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自首的。沒有人逼他，娘親和師兄之間，他選擇了師兄。

    瑾笙道：我求了神主，等師兄歷劫歸來，再許師兄前程仙途，師兄可以正大光明的修神道，道成為神。

    而他，會自行湮滅，以償弒神大罪。

    重活一世，他慶幸自己懦弱無為，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雖然總是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但沒禍及旁人，算是好的。

    本帝要的不是什么仙途，本帝要你成神你明白嗎？東陵一生的心血啊，瑾笙怎么可以三兩句話就否定了他！誰都能否定他，唯獨瑾笙不行！

    我身上背負著萬千性命，我如何成神？瑾笙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神了，他欠蒼生太多太多。

    把他們?nèi)齻€全殺了，你就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神！東陵想過把瑾笙送到神界后，再用計除去另外兩位神，可沒有想到他們會把天道關(guān)起來。

    東陵又道：阿音你聽著，神主他們把天道關(guān)在神殿內(nèi)，天道是中意你的，你只要把巨石移開，你可以成神的！

    瑾笙心痛他執(zhí)迷不悟，高聲喚他道，師兄！

    你心里還有我的話，就照我說的去做！東陵聲比他更高，氣勢比他更足，他是天帝所有人都要聽他的！

    語塞了好久，瑾笙才看向東陵，想說點什么可對視上師兄的眼睛時，又沒了那份勇氣。

    東陵真沒有別的后路了，他只有瑾笙，東陵上前抱住瑾笙，笙兒，為夫求你，為了我，你聽我的好不好？我答應(yīng)你，我會好好對你，你心里始終都有我，才會來陪我一塊死的對嗎？

    東陵，我想和你好好活下去，我們還有日后不是？笙兒你......

    我入魔了。

    第87章 （大修）

    東陵抱瑾笙的手逐漸僵硬, 眼神呆泄地松開瑾笙。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從沒讓瑾笙手沾過血，瑾笙怎么可能墮入魔道！

    東陵盡量克制自己, 努力維持笑容, 笙兒, 你在跟我開玩笑對嗎？

    瑾笙要開口之際，東陵慌了。

    他不想聽到逆耳的話。

    蒼老的手捂住瑾笙的嘴, 東陵在瑾笙心疼的眼神下開口道：是我不好，我不該打你, 把你打疼了是嗎？

    一直以來他都溺愛瑾笙, 都是那個葉卿的出現(xiàn)，才讓他對瑾笙越發(fā)不好。

    認知到自己的錯誤，東陵積極認錯, 抓起瑾笙的手往自己臉上扇, 你打我，你打我出口氣，笙兒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啊？

    現(xiàn)在的東陵力氣就如凡間的八旬老翁，瑾笙根本不需要用力，輕輕一抽手就從東陵掌中脫落。

    注意到師兄衰老的跡象，瑾笙緊張道：師兄你的手怎么了？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生兒，本帝知道錯了，東陵根本聽不進去別的，內(nèi)丹被葉卿當(dāng)面融掉他都沒現(xiàn)在這么難受, 告訴我你成神了對嗎？

    唯一能翻盤的希望徹底破滅，日后東陵要面對的是無盡深淵！

    永生永世再也不能立于眾山之巔。

    這是要......

    逼死他。

    師兄，你的內(nèi)丹呢？瑾笙在師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靈氣，這不是一個仙界至尊該有的模樣。

    什么內(nèi)丹不內(nèi)丹的，東陵只想要個好消息，推開施舍關(guān)懷的瑾笙，晃晃蕩蕩站起身大聲逼問道：你到底是神是魔！

    瑾笙平靜地眨了眨眼，周身慢慢溢出黑紅色的真氣，眉間金紅的雀翎印記已然染上了一層邪氣的墨色。

    他墮魔了。

    得知澤離上神要湮滅師兄的那一刻，悲憤交加一時之間身體就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巖洞被他毀了，所有父王帶來的人全死在他腳下。

    再然后，他清醒了。

    他的父王半死不活跪倒在他身前。

    留父王一命，換取解藥，解開母親身上的蠱。

    之后，他就來了九重天，進了天后宮，再去了趟天帝殿。

    他在那座與師兄結(jié)道百年的殿宇內(nèi)，為師兄爭取到一條活路。

    而他，無悔承湮滅之刑。

    瑾笙，我殺了好多人。

    東陵深呼了口氣，人還能站著呼吸，頭腦還能思考，卻心力憔悴到無話可說。

    師兄，我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坐下好好飲酒作樂嗎？瑾笙記得師兄釀的一手好酒，味甘可口最是上頭。

    上一世與師兄生死離別，這一世好不容易相見，只剩最后一日了，若不珍惜，死不瞑目。

    你給笙兒釀的酒，我?guī)砹?。瑾笙去天后宮就是為了拿這個。

    瑾笙給東陵倒了一杯，抬高手敬道：謝師兄迎娶之恩，無以為報，望夫......夫君日后珍重。

    東陵別過臉，兩行絕望的眼淚從眼底滑落。

    在我心中，師兄還是那個頂天立地，眾生敬仰的大英雄。師兄沒有接，瑾笙縮回手自己喝了。

    我為救師兄弒神，師兄同樣為我弒神，阿音不勝感激。哪怕知道師兄復(fù)活他是另有所圖也沒關(guān)系，最起碼師兄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

    師兄不愿意陪他喝，那他自己喝，因為以后他喝不到了，我們都欠了澤離上神，償命給上神應(yīng)該的。

    東陵仰頭不讓屬于懦夫的眼淚能有機會嘲諷他。

    真的很想讓瑾笙把嘴閉上，給他一點冷靜的空間，可是東陵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他輸?shù)囊粩⊥康?，死前還要被葉卿百般羞辱。

    奇恥大辱如何能忍！

    為師兄弒神，我從沒后悔過，如果再重頭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這么做，瑾笙解下自己的衣袍，蓋在師兄身上，從后抱住師兄，師父的話我做到了，我一生坦蕩，唯有弒神一罪愧對蒼生，不論世人如何評判，我不覺是恥。

    東陵望了眼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手，開口道：他們要把你怎樣？

    受我該受的。瑾笙頭靠在師兄背上，感受著師兄的呼吸輕笑說道。

    瑾笙不說，東陵也猜到了，湮滅。

    是贖罪。數(shù)萬人為他而死，他不死難平眾怒。

    東陵老化的手一點點攀覆上瑾笙依戀自己的手，我們，敗了？

    我們死后四海升平，就當(dāng)是為盛世做了件好事。就像千年前的他們，六界稱贊。

    多好。

    東陵轉(zhuǎn)過身看向瑾笙。

    在瑾笙面前落了淚。

    捧起瑾笙的臉，東陵向以前那樣溫柔的對他，將所有的耐心與疼惜表露的淋漓極致。

    瑾笙迎合著他，陪著他一塊落淚。

    良久良久，東陵才松開瑾笙，語氣中帶著心疼，天雷渡劫，疼嗎？

    我沒有渡劫，在師兄的關(guān)心下，瑾笙輕聲回道，魔化之前我喪失了理智，清醒后沒有感到哪疼。

    東陵聽后點點頭揉了揉他的后腦，那就好，阿音還要喝酒嗎？師兄陪你。

    喝。師兄肯陪，他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東陵做起斟酒的活，為瑾笙添上酒，碰杯共飲之時，東陵阻攔下瑾笙，將瑾笙的手臂往自己帶了些，隨后自己的手臂繞上前禁錮住瑾笙手腕。

    這是，交杯的姿勢。

    瑾笙心滿意足地笑著與師兄飲下交杯酒。

    東陵突然道歉道：阿音，對不起。

    我從未怪過師兄。哪怕瑾笙有怨，他也消了。

    酒壺里沒有酒了，東陵搬動地上的酒壇，朝瑾笙說道：把眼睛閉上。

    不知道師兄想做什么，瑾笙聽話的把眼睛閉上翹首以待。

    在瑾笙閉眼的瞬間，東陵臉色一變，將酒壇狠狠砸碎在地。

    拿起最鋒利的那塊毫不猶豫朝自己額心刺入，起手封五識七魂。

    血從眉心流下，刺破額頭施以五行之法滅魂散魄。

    再狼狽他還是天帝，他還是這六界的主宰！

    瑾笙睜眼之時什么都晚了，眼睜睜看著師兄對他自己施下滅魂散魄陣術(shù)，無助大喊道：師兄！

    內(nèi)丹被奪，貶我做娼，如此茍活不如湮滅！沒有內(nèi)丹承載的東陵臉色鐵青，眼里的怨恨和不甘寫滿雙頰。

    倒在瑾笙懷里，阻止瑾笙救自己，師兄不會害你，阿音。

    在無憂山與魔君霜郁見過，霜郁當(dāng)初也和許盈共享妖丹，許盈死后霜郁因吞噬九尾金鳳內(nèi)丹成魔，并沒有一起魂飛魄散。

    想起葉卿將他內(nèi)丹占為己用的事，東陵笑了。

    臨音不會死了。

    只要澤離活一日，臨音也能活一日！

    東陵胸膛起伏速度極快，快殺了我，殺了我好好活......活著......

    瑾笙做不到兩世看師兄死在自己面前，師兄，師兄我救你你別說話，你教我，你教我滅魂散魄陣怎么解！你快教我！

    東陵拿命賭的，是瑾笙能活。

    活著替他報仇。

    這一世，是他對不起瑾笙。

    可只有這樣，瑾笙才會為他報仇，去恨鴻巽澤離。

    東陵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整個人開始瘋狂抽搐，強撐著靠在瑾笙肩頭，笙兒，對不起......

    活下去，找個地方好好活著......東陵虛弱地閉上眼睛，讓瑾笙想法辦逃離這里，葉卿挖了我內(nèi)丹，就因為你我羞辱過他，他要把我貶為娼妓，師兄不能活，只有死才能不受此等奇恥大辱。

    瑾笙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師兄被人生生取了丹！

    瑾笙活著，他還有希望重生，東陵扯出一抹笑，活下去，你死不了......

    瑾笙身上的人，穿著他引以為傲的帝袍，保全了他作為天帝最后的尊嚴。

    師兄

    ......

    上云天禁地前。

    淮黎和白庭玉并肩站立在殿前。

    白狐貍是去天帝宮問瑾笙一事時被神主逮來這里的。

    看著空曠的四周，白庭玉問道：你布的結(jié)界呢？

    若不是在義尤身上搜到通往禁地的令牌，淮黎也不會特意來這查看。

    果不其然，有人進過這里。

    可到底是誰，能將他布的結(jié)界都破開！

    被人破了。淮黎坦白告訴道。

    能破你結(jié)界的人，世上有幾個？發(fā)狂的狼崽子算一個，澤離那孫子南明雀火雖然厲害，但鴻巽身懷北冥玄武之力，完全吊打澤離那只死鳥，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個能破開結(jié)界的人。

    白庭玉開口道：我把他叫過來。

    施咒喚狼崽子的白庭玉突然反應(yīng)過來，為何你不帶澤離來這？偏偏帶我？不怕澤離吃味？

    淮黎肯定道：不會。

    瞧瞧淮黎那什么眼神，居然敢嫌棄六界第一美的他，白狐貍也嫌棄地白了眼木頭疙瘩。

    神主大人，你沒發(fā)現(xiàn)自封鎖神殿后，你變了很多？等狼崽子來的過程中，白庭玉與鴻巽閑聊道。

    淮黎沒有做聲。

    白狐貍腦袋好使，不像某只笨鳥看不破，殺澤離的人你親手誅殺，對澤離不敬的人你要親手懲治，澤離要報復(fù)東陵，你突然攔話一番言語盡顯六界尊主霸氣，關(guān)鍵之處又下令讓澤離處置東陵，你做這些的目的很明確不是嗎？

    被猜中心思的神主淡淡出聲道：這事阿離若知道，我必不饒你。

    掌權(quán)之后的神主就是不一樣，說話口吻都變了，白狐貍才不怕他，你做這些不就是為了護他？

    封鎖神殿的事，唯獨澤離沒有參與進來

    哪日天道真被放出來了，除了澤離以外，他們誰都活不了。

    殺生的事鴻巽搶著做，功德大殿搶話宣誓神權(quán)，再以命令的形勢讓澤離去親手懲憎恨之人。

    那么到時候天道要算賬，賬都歸在鴻巽身上。

    澤離可以，安枕無憂。

    在鴻巽的注目下，白狐貍妥協(xié)道：我不會告訴他，但他這個人性子太差，你就算保全了他，你要有個什么，你覺得他會獨活？

    白庭玉，我不想死，請您務(wù)必鎮(zhèn)住神殿，就算是為了澤離。

    東陵應(yīng)是知道禁地的事了?；蠢璋肷魏蟪雎暤?。

    白庭玉為之一驚，什么？

    淮黎，是我不慎丟失出入神殿的令牌。

    聽到這句，白庭玉氣笑了。

    這神主腦子八成被驢踢了，存心找死。

    白庭玉，您想死別帶上我，與其這樣我不如在這跪上千八百年求天道饒我一命。

    淮黎，玄兒會護你。

    那只笨鳥就沒人護了。白庭玉專往淮黎短處說。

    被媳婦咒術(shù)喚來的夜玄，匆匆走到舅父和媳婦面前，舅父正好您在，舅母在找您，天牢出事了。

    第88章

    天牢出事白庭玉一點也不關(guān)心。

    這世間還有什么能比天道更恐怖的！

    鴻巽這個......

    白庭玉不知說他什么好, 神令居然能丟到東陵那！

    庭玉。跟舅父去九重天的夜玄回望了眼杵在神殿前一動不動的媳婦，朗聲喚道。

    白庭玉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淮黎知道他在氣什么, 轉(zhuǎn)頭對夜玄說道：你留下陪他吧。

    恭送走舅父后, 夜玄走上前問道：怎么了？

    你實話告訴我, 結(jié)界是你破開的嗎白庭玉迫切需要答案。

    自從將天道關(guān)起來后，夜玄就沒來過這里, 而且最近他克制的很好，沒有失控的跡象。

    禁地的結(jié)界事關(guān)他至親們的性命, 他就是吃飽了撐著也不會拿至親開玩笑。

    被媳婦問話的狼崽子反應(yīng)過來了, 你是說，有人來過這里還把舅父的結(jié)界都破開了？

    你舅父，請東陵來看了場神族犯上的好戲。神主聰明一世, 怎么就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 讓誰知道不好，讓東陵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