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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反派在線閱讀 - 嫁反派 第46節(jié)

嫁反派 第46節(jié)

    筆桿雕漆花紋極其繁復(fù),卻不似雕筆名家那般精湛,應(yīng)該是個生手做的。

    寧殷負(fù)手,舌尖將荔枝rou從一邊腮幫卷到另一邊:“之前失手打壞了小姐的筆,我說過,會賠一支更好的。”

    “你做的?”

    虞靈犀忍著嘴角的笑意,一手托著下頜,另一只手細(xì)嫩的指尖輕輕掃過筆毫,捻了捻。

    筆鋒墨黑,很有韌性,不像羊毫也不似狼毫,有種說不出的冰涼絲滑。

    “這筆毫,是什么毛做的?”虞靈犀好奇道。

    “頭發(fā)?!睂幰蟮馈?/br>
    虞靈犀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

    “我的頭發(fā)?!?/br>
    寧殷又重復(fù)了一遍,挑著漂亮的眼尾緩緩道,“小姐不是喜歡我的頭發(fā)么?剪下兩寸長,挑出發(fā)尖最細(xì)最軟的,上漿做成筆鋒,挑了一整夜呢?!?/br>
    第32章 問話

    風(fēng)一吹,水榭翹角上懸掛的銅鈴叮當(dāng)作響。

    寧殷轉(zhuǎn)著指間的荔枝核,望著怔然握筆的虞靈犀,片刻挑眉:“小姐不喜歡?”

    這能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么?

    憑誰收到用頭發(fā)做的毛筆,都需要點(diǎn)時間來反應(yīng)。

    “并非不喜,只是好奇。”

    虞靈犀握著雕漆繁復(fù)光滑的筆身,白皙的指尖與嬌艷的剔紅交相映襯,睨眸道,“若是下次,我夸你的眼睛漂亮呢?”

    “小姐若是喜歡,把眼睛剜出來送給小姐,也未嘗不可?!?/br>
    寧殷居然還認(rèn)真地思索了一番,方不緊不慢道,“只是小姐仁善,眼珠處理起來有些麻煩,不能嚇著小姐?!?/br>
    “不必了?!?/br>
    虞靈犀連忙止住這個危險的話題,“頭發(fā)剪了還能長,眼睛、手足若是沒了,那可就殘缺了。人身上的東西,還是活著的時候最好看……”

    正說著,忽聞寧殷低低一笑:“哦,原來小姐喜歡使用活物?!?/br>
    托他的福,虞靈犀現(xiàn)今一聽“使用”二字,便下意識臉頰生燥。

    她蹙蹙眉,有些無可奈何:“我的意思是,你自己的身體,好生愛惜些。”

    這回寧殷倒是沒有笑,漆黑的眸子久久望著她的眼睫,也不知聽進(jìn)去了沒。

    默了片刻,他忽而道:“小姐可否用這筆,題字一幅?”

    一旁的小案幾上,便置辦了紙墨。

    只是拿寧殷漂亮的頭發(fā)去蘸墨,莫名有些不忍。

    虞靈犀定了定神,方用清水化開筆鋒,潤墨道:“想讓我寫什么?”

    寧殷右手負(fù)在身后,纏了杏白飄帶的左手慢條斯理地研墨墨條,回想了一番昨日情景,道:“荔頰紅深,麝臍香滿1?!?/br>
    筆鋒一頓,在宣紙上拉出一條墨色的小尾巴。

    “這筆韌勁十足,適合灑脫大氣的行草,不適合寫這句?!?/br>
    虞靈犀裝作不明白他的小心思,落筆卻是《周易》中的一句: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君子”乃品德兼?zhèn)渲?,亦是君王之子,隱而不發(fā),等候時機(jī)。寧殷自詡聰明,卻摸不清虞靈犀寫的是哪層意思。

    他磨墨的動作慢了下來,似笑非笑:“小姐這話,未免太看得起我了?!?/br>
    “我眼光甚準(zhǔn),不會看錯人。”

    虞靈犀吹干字跡,將寫好的字遞到寧殷面前,笑意赤誠,“謝謝你的筆,很好用?!?/br>
    寧殷垂眸,緩緩抬手,握住了宣紙的另一端。

    紙上大氣灑脫的字跡,像是烙印落在他眸底。

    微風(fēng)吹皺一池春水,柳葉簌簌。

    寧殷眸色微暗,乜眼望向假山后的月門,一片素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趙玉茗去而復(fù)返。

    她本想旁擊側(cè)敲虞靈犀身上那極樂香的現(xiàn)狀,卻冷不防將水榭中的一幕盡收眼底。

    在黑衣少年微微側(cè)首的一瞬,她一驚,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直到出了將軍府角門,她方心有余悸地停下腳步。短暫的驚訝過后,便是深深涌上的妒意。

    水榭中的少年被廊柱遮了一般身形,她沒看清臉,從衣裳來看應(yīng)是個侍衛(wèi)之類的,虞靈犀一顰一笑待他皆是十分親近信任,不曾恪守男女大防。

    再想起從趙須那兒聽來的,極樂香的藥效……

    趙玉茗捂住破皮的臉,心中涌起一股陰暗的竊喜。

    自從三年前她來虞府賀壽,宴上初見明月朗懷的薛二郎,便再難忘懷。她自知父親只是不上進(jìn)的七品小官,門第微寒,家中也無可靠的親兄弟撐腰,只能將心意深埋心底。

    但漸漸的,這份心意在日復(fù)一日的嫉妒與自卑中扭曲、膨脹,將她蠶食得面目全非。

    虞靈犀中了極樂香,不可能是完璧之身,又比自己干凈到哪里去呢?為何薛二郎能接受她,卻不能接受自己?

    自己失身于太子,是承恩;而虞靈犀失身于卑賤的奴仆,卻是恥辱。

    趙玉茗緩緩攥緊手指,對身邊侍婢道:“紅珠,咱們?nèi)パΩ惶恕!?/br>
    “小姐,您還沒死心吶?”

    侍婢面露為難,“薛二郎不會見你的,幾次登門拜訪,他連門都沒讓你進(jìn)。而且您馬上就要進(jìn)宮了,他更加要避嫌?!?/br>
    趙玉茗腳步一頓,不甘道:“那便打聽一下,薛公子今日何時出門,我去外邊堵他?!?/br>
    見侍婢支吾沒動,她催道:“明日就沒機(jī)會了,快去!”

    不論用什么方法,她一定要將自己親眼所見的告訴薛岑,讓他死了娶虞靈犀的心。

    廂房,獸爐香煙裊散。

    虞靈犀將那支剔紅梅紋的墨筆洗凈,又用棉布仔細(xì)吸干水分,方擱在筆架上晾干。

    指腹碾過雕漆繁復(fù)的花紋,不由輕笑:小瘋子的想法,還是這般不可理喻。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也就恩愛情人在新婚結(jié)發(fā)時,舍得割下那么一縷相贈。用頭發(fā)做筆,他怎么想出來的?

    正笑著,虞辛夷推門進(jìn)來,虞靈犀便收回了手。

    虞辛夷沒有察覺她的小動作,隨手將刀擱在案幾上,揉了揉脖子道:“我方才見趙玉茗鬼鬼祟祟從角門溜出去了,沒對你做什么吧?”

    “趙玉茗?”

    她不是早該走了么?

    想起什么,虞靈犀哼了一聲:“無所謂,她自以為是把柄的那些,不過虛名而已,根本傷不了我分毫。”

    只有心里臟的人,才會看誰都是臟的。

    正想著,忽聞前院傳來人聲喧鬧。

    “阿姐,外邊什么事?”虞靈犀問。

    “哦,是虞煥臣從宮里回來了。據(jù)說洛州四縣突發(fā)風(fēng)災(zāi),損壞田舍千頃,災(zāi)民數(shù)萬?!?/br>
    虞辛夷道,“皇上命虞煥臣押送賑災(zāi)糧款,今夜便要出發(fā)?!?/br>
    “這么快?”

    “災(zāi)情緊急,連夜拔營也是常事?!?/br>
    雖說如此,可虞靈犀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

    運(yùn)送賑災(zāi)糧這樣的事,為何會讓將軍府的人出面呢?

    酉時末,天剛擦黑,虞煥臣便整頓好人馬出行。

    虞靈犀提著一盞紗燈站在階前,想了想,叮囑戎服鎧甲的虞煥臣道:“賑災(zāi)之事牽涉甚廣,兄長萬望小心?!?/br>
    虞煥臣將韁繩往手上一繞,郎然笑道:“這等小事都辦不好,未免對不起我虞家少將軍的身份。歲歲勿憂,等阿兄回來!”

    說罷看向一旁抱臂的虞辛夷,沉下臉硬聲道:“虞辛夷,好生照顧阿娘和meimei!”

    “還用你管?”

    虞辛夷嫌棄道,“快滾,別遲了時辰?!?/br>
    虞煥臣一揚(yáng)馬鞭,帶著虞家軍親信朝城門而去。

    火把蜿蜒,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

    刮了一夜的風(fēng),空階滴雨。

    罩房后角門,寧殷越過執(zhí)勤的虞府親衛(wèi),踩著厚重的殘紅落葉邁下石階。

    迎面走來一個貨郎,挑著貨箱,手搖撥浪鼓吆喝。見到寧殷,他忙向前殷勤道:“郎君,買糖么?”

    寧殷頓住腳步,掃了眼貨箱中五顏六色的果脯和糖粒,隨意問:“有飴糖嗎?”

    “有的有的?!必浝擅θ〕鲆粡堄图?,為他舀了一勺飴糖。

    “屬下已按照殿下吩咐于坊間造勢,御史臺正彈劾太子失德,只待時機(jī)成熟?!?/br>
    貨郎手上動作不停,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匯報,“還有,將軍府的人正在暗中查殿下過往,屬下怕虞家查到殿下就在他們府上,可要動手……”

    “不必?!睂幰竺鰩讉€銅板擱在貨箱抽屜中,神色平靜,“讓他們查?!?/br>
    就看虞煥臣有沒有這個命,活著回來查他的底細(xì)。

    畢竟寧檀那頭豬雖無本事,卻記仇得很呢。

    “替我查查極樂香?!睂幰蠊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