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聽了狄其野的回答,顧烈更加沉默。 直到?jīng)鲲L更急。 他站起來,伸手給狄其野:回去? 狄其野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來,無雙也跟著一咕嚕站穩(wěn)。 二人一馬,在星空下走回了楚營。 第75章 喜歡什么 狄其野率楚軍全力攻打雷州。 說全力, 狄其野其實是交給了五大少, 把阿左和阿右派出去攻城, 虎豹狼騎也隨左右都督自行分配。 而狄其野自己,這回真正有了大將軍的樣子,不再是一馬當先沖鋒陷陣, 而是和主公一起跟在打前鋒的大軍身后,為大軍掠陣,穩(wěn)定軍心。 左右都督和虎豹狼騎都很感動, 認為將軍是給他們機會攢軍功。 狄其野一點都不推辭地接受了感激。 實際上, 倒也不是狄其野開始擺大將軍的譜,而是他一方面是覺得雷州的北燕守軍連三分戰(zhàn)意都沒有, 打起來完全沒有意思;另一方面是想跟著顧烈。 那日星夜談話,狄其野總覺得最后有哪里不對勁。 《孫子兵法》有言, 知彼知己者,百戰(zhàn)不殆;不知彼而知己, 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zhàn)必殆。 狄其野對著先賢言論思來想去, 覺得既然自己十分清楚自己的優(yōu)缺點, 已經(jīng)知己了,那么還沒拿下顧烈的原因,就只能是不夠知彼,也就是還沒有完全了解顧烈。 這么想來,顧烈那夜終于愿意開口說說往事, 倒是個好兆頭。 所以狄將軍就給自己掛了免戰(zhàn)牌,只放手下五大少出去欺負北燕守軍了。 而顧烈也從那夜悟出了一個真理。 如果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那么,治狄其野,也是三個字,慢慢熬。 對這頭倔驢,急是急不來的,懷柔似乎沒用,來硬的更不吃,狄其野行事自有一套原則,兩輩子都沒改過。 就算如今心悅顧烈,也沒有半點妥協(xié)的意思,顧烈先前有些心急,現(xiàn)在看看急了也沒用,反而就不急了。 既然狄其野的心病得慢慢熬著,那心動這個問題,就得排到前面來了。 然而心病和心動,既然都關(guān)乎于心,最終必定要殊途同歸。 顧烈從來是深思熟慮的人,做事走一步算十步,兩輩子都沒只看眼前過,讓他忽略以后必定會出現(xiàn)的巨大問題先談個情說個愛,這本身就是個問題。 拋開心理上放不下的擔憂不談,實際cao作上也有問題,這個問題相當顯而易見沒有經(jīng)驗。 但這個問題解決起來就相對簡單,不會,那可以學。 而且顧烈還有個現(xiàn)成的效仿對象,狄其野。 就算顧烈沒有經(jīng)驗,但基本步驟還是明了的,既然動心了,就要追求,追得兩情相悅了,那就可以訴說情衷了。 自己已經(jīng)動心,那下一步,自然就是追求。 顧烈攤開紙筆,回顧狄其野做的那些可愛傻事,總結(jié)起來就是兩條,一是送禮,二是說一些傻乎乎的話。 顧烈在紙上寫了個禮字。 送禮么,顧烈上輩子賞過無數(shù)人無數(shù)東西,雖然現(xiàn)在還未登基,但身為楚王,顧烈還是頗為富貴的,錢不是問題,問題是送什么。 人活一世,總逃不過衣食住行四個字,顧烈想來想去,狄其野的衣服是他置辦的,狄其野的三餐和他每日都是一式兩份,現(xiàn)在還在行軍打仗,他們住和行自然都在軍中。 衣食住行都已經(jīng)包辦了,那送什么好呢? 顧烈把牧廉叫來,嚴肅詢問:你師父近來喜歡什么? 牧廉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氣。 他原本覺得主公和師父之間相處很不對頭,弄得他猜不對他倆心思,有辱幕僚的名聲。 現(xiàn)在一聽主公對自己打聽師父近況,那顯然是有了隔閡,有了猜忌,終于走上了正常的君臣相處之道。 牧廉歡天喜地地回答:師父喜歡兵神之名。主公該多夸獎師父才是。 最好是能被史官記上史冊那種。 他現(xiàn)在有了媳婦,不能再完成死得人人稱頌的夙愿,但師父還是很有機會的! 顧烈一聽就知道這瘋子在琢磨什么,無奈道:出去! 左右都督各自帶了虎_騎校督和豹騎校督出去攻城,于是顧烈讓近衛(wèi)把狼騎校督找來,嚴肅詢問:你們將軍近來喜歡做什么? 狼騎校督十分實誠:喜歡跟著主公。 顧烈嗆了口水。 咳,除此之外呢? 狼騎校督想了想:還喜歡跟我們打聽怎么追姑娘。 顧烈哭笑不得。 那,你們怎么答的? 狼騎校督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公,我那日習武訓練得太遲,好不容易撐著聽將軍說完了戰(zhàn)術(shù),等他們聊這個,我沒聽兩句就睡著了。 顧烈看看他,怎么都看不出在別人手下是個刺頭,只能感慨狄其野正是合了他們五個的脾氣。 擺擺手:你出去吧。 狼騎校督老老實實出去了。 顧烈對著紙上的禮字發(fā)愁,難道出師未捷就要折戟沉沙? 送禮不成,顧烈再想第二條,在紙上寫了個言字。 他想到狄其野說的那些話,就柔和了眉目,可一假設是自己來說那些話,就愁眉不展。 一無所察時,顧烈也許還能和狄其野有來有回,現(xiàn)在心懷不軌,就擔心唐突了狄其野,要知道,他們還沒有走到互訴情衷那一步,所以必須要注意言辭。于是顧烈想來想去,竟然一句想不出來。 顧烈正發(fā)愁,狄其野進來了。 你要打聽我喜歡什么,不會直接找我問?狄其野笑得跟拐人的狼婆婆似的。 那你喜歡什么?顧烈假作鎮(zhèn)定地問。 狄其野挑眉反問:你不知道我喜歡什么? 我許是知道,許是不知道。顧烈一被他抬杠,結(jié)合前世剛登基時被狄其野花式抬杠抵賴的豐富經(jīng)驗,霎時應對自如起來,所以問你,你喜歡什么? 又是彎彎繞繞沒個準話。 狄其野氣道:你自己想去吧。 怎么就生氣了? 我想不出來才問,為何生氣?顧烈看著狄其野,誠懇地問,你有什么想要的?也許我都可以為你找來。 狄其野突然覺得這可能是來自宇宙的惡意。 他看著顧烈,感覺像是看著以前的自己。 狄其野放棄了,打量著顧烈寫在紙上的兩個打字,一邊心想我的人寫字還挺好看,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我要吃飯。你做的。 * 姜通和敖一松凱旋而歸,去帥帳稟報戰(zhàn)況,結(jié)果被近衛(wèi)告知:主公不在。 那將軍呢? 將軍也不在。 跟在他們后頭的阿虎和阿豹奇了:他們?nèi)ツ膬毫耍?/br> 近衛(wèi)回答:做飯去了。 什么? 阿虎和阿豹面面相覷。 姜通看向敖一松,突然感覺有些虛脫:狗日的,我是不是中毒了?怎么耳朵還帶著邪響呢? 確實是做飯去了。 他們順著近衛(wèi)的指點一溜煙跑到灶臺,和一早就蹲在那兒的阿狼一起,對做飯的主公和將軍展開了強勢圍觀。 準確來說,是做飯的主公,和坐在一邊什么都不干而且已經(jīng)吃上菜的將軍。 主公麻溜兒地切菜炒菜,一口鍋里燉著雞湯,蒸籠里還有條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味撒滿蔥花的魚,大鐵鍋傳來裊裊的飯香。 阿豹禁不住感嘆:賢惠,太 沒說完后腦勺就挨了敖一松一掌:說誰呢? 阿豹閉嘴,聞著雞湯味,滿眼羨慕。 姜通看看主公,再看看自家將軍,也感嘆:人比人得扔啊。怪不得主公兒子都九歲了,將軍自己還跟九歲似的。 狄其野吃著紅燒排骨,喝著當?shù)氐拿拙?,筷子一甩,一塊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就飛上了姜通膝蓋。 狄其野懶洋洋地問:說什么呢? 姜通乖乖閉嘴。 敖一松主動上前幫忙端菜捧飯,顧烈把雞湯乘滿了一瓷盆,讓敖一松端到狄其野面前的桌上,然后指點道:鍋里都是你們的,自己動手。 阿狼當時就拿著碗筷沖了上去。 他們那邊吵吵鬧鬧地搶食,狄其野和顧烈對坐,不言不語地吃著。 狄其野跟自己忙了一個時辰似的問顧烈:好吃嗎? 顧烈無奈:好吃。 你分給他們吃了。 下回再做。 狄其野一邊開心一邊嘆氣。 都已經(jīng)這樣了!都已經(jīng)這樣了 * 秦州,楚軍大營。 姜揚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歡迎遠道而來的嚴家人。 諸位遠道而來,甚是辛苦。 可不是遠道而來?這家人從燕都跑到邊境,又在邊境跑回燕都的路上半路折回來投楚,再被楚軍護衛(wèi)著來秦州,姜揚都挺佩服他們的折騰勁兒。 嚴家人紛紛點頭,可不是!累死人了。 嚴六瑩尷尬笑笑。 姜揚讓守軍帶嚴家下去休息,近衛(wèi)送上了封主公密信。 除了針對燕都眾人的布置,還有先前諸多事宜的批復,在這些正兒八經(jīng)的公文中,還夾了張紙條,看上去頗似狄其野以前給祝北河留言先行一步那種,鬧得姜揚心頭一跳,打開一看,見到是主公字跡,立刻松了口氣。 姜揚仔細一看,上面寫著:傳消息回荊州,讓宮里記得給狄其野和昭兒做春衣。 姜揚先是若有所思,然后豁然開朗。 手心手背都是rou啊。 第76章 為誰籌謀(上) 這夜敵城未破, 狄其野到底是太愛打仗, 還是親自上前陣指揮, 留王師護衛(wèi)著營地,此時守營士卒們警覺守夜,等待大軍獲勝歸來。 顧烈也沒睡, 讓近衛(wèi)陪他斗幾局象棋。 燈燭下,楚河漢界,象牙棋子上紅黑二色, 將帥兵卒分列對陣, 起著開局,一陣廝殺。 最終, 一方運籌帷幄,兵臨城下搴旗斬將, 一方一步踏錯,潰不成軍鎩羽而歸。 主公又贏了, 近衛(wèi)笑著認輸。 這名近衛(wèi)性情平和,下棋也是規(guī)行矩步,只走最穩(wěn)妥的步子, 和棋多贏棋少, 輸了也不計較。 換句話說,沒有執(zhí)拗輸贏的血性。 顧烈搖頭笑笑,自己動手理棋子:出去吧。 是,主公也盡早歇息。 近衛(wèi)拱手行禮出了帳。 燭火一跳。 顧烈修長有力的手指,點在將字棋上, 陷入沉思。 楚軍編制統(tǒng)一,每位大將軍自領(lǐng)的精兵,都分為主力軍與沖鋒軍兩部分。主力軍由左右都督管轄;沖鋒軍分為虎豹狼騎,各有一名校督管轄。 這五位,就是每位大將軍的直隸部下。 狄其野的五位直隸部下,是顧烈一手挑的。 這五個都是萬里挑一的人才,也都是心高氣傲的刺頭。而且各個都有來歷。當初很多人都笑說主公給狄小哥造了支少爺軍,不少人等著看狄其野的笑話。 如今,這五位大少,是被狄其野收得服服帖帖,跟著狄其野戰(zhàn)功赫赫,誰都不敢小看。 這個結(jié)果,顧烈早有預料。 前世這五位雖不是一開始就跟著狄其野,卻也都陰差陽錯,先后入了狄其野軍中。 左都督姜通,是姜揚堂弟,右都督敖一松,出身信州敖家。敖一松的刺頭之名是拜搶他軍功的前任上峰所賜,而姜通的刺頭之名,是為了救敖一松被連累的。 姜通前世原本跟著姜揚,狄其野三戰(zhàn)定青州之后,當場斬了故意延誤戰(zhàn)機害死同僚的右都督,姜揚就把姜通派給了他,隨后姜通又向狄其野舉薦了敖一松。 如果說左右都督的刺頭之名大有水分,是被有心人潑了污水,那接下來三位虎豹狼騎,倒真的各有各的不一般。 楚顧家臣共有五個大姓,分別是:姜左鐘祝莊。 虎豹狼騎三位校督都是家臣之后,本都是各家下一代的佼佼者。 阿虎本名鐘泰,此人外表憨厚,卻是個癡情種,他與一墻之隔的阮家姑娘是青梅竹馬,阮家小門小戶,但鐘泰非卿不娶,一定磨著家里給訂了親。 誰想阮家好心收留家道中落的遠房親戚暫住,那家表哥竟賊心賊膽,竟對阮家姑娘言行輕薄,還很張狂地在城中與其他登徒子夸耀,說阮家姑娘先對他春_心萌動。 鐘泰一邊不許家里退婚,一邊干出了件震驚全城的事。 鐘泰找到花樓,當面挑斷了那表哥手筋腳筋,拿刀逼著那表哥自己爬著去跳了護城河,敢停就砍一刀,從花樓到護城河這一路上鮮血淋漓,路人都嚇得不敢緊跟著旁觀。 鬧了這么一出,人人都知道鐘家出了個要命的癡情種,鐘家急忙把他送進楚軍,然而但凡知曉這段公案的,有人看不起他戴綠帽,蓄意挑釁他,有人覺得那表哥罪不至死,有心遠著他,久而久之,鐘泰就成了楚軍有名的刺頭。 若說阿虎是沖冠一怒為紅顏,那阿豹的名聲就要難堪百倍。 豹騎校督本名叫莊醉,他父母是莊祝二姓聯(lián)姻,但他生母早亡,父親續(xù)弦之后有了兒女就越發(fā)偏心,他就常在外祖家住著,一年回不了兩次家。 然而他是嫡長子,躲著還是礙人眼,被他繼母設計栽贓,說他將繼母貼身衣物藏在枕下,心懷不軌。 莊醉在外頗有風流名聲,他父親又偏心,竟然聽繼妻一面之詞,就將莊醉痛斥一頓,逐出家門。 家丑傳得最快,莊醉的名聲被毀了個干干凈凈,索性破罐子破摔,更加放浪不羈,要不是外祖把他打了一頓塞進軍營,恐怕早就成了個廢物。 跟他倆的風流韻事比起來,狼騎校督左朗就只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軍中刺頭而已。 當初楚軍還在打信州,顧烈率軍有一場經(jīng)典水戰(zhàn),需要佯裝后撤再行進攻,左朗就在那隊佯裝后撤的先鋒軍中。 然而他當時還只是營中一個隊長,手下就五十個兵,偏偏管理他們這兩個小隊的屯長是個紙上談兵的繡花枕頭,臨陣經(jīng)常緊張犯渾,尤其是陣勢變化之時,往往要左朗救險救命。 那日屯長慌亂中不等時機到來,就下令他們這條戰(zhàn)船進攻,左朗忍無可忍,一腳把他踢下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