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相愛 第3節(jié)
在發(fā)現(xiàn)自己錯把求救語音發(fā)給了周琰后,梁銳希想都沒想就秒速按了撤回。 靠人不如靠己,他打著哆嗦往身上套上衣服,叫了輛網(wǎng)約車直奔醫(yī)院。 坐上車他才有精力重新給蔣晟發(fā)消息,但相較一開始的驚慌,他此刻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許多,只說自己突然腹絞痛,要去醫(yī)院看急診。 蔣晟回復得也快,問他怎么樣了,要不要馬上關了店過去。 酒吧里雖雇了個人,但調(diào)酒師卻只有蔣晟一個,他一走生意也不用做了。 “稍微好點了,”在最初那陣迅猛且要命的疼痛后,梁銳?,F(xiàn)在適應了很多,他逞強回復道,“你先把店里的事搞完再來吧?!?/br> 晚上十一點的凌州二院,急診廳里人多得簡直像是白天剛開市的股市大廳。 梁銳希百八十年沒因生病來過醫(yī)院,仗著年輕身底子好,以前小病小痛都是靠自己扛,現(xiàn)下一進醫(yī)院看見這陣仗,人都有點懵了。 ……可能這就是國際大都市公立三甲醫(yī)院夜間急診現(xiàn)狀? 梁銳希沒有選擇余地,只能按部就班跟著醫(yī)務人員的指引先預檢,然后掛號、繳費、排隊…… 蔣晟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疼痛折磨得宛如一條死狗。 “怎么樣,看完了嗎?”蔣晟找到他問。 “沒……”梁銳希睜開眼睛,身上穿著一件不算太厚的兜帽運動衫。因為來得匆忙,他襪子也沒穿,光腳套了雙運動鞋,腳踝都露在外面??赡苁怯X得冷,他雙手緊緊環(huán)抱著自己,虛弱道,“剛驗完血,在等報告?!?/br> “你不是一個小時前就來醫(yī)院了嗎?怎么這么慢啊!”蔣晟看了看四周,莫名火大。 “大城市,就這樣?!绷轰J希安撫他。 “……cao?!笔Y晟沒受過高等教育,骨子里仍是個充滿匪氣的小混混,遇上不痛快就想發(fā)脾氣。他罵罵咧咧地在梁銳希身邊坐下,結(jié)果屁股還沒坐熱,迎面就見一個同樣拿著病歷的姑娘四處找空位。 梁銳希用胳膊肘頂他:“起來,讓給別人坐?!?/br> 蔣晟:“……” 那姑娘見蔣晟兇神惡煞,起初還不敢靠近,等瞄見邊上長相堪比漫畫人物的梁銳希,才紅著臉過來坐下。 蔣晟抱臂立于一邊,用家鄉(xiāng)話低聲吐槽他:“這時候還撩妹!” 梁銳希都沒力氣跟他斗嘴,心說撩你妹,他這是有素質(zhì)! 甭管男女,半夜三更孤身一個人來看急診都不容易。 剛腹誹完,胃里又是一陣劇痛,這一陣痛差點沒叫梁銳希直接“過去”了,他眼冒金星,渾身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冒冷汗。 “喂!你怎么了?”蔣晟見梁銳希忽然間面白如紙、汗如雨下,嚇得慌了神。 還是方才那個姑娘有眼力見,趕緊起身幫忙叫人:“醫(yī)生!醫(yī)生!這個病人快不行了!” 護士聞聲過來看梁銳希的現(xiàn)狀,測了他心跳,立即喊醫(yī)務人員拖急救床來。蔣晟把梁銳??傅缴项^,和醫(yī)務人員一起推去急救間。 梁銳希活了二十六年,從沒像這一刻那樣感覺離死亡這么近,他很害怕很恐慌,僅存的一絲神智提醒他這時候必須要留下點什么話。他摸索著去抓蔣晟的手腕,氣喘吁吁道:“狗腎,萬一我不行了,酒吧……就歸你……我卡里還有十來萬塊錢,你拿回去給我小姨和外婆……如果我媽回來,你跟她說,我不恨她,我想她了……” 蔣晟眼睛都快急紅了:“你他媽說什么混賬話!閉嘴!” 梁銳希不管不顧地繼續(xù)交代:“你翻一下我手機,我還有個叫周琰的大學同學,他……對我特別好,他快結(jié)婚了,我答應過他,他結(jié)婚時我會給他包個大紅包……” “……包多少?” “八八……”梁銳希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又吐出個“八”后脖子一歪,沒了說話的力氣。 暈眩中,梁銳希感覺自己的食指被套了個夾子,耳邊有了滴滴聲,不少人在他附近嘰嘰咕咕討論,還有人在他腹部按來按去,按到疼處差點沒叫他口吐白沫。過了一陣,他感覺自己被人側(cè)翻過去,臀部一涼。 次奧疼疼疼疼…… 梁銳希像條半死不活的魚一樣彈了一下,徹底暈過去了。 等他悠悠轉(zhuǎn)醒,已經(jīng)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簡易的病床上,胃中的疼痛感緩解了許多。 他這是……熬過去了? 蔣晟呢? 梁銳希一扭頭,卻見病床邊坐著個意想不到的人。 “周琰?”梁銳希睜大眼睛,“你怎么來了?” 周琰眉心微蹙,也不回答,就這么定定地看著他,眼底藏著一絲復雜的情緒。 梁銳希被他看得莫名緊張,在他搜腸刮肚想找點什么話題時,周琰忽然起身說:“我去叫醫(yī)生。” 周琰出去沒幾秒,蔣晟就回來了,他手里捧著杯關東煮,還帶了便利店買的咖啡和熱包子,見梁銳希睜著眼,喜道:“你醒了!” 梁銳希已經(jīng)趁那幾秒回想起自己昏迷前跟蔣晟說的話,不由怒道:“我叫你給他包紅包,你怎么把人給我叫過來了?” 蔣晟一愣,急著辯白:“不是我叫的,是他自己過來的??!” 梁銳希:“?。俊?/br> 蔣晟解釋:“你剛被推進急救間沒多久手機就響了,我替你接了,他問我是誰,我說是你朋友,你在急救間搶救,他就說要過來?!?/br> 梁銳希有點郁悶:“你干嘛跟他說我在急救間?!” 蔣晟沒好氣道:“不然呢,說你在太平間???” 梁銳希:“……”cao! 蔣晟一屁股坐下,似乎覺得剛剛有點失言,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誰他媽剛給我嚇的……” 氣氛有些僵,幸好周琰很快叫了急診醫(yī)生過來。 那醫(yī)生也是個年輕男人,看著不到三十歲,穿著身白大褂,模樣很是清俊。他看了眼梁銳希的心率血壓等數(shù)據(jù),問他還疼不疼。 “不怎么疼了,但還是覺得胃里頭不舒服,”梁銳希摸著自己的肚子,弱弱地求教,“所以我這是什么毛病啊醫(yī)生?” “什么毛???”男醫(yī)生朝著他陰惻惻地笑了一下,“急性腸胃炎,二級低血糖,”邊說邊拿筆敲了敲手寫板上夾著的驗血單,“正常人空腹血糖最少都有3.15,你暈過去的時候只有2.7,你還好意思說你胃不舒服,你是有多久沒吃東西了?” 梁銳希無言以對。最近一陣他老覺得胃難受,以為是不消化,所以吃得比較少,昨天公司上班忙,他一整天就吃了個茶葉蛋,晚上在酒吧唱完歌后喝了蔣晟給他的那杯莫吉托,除此之外就沒了。 “你以為你的胃是鐵打的?年紀輕也不能這么折騰自己啊,”醫(yī)生邊吐槽邊瞄了眼剩余的鹽水和葡萄糖,又看了看他的各項報告,接著說,“其他暫時沒太大問題,我給你開三盒消炎藥和兩盒胃動力藥,今天掛完水回去連著吃五天,胃藥飯前吃,消炎藥飯后吃,如果再疼就過來復診……” 一個實習護士叫著“吳醫(yī)生”闖了進來,掃見病床上的梁銳希,面上一臊,正眼都不敢瞧他,跟醫(yī)生說了兩句隔壁病人的情況就走了。 吳醫(yī)生還要去看別的病人,趕緊把該交代的交代了,大意是叫他以后規(guī)律吃飯,注意飲食。走前想到什么,又一臉戲謔地給了梁銳希幾句忠告:“看你長得倒是蠻帥的,怎么平時都不穿內(nèi)褲么?剛給你打屁股針的小姑娘都被你嚇著了。以后還是要穿的,不然那地方容易滋生細菌,產(chǎn)生炎癥,也會很麻煩。” ……打什么針? 他剛剛到底被做了什么? 等等,什么叫平時不穿內(nèi)褲? 梁銳希一臉懵逼地看著他平生最好的兩個兄弟一左一右立在床邊,面色詭異地朝自己行注目禮,仿佛在說:沒想到你還有這癖好。 “不是,”梁銳希漲紅著臉解釋,“我肚子疼的時候剛好在洗澡,急著來醫(yī)院,也找不到內(nèi)褲,就隨便套了條寬松的運動褲出來了,我沒那習慣……” “行了,”周琰用拳頭掩著自己嘴角的弧度,對他道,“少說兩句,多休息?!?/br> 蔣晟也憋著笑重新坐下來,端起快涼了的關東煮說:“媽的,都快凌晨三點了,餓死我了,”又問周琰,“哥們你吃么,我這還買了咖啡和rou包?!?/br> “給我咖啡吧,”周琰道,“謝謝?!?/br> 蔣晟還是把兩樣都給了他。 梁銳希本就憋了一肚氣,聽著蔣晟吃東西時“嘶哈嘶哈”的聲音,胃里饞蟲都被勾出來了,他朝著蔣晟道:“我都餓一天了,你這么當著我的面吃還是個人嗎?” “那,分你一點?”蔣晟含糊地說著,端起一次性紙碗給他看所剩無幾的湯底,“辣的?!毖韵轮馐撬荒艹?,剛那醫(yī)生才叮囑過要他最近注意清淡飲食。 周琰知道梁銳希愛吃辣,見他梗著脖子瞪蔣晟,直接拿起邊上的包子,掀開包裝袋,撕了一小塊包子皮往他嘴里塞。 梁銳希下意識張開嘴吃了,嚼了兩下,皺眉道:“這個不好吃。” 周琰面無表情:“你安分點,還想不想好了?” 梁銳希不吭聲了,周琰看他吃完,又撕了一塊喂給他,邊喂邊問:“你給我發(fā)了什么消息,怎么撤回了?” “發(fā)錯了,”梁銳希有點不好意思,但也實話實說,“就是肚子疼找人求救,本來是發(fā)給蔣晟的,不小心發(fā)給你了?!?/br> 周琰挑了下眉:“發(fā)給我怎么了?” “你忙嘛,”梁銳希垂著眼睛,沒看周琰,“我上個月碰到魏然了,他說你跟你高中學長合伙開了個律所,特別忙,我這不是……怕給你添麻煩么?!?/br> 魏然是他們大學同班同學,和周琰一個宿舍,梁銳希以前常為了找周琰跟他換床睡,畢業(yè)后魏然也留在了海城,在一家咨詢公司工作。 周琰沉默了幾秒才問:“你什么時候跟我這么生分了?” “沒……”梁銳希忙看向他,臉上有一點怕他生氣的驚慌。 兩人視線一碰,暗涌的情緒在空中蕩開,產(chǎn)生微弱的電流,滋得他們又同時偏開臉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一) 吳醫(yī)生:看他這胃抽搐得厲害,給他來一針6542吧,肌注。 護士配好針拉下梁銳希的褲子:“……”(//w//) 吳醫(yī)生:唷。 (二) 蔣晟:你們就這么開始虐狗了?當我不存在是么? 第4章 帶他回去 梁銳希當時撤回消息,的確是怕麻煩周琰。 他們以前在大學里關系很好,但這種好跟他和蔣晟的好性質(zhì)不同。 他和蔣晟初中就認識了,兩人一起打過架、逃過課,相互罵過對方傻逼,盡管現(xiàn)在的發(fā)展大相徑庭,文化水平也是天差地別,但十多年的相識經(jīng)歷已讓他們情同手足,那是一種沒有血緣但勝有血緣的兄弟關系,所以梁銳希遇上什么困難都能毫無顧忌地使喚對方。 但周琰不一樣。 考上f大是梁銳希人生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那之后他接觸的人和事跟過去都截然不同了。起初他還仗著年少輕狂,隨隨便便地跟周琰打成一片,可隨著閱歷的增加,認知的提升,他逐漸意識到,自己跟周琰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 如果說,梁銳希能考上f大是梁家祖墳冒了青煙,那周琰去f大就像是心情不好時隨便拋骰子選的——他是他們那一屆法學院最高分入學的學生,高到只要周琰想,那年全國范圍內(nèi)任何頂尖高校的法學院他都能進去——這事在他們開學初期還引發(fā)過熱議。 他們只是恰好在f大碰上了,恰好成了朋友。 而周琰的好又是他們所有同學都公認的,整個大學四年,也是周琰幫助他、照顧他居多。可現(xiàn)在都畢業(yè)三年了,周琰工作又那么忙,他不能仗著人家好就為肚子疼上醫(yī)院這種小事把人半夜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