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相愛 第45節(jié)
“真的?”梁銳希喜道,“那我下次可以往上面抹點別的果汁,讓你猜是什么口味的嗎?” 周琰忍俊不禁:“還得寸進尺了是吧……” 梁銳希走向那水果攤,挑挑揀揀后買了一串葡萄、半斤龍眼和半斤柑橘,想著周琰估計還在律所,便拎著東西拐去了邊上的時洋廣場。 樓下大堂剛好在運貨,刷卡口的人工通道是開著的,梁銳希沒給周琰發(fā)消息,直接跟著工人進了電梯廳,上了十二樓。 到了雅言,碰上一個穿襯衫的年輕男子,問他找誰。 梁銳希說是周琰的朋友,對方上下打量他一眼,笑了笑,便直接放他進去了,還給他指了個方向:“周律和阮總辦公室挨著,就那邊,你自己過去就好?!?/br> “謝了?!绷轰J希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章翰林今天不在。他走向周琰那個辦公室,隔著磨砂玻璃見里頭立著兩個人,正在說話。 “你mama也太狠了,這是一點活路都不給你留啊……”是阮雅東的聲音。 “抱歉雅東,連累到你了?!敝茜吐曊f。 “跟我說什么對不起,我們可是伯牙遇子期,只要志同道合,再艱難的事兒,能有我黨成立新中國這么難么?人生嘛,就是要越多的挑戰(zhàn)越刺激,否則等老了回想起來,一輩子順風順水的,那多無趣……” “前面半句我贊同,后面半句你還是別往外說了?!?/br> “咦,”其中一人身形一頓,“有什么人來了……” 第49章 有點想你 周琰立即拉開辦公室的門, 瞧見外頭站著的梁銳希,怔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梁銳希放下正打算叩門的手,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他感覺周琰看見自己時臉上的愕然要大過于驚喜。 “唷, 小梁啊?!比钛艝|笑吟吟地招呼他進去。 “雅東哥, ”梁銳希也揚起微笑,“剛聽見你們在說話,沒打擾到你們吧?” “打擾是沒打擾,”阮雅東故作神秘地調(diào)侃他, “不過, 你是不是聽到我和阿琰的秘密了?” “你倆還有啥我不知道的秘密?”梁銳希挑眉。 “我們啊, ”阮雅東瞥了周琰一眼,戲謔道, “我倆私下里的秘密可多了去了?!?/br> 相較阮雅東輕松的狀態(tài), 周琰卻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地立在旁邊,看著尤為緊張。 “哦?”梁銳??此麄z這表現(xiàn), 又見阮雅東故意吊胃口的模樣,也被勾起了八卦的興趣,“那你們這秘密, 小章同學知道嗎?小章知道的話,我就不追究了?!?/br> “如果他也不知道呢?”阮雅東笑著反問。 梁銳希放下袋子, 摩拳擦掌道:“小章要是也不知道, 你們就別怪我叫他過來,一起對你們嚴刑拷打一番了?!?/br> 阮雅東愣了愣, 忽然放聲大笑。 周琰也跟著嘴角一抽, 緊繃的神情松懈下來, 但他仍有些擔心,問道:“你剛都聽見什么了?” “我聽見你說連累雅東哥,”隔著門梁銳希也沒聽太清楚,“好像是跟你家里人有關(guān)的,你們是不是碰上啥問題了?” “還真叫你聽見了啊……”阮雅東嘆了口氣,勉為其難道,“算了,那就告訴你吧?!?/br> 周琰立即扭頭看過去,阮雅東朝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對梁銳希道:“其實這么多年,阿琰一直沒跟他家里人說過性向的事,我估計他mama最近隱約有些猜到了。你也清楚,我跟阿琰以前是高中校友,一個地方的。咱們那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阿琰的mama在本地挺有人脈,輾轉(zhuǎn)一打聽,知道了我是個同性戀。本來阿琰只是單純跟我在一起創(chuàng)業(yè),結(jié)果現(xiàn)在他mama可能是誤會我倆在談戀愛了,這不,前幾天她還給我打電話,跟我打探,向我施壓呢……” 梁銳希聽得一陣啞然。 阮雅東望著梁銳希道:“但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證,我跟阿琰只是純粹的朋友,絕對沒什么不清不白的地方?!?/br> “嗯,我知道……”梁銳希心里莫名感到沉重,不是為潛在的出柜壓力而沉重,而是難受周琰為這段感情獨自承受了這么多。為保護自己,減輕他的負擔,還要連累阮雅東為他們的關(guān)系打掩護。 “你也別怪阿琰瞞著你,他好不容易能跟你在一起,就怕你壓力一大就后悔了,所以才不想讓你在現(xiàn)階段被牽扯進來,但你也用不著擔心我,”阮雅東從容道,“我從小就跟家里出了柜,我爸媽也已經(jīng)默認了這個事實,阿琰的mama就算找了我父母一起來給我施壓,也奈何不了我的?!?/br> “行了雅東,”周琰感激地看了阮雅東一眼,“我單獨再跟銳希說吧。” 周琰帶梁銳希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卻先轉(zhuǎn)移話題問:“怎么來之前也不給我發(fā)個消息?” “你是怕我聽見這件事么?”梁銳希問。 “不是,”周琰解釋道,“我下午出去了,其實也才回律所沒多久,原本打算和阮雅東說兩句話就回去的,你要是早一點來或是晚一點來,都可能撲個空。” 所以正巧就讓他聽見這些話了…… “下次有這樣的事,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绷轰J希又想到昨晚和周琰說的話,想到周琰頂著這樣大的壓力,卻還要不露聲色地安慰自己,心里那內(nèi)疚勁兒就別提了。 雖然他還沒做好公開關(guān)系的心理準備,但也不希望自己總像個懦夫一樣躲在周琰身后,還要不相干的人來承受壓力。 “怎么告訴你?你馬上要考試了,告訴你讓你去面對我mama么?”周琰擰著眉頭安慰他,“我和雅東是多年的朋友,幫點這樣的小忙對他來說是舉手之勞,再大的事,也可以等你考完試再說。” 梁銳希理解了周琰的用心,輕嘆一聲,緩和語氣道:“我瞧你剛剛那么緊張,還以為你是在擔心我誤會你跟雅東哥的關(guān)系。” 周琰笑了笑,眉心舒展開來:“你還沒回答我怎么突然過來了,怎么還買了這么多水果?” “沒,我就是……”梁銳希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有點想你?!?/br> 那四個字脫口而出的時候梁銳希整個人還有點迷茫,周琰跟著一愣,很快便走過來,牽著他的手將他擁入懷中。 “我也想,每時每刻都在想,”周琰在他耳邊低喃,“不要擔心我家那邊,我喜歡你這么多年,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掰得回來,也不可能向他們妥協(xié)?!?/br> “那你要一直瞞著你父母么?”梁銳??吭谥茜鼞牙飭?。 “其實他們從來沒有問過,我爸他……可能不會很在意我喜歡誰,我mama一旦問了,我也不會向她撒謊,我會坦誠地告訴她?!敝茜?。 “嗐,”梁銳希自嘲道,“如果你也想這么瞞著,我心里還覺得平衡了一點呢?!?/br> 周琰輕笑一聲,說:“這種事急不得,我們也不需要對外宣告來證明什么。”他緊緊摟著他,就像六月末那個晚上一身疲憊地從外面回來,也用同樣的力道將他摟在懷里,仿佛他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是他的救命稻草。 梁銳希原本忐忑的心情也在這個擁抱中得到了安撫,他反摟著這個看似強大卻又莫名顯得脆弱的男人,語氣堅定地安慰他:“你也別怕,周琰……我不后悔跟你在一起。” 周琰微微一顫,閉著眼睛用嘴唇貼他的耳朵,像是在回應他的誓言。 兩人相擁片刻,等從彼此身上汲取了足夠的力量,才分開來。 梁銳希又問:“你家里是不是挺有背景的?” 剛被阮雅東一提,他才從稀里糊涂的熱戀狀態(tài)中反應過來:周琰跟自己不一樣,周琰是有完整的家庭的。 以前他跟周琰只是朋友,不好多打聽,但現(xiàn)在他們是戀人,那些壓力他們早晚都要一起去面對。何況有前女友那個事的前車之鑒,梁銳希也不想到時候面對周琰的家人也那樣猝不及防。 “是有一點,”周琰淡然道,“但那些背景都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br> “為什么這么說?”梁銳希回憶起周琰大學期間每次談家色變的模樣,忍不住道,“你不會還在叛逆期吧?” 周琰被他這形容逗笑了:“都多大了,還叛逆期?你覺得我有這么幼稚么?” “你是不幼稚,但你有時候挺一根筋的?!绷轰J希評價道。 周琰一噎,苦笑著說:“我只是跟他們理念不一樣?!?/br> 梁銳希從袋子里摳出一顆葡萄,直接拿手背擦了擦皮就塞進嘴里,又挖了一顆,問周琰要不要。 周琰搖頭,直接接過他的袋子:“先回去吧,洗一洗再吃?!?/br> 已經(jīng)七點多了,周琰收拾了一下東西,跟梁銳希一起出了辦公室,正巧又碰見阮雅東。 “聊完了?”阮雅東愣道,“這就要走了?” 周琰看了眼手表:“下班都快一小時了,你還不走么?” “不是……”阮雅東掃了一眼周琰手上的水果袋子,動了動嘴唇,無語道,“算了?!?/br> 第50章 你的理想 已是八月中旬, 臨近處暑,秋老虎正肆虐。 明明是入了秋的時節(jié),城市里白天的最高溫度仍高達三十四五, 晚七點也不見降溫。出了辦公樓,只覺得一陣熱氣鋪面而來, 叫人的步子也不由沉了許多。 兩人邊走邊繼續(xù)聊剛剛的話題,梁銳希問:“你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人民公仆?!敝茜f得很保守。 其實最早他們一起去南市那一回, 呂靖同就好奇打聽過, 那時周琰也沒明說,但他們都猜到了周琰家里應該有人當官,畢竟他言談舉止時的氣質(zhì)就跟別人不大一樣。加上他們在南市游玩那幾天, 隨行接送的司機都對周琰畢恭畢敬的,雖說是朋友家的司機,但能讓人這樣對待他, 也說明周琰本身的身份比較特殊。 大二蕭芷入學和周琰成為情侶后,梁銳希和他們走得近,也會在無意間聽他們聊幾句家中的事,從兩人透露的消息判斷出周琰的父母大概是做政法相關(guān)工作的, 但具體他就不知道了。 “應該不只是普通公務員?”既然現(xiàn)在問了, 梁銳希也想問得清楚一些。 “嗯……” 周琰越是隱忍不言, 梁銳希越是浮想聯(lián)翩,他打量著對方的神情, 忍不住說:“難不成是南市的‘班長’‘團支書’那種?” “別瞎猜, 只是跟我們這一行相關(guān)的,”周琰微微抬頭, “是坐在上面看著的那個?!?/br> “法……”第二個字被梁銳希自動消了音, 像被嚇到了似的。原來周琰的mama才是那個能讓犯罪無處遁形的大boss。 “我爸的職位比我媽低一些, 在另一個體系,但也差不了太多?!敝茜?。 梁銳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你說你跟他們理念不同,難不成他們都是貪……?” “他們不收錢……”周琰啼笑皆非地打斷他,旋即又黯然地說,“但人情社會,只要在那個關(guān)系網(wǎng)里,就很難做到獨善其身?!?/br> 這種事梁銳希能理解,但他想不通到底有多嚴重,嚴重到周琰寧可自己在外自己打拼,也不愿跟家里人扯上一點關(guān)系。 周琰似乎也察覺到他的迷茫,解釋道:“我喜歡我mama從小教給我的道理,也向往她曾講述給我聽的那個理想社會……可她說的,和她所做的,并不一致?!?/br> “言行不一?” 周琰點點頭,低落道:“其實從道德層面來說,我作為她的兒子是沒什么資格去審判她的,畢竟她所貫徹的那套東西在這個社會上真實存在,我從小到大又切切實實享受到了她為我爭取到的良好環(huán)境……” “那你們的矛盾是什么?”梁銳希問。 “她講給我聽的那些道理已經(jīng)塑造了我的基本人格,而她后來希望我成為的又不是這樣的人,”周琰澀然一笑,“她可能自己都沒意識,這兩種東西不可能在我身上共存。我為她嘗試過,但始終沒法向內(nèi)在的自我妥協(xié)?!?/br> 聊了一路,梁銳希仍聽得一知半解。 但認識周琰這么多年,梁銳希也知道周琰想問題總是比較深刻,既然周琰明確表達了他與家人的理念不同,就說明對方已經(jīng)想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比起了解他mama到底是什么樣一個人,梁銳希此刻更在意周琰想要的是什么。 “那你的理念是什么?”梁銳??聪蛩麊?。 周琰聞言先瞥了他一眼,眼神閃爍,隨即又目視前方,說道:“做嚴守規(guī)則的人,做對得起道義和良心的事,即便不能位高權(quán)重至兼濟天下,也可以用一己之力和畢生所學去維護所見、所聞和可觸及范圍內(nèi)的公正。” 天邊消逝的最后一抹晚霞仿佛印在了此時周琰的臉上。 大學那四年,周琰身為法學院新生代表,身為學生會主席,身為校園主持人,曾無數(shù)次上臺發(fā)言,他也是這樣意氣風發(fā)、鎮(zhèn)定從容??赡菚r候的周琰更像一個完美的表演者,現(xiàn)在的周琰卻是生動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