不肯認,但想起父親當初那段時間的愁云滿面,心下其實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那人家中也并非什么高官顯貴,拿捏不準上意,便提前規(guī)避風險,似乎也不算什么奇事。 只是她被退婚后丟盡顏面,被人指指點點,不停地被拖出來和曲盈袖做比較,家里的姐妹面上安慰,話里話外卻也流露出兩分埋怨,覺得她帶累了家里名聲。 周新柔那時候是個挺倔強的姑娘,對此當然不服,她還是她,憑什么因為被退了次婚,就要被貶低嘲笑? 明明大家都很清楚,這件事并不是她的錯。難道貌不如人就活該被退婚嗎? 她還總聽到有人對她的容貌加以議論,說她確實不如曲家二小姐遠矣。甚至有不認識的人特地給她下帖子,就是為了看看她丑成什么模樣,居然讓已經(jīng)換了庚帖的準夫婿退了婚。 周新柔好歹也是個清秀美人,被這么貶低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被激得一時怒氣上頭去找曲盈袖的麻煩。 那段時日她算是嘗盡了人情冷暖,要不是機緣巧合進了宮,她這輩子還不知要怎么樣。 她進了宮,才算揚眉吐氣了一回,你們造謠我是丑八怪,如今陛下封我做了婕妤,看你們還有什么話說? 如今卻得知,原來那家人要退婚,是為了這么個理由。 簡直可笑至極,毫無擔當。 周婕妤一時覺得他們可惡,一時又覺得自己實在蠢笨,就這般被他們輕易騙過,把仇恨都轉(zhuǎn)移到了曲盈袖身上,還當面去質(zhì)問她,簡直是幫他們在眾貴女面前坐實了這個謊言。 怪不得當時曲盈袖要讓她待在水里清醒一下。 她有種想大哭一場的沖動,但又不想在曲盈袖面前失態(tài),只是有些別扭地問:“你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 “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曲紅昭解釋,“你退婚的事,我們都是受害者,實在沒必要互相仇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