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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當年鐵甲動帝王(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11)

分卷(11)

    也不對,若為大楚計,主公更該收一二美人,留下子嗣,延續(xù)楚顧香火。

    姜揚把心底的疑惑都掏了出來:主公向來講道理,尤其是在大楚興亡上,只要有三分理,主公都肯聽人勸誡。

    當年主公還是十七_八歲,我滿腹疑慮,被派往主公身邊,正遇著主公養(yǎng)父教他鳧水。

    主公似是天生懼水,主公養(yǎng)父為人嚴正,將大楚興亡與他分析利害,主公聽完就跳下去,而且無師自通,游得很不錯。若不是主公養(yǎng)父逼著他學,哪還有今日精于水戰(zhàn)的主公?

    你想想,連天生懼水都能立時克服,怎么讓他找個姑娘就這么難?

    主公過往私事,顏法古這種后來加入楚軍的將領是很難有機會聽聞的。

    因此顏法古聽了,稀奇地看著姜揚:姜揚,您們姜家自家孩子,也這么苛待嗎?天生懼水還罵著逼著學?這好歹是沒出事什么為人嚴正,這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欺負孩子吧?

    姜揚大大皺眉,反駁道:主公養(yǎng)父在夷族之禍中拼死救出主公,帶著主公流離逃亡數年,妻兒都為大楚喪生,是我大楚當之無愧的英雄。他一個大男人,也許教導主公不那么溫柔,可畢竟主公背負滅族之仇,也著實不可溺愛,否則如何培養(yǎng)成材?

    他的話是義正言辭,卻越說越不得勁,像是想起了什么舊事,顏法古當年四處算命騙錢練出一雙火眼金睛,哪里會看不出有異,當即湊上去問道:怎么?你想起什么了?貧道話先撂在這,你自己想想,主公那個性子,是貪玩不學的性子么?這么個好孩子您們還逼著他,作孽哦,你看看,把人框得連人欲都沒了。

    姜揚被顏法古的挑得心煩氣躁,推開他:你不是要算命?你算算主公子嗣,若是不在這兩年,我逼他做什么。

    顏法古張口瞪眼,我不要命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都是為主公著想,你算算怎么了,反正又不準。姜揚把羽扇往桌上一拍,催促顏法古。

    顏法古抓起簽筒一晃,被姜揚激起了斗志:得,反正有您給貧道兜著。

    于是顏法古大開大合地算起來,抽抽這個,拜拜那個,晃晃簽筒,轉轉命盤,最后一總結,默不吭聲了。

    怎么?姜揚以為他故弄玄虛。

    顏法古低眉搭眼,蔫蔫地抱著簽筒:這,天要下雨,貧道該收攤了,這卦不收您錢。

    說!

    大家兄弟一場,給我留條命吧!

    姜揚見他這模樣,急了: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你倒是說??!

    顏法古思路清晰:我不說,大家都不知道,這樣更好。

    顏法古!

    命中無嗣!

    這四個字一說出來,姜揚呆了。

    顏法古自己也呆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痛地想,這大好頭顱,可不能因為胡亂算命給砍了呀。

    天邊驚雷一閃。

    下雨了。

    姜揚也不撐傘,不知在想什么,就這么走進了雨里。

    *

    那年姜揚也才二十二,但說是才二十二,也有二十二了。

    雖然因是楚王家臣而逃難他鄉(xiāng),可畢竟姜家底蘊濃厚,人才頗多,尤其是姜揚這種逃難前就已經念完書準備考功名的小神童。

    燕朝腐壞,皇帝暴戾,高層壞了底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有錢能使鬼推磨,姜家就是如此更名改姓,慢慢找到了立身之地。

    姜揚這個年紀的男子,都已成家立業(yè),一肩挑起家庭重擔,成為頂梁柱。但姜揚卻在這個年紀,被派去照顧逃難在外的楚王孫。

    對此,姜揚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的。在姜揚看來,自己的能力足以在外積累勢力,而不是去看顧個毛頭小子,就算那個毛頭小子名義上是他未來的主子。

    可家族有令,姜揚不能不從。

    剛一見面,姜揚就料定此子是個人物。

    十七歲的小子,正是頑皮叛逆的時候,狗都嫌,若是性子強一些的,不知能生出多少cao心事。姜揚的堂弟就是個頑皮的,姜揚冷眼旁觀著,他堂弟不是在跪祠堂,就是在去跪祠堂的路上??梢娺@不是個好惹的年紀。

    顧烈卻全然不是這樣。

    姜揚能看出他是真怕水,就算顧烈極力掩飾,可身體的僵硬是騙不過練武之人的。

    當養(yǎng)父嚴厲教導時,顧烈眼中沒有少年人那股子面對大人的倔強恨意,他的眼睛極其冷靜,證明他在懼怕之中,還把教導聽進去了。

    怕水,卻還能勇敢入河,而且片刻便能游得有模有樣,更是證明天資聰慧。

    外加顧烈身高腿長,相貌英武,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姜揚看得心潮澎拜,跑去岸邊等候,對出水的顧烈一禮:家臣姜揚,參見少主。

    這就是君臣初見。

    當時姜揚自己也年紀不大,還沒有為人父,自然注意不到一個十七歲的小子如此表現有多么不同尋常。

    如今想來,尤其是被顏法古的話挑著,姜揚才開始懷疑,主公養(yǎng)父是不是過于嚴厲了些。

    這么一想,他就想起一件事。

    也是姜揚剛到顧烈身邊不久,姜揚負擔起了教導顧烈兵書的重責,每日都為少主一點就通欣喜不已。

    某日午后急雨,村里人忙著收曬在谷場上的稻谷,顧烈和姜揚趕去幫忙,幫忙著收完,發(fā)覺谷場角落有一只眼睛剛睜開的小黑貓。

    有農夫說是村口鄭大戶家丟的,鄭家母貓生了三只小貓,就這只是黑的。黑貓不吉利么,也怪不得鄭大戶家,他家老的小的都在生病,可憐哩,都怪這黑貓晦氣。

    他們在村中定居,不可不尊重村俗。

    過幾日后姜揚才發(fā)覺,顧烈悄悄把那只黑貓養(yǎng)了起來,自己吃什么就省下一些喂貓。

    那黑貓也挺乖覺,沒事就藏在顧烈給他鋪了稻草的樹洞里,等顧烈給它送飯,才喵喵地跑出來,蹲在顧烈腿上,踩著顧烈的掌心,吃得餓虎下山一般。

    那情景,怪可愛的。

    姜揚覺得有趣,原來少主也有少年心性的時候。他回去把此事跟少主養(yǎng)父順口提了一句。

    幾日后,姜揚再沒見著顧烈去喂貓,還以為顧烈是新鮮過去不想養(yǎng)了,便問那貓呢?

    姜揚記得少主抬頭看著自己,又低下頭去。

    養(yǎng)父說,養(yǎng)寵是貴婦小姐打發(fā)時間才做的事,我背負滅族之仇,不可為畜類耗費精力,壞了心志。

    這,養(yǎng)父果真嚴正。那貓呢?以后如何是好,可需我去外村尋個人家托付?

    沒了。

    沒了?

    它跑了。

    *

    姜揚在cao心顧烈,顏法古在cao心自己的小命,顧烈在想狄其野。

    他忽然記起,狄其野前世此時受過傷。

    不是重傷,而是武將難免會受的傷,但因為狄其野沒在意,傷口久久沒好,回荊州后躺了一個多月。

    顧烈也不知該如何,若是寫信去提醒一二吧,似乎太過小心了,他狄其野是個將軍,又不是要人捧在掌心護著的公主。

    若是不寫信吧,那狄其野算不算因他受傷的?

    簾外雨潺潺。

    顧烈認命地鋪開紙筆,尋思半天,寫了八個字:切莫輕敵,小心安危。

    第19章 定青州遇刺

    將軍帳中,狄其野難得去了鐵甲,左腿褲子被撕了,給軍醫(yī)包扎傷口,手里捏著遲來的王信,上面寫了八個字:切莫輕敵,小心安危。

    不是什么大傷,匕首堪堪劃破了腿側,但令軍醫(yī)慶幸的是匕首上沒有喂毒,藥粉灑在傷口上,強烈的刺痛令狄其野皺著眉頭,這個時代的醫(yī)療技術實在是太過落后了。

    無雙的馬臉湊到狄其野手邊嗅嗅,從信紙上聞出了顧烈的味道,有點開心,趁狄其野不備,張口就咬,配合長舌三下兩下就把王信吞進了肚子里。

    然后預備溜。

    狄其野抓住它的鬃毛,拍它厚臉皮的大長臉,恨不得給它一頓胖揍。

    軍醫(yī)是個精瘦精瘦的老頭,從滄桑的臉就可以看出他經歷過世事變遷,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將軍戰(zhàn)馬在他眼前把主公來信給吃了,也還是鎮(zhèn)定自若。他一邊給狄其野緊緊纏上沾了藥粉的干凈麻布,一邊還對著狄其野夸:將軍的馬果然靈性。

    無雙驕傲地噴了噴鼻子。

    狄其野又是一陣疼,瞪了無雙一眼,無奈地回:太皮了。

    軍醫(yī)笑笑:這天越來越熱,換藥需勤快些,老夫每日來換。此傷雖不重,但刁鉆的是在腿上,需得好好靜養(yǎng),將軍三戰(zhàn)定青州,居功至偉,也不必急著返程,不如就在威遠城休養(yǎng)十日,視傷情再做定奪。

    一聽這么小的傷居然要休養(yǎng)十日,還不一定能好,狄其野眉宇間的黑氣是越來越重,把軍醫(yī)和近衛(wèi)都看得心底好笑。

    就這種時候,他們才記起將軍的年紀不大,二十郎當歲的年紀,都是不愛被拘著的愣頭青,莽得很,連養(yǎng)傷都覺得浪費時間。

    左右都督看著這樣的將軍,也興起了年長的責任感,忍著笑勸說將軍一定要以健康為重,好好休息。

    狄其野端著將軍的范兒,把他們都攆了出去。

    其實狄其野也不是對他們生氣,而是對自己。

    這傷,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白日里重兵壓城,威遠城不戰(zhàn)自降,城頭易幟白旗,大開城門,百姓跪于道旁迎接楚軍。

    楚軍陣中已有大笑大喝聲,狄其野卻覺不對,抬了手,道:慢著。

    隨即便傳令下去:著兵卒抬攻城大柱擋在城門中央,防止城門關閉,隨后,全體楚軍后退三里。

    威遠城中軍民要降,就自己走出來。

    近衛(wèi)送上單筒竹制的千里望,狄其野用之望去,只見城門口的百姓果然抖似篩糠,卻一動不敢動,不住看向城內。

    顯然是有埋伏。

    狄其野再傳令:威遠城軍民假降設伏,辱我大楚軍威,若一盞茶后無人出城,大火燒城。

    威遠城守軍本想誘敵深入,沒想到狄其野凱歌連奏卻并沒有被勝利沖昏頭。

    這下是進退兩難。城門關不上,不可能死守。城中百姓都被安排在道路兩旁,也沒法出其不意攻出去。

    威遠城百姓想的就沒那么多,保命要緊,半盞茶都沒過,就有帶頭的高舉雙手跑出了城門,有了一就有二,百姓們蜂擁而出,威遠城守軍連連放箭,卻讓百姓們跑得更快,浪費箭矢而已。

    狄其野早有準備,兵卒用刀槍趕著這些人抱頭蹲下,不聽話就砍,決不讓這些百姓趁機沖亂楚軍布置。

    這樣一來,直沖狄其野而來的偽裝百姓都無比顯眼,還沒沖到主陣前,就被拿下。

    但百姓一跑,威遠城守軍也就沒了后顧之憂,干脆以百姓為掩護跟著沖出來,與楚軍決一死戰(zhàn)。

    有死戰(zhàn)的決心是好的,狄其野很欣賞拼死一搏,可惜威遠城守軍實力不足,看著很英勇地沖出來,結果普遍在楚軍手下走不過三回合。

    狄其野看著覺得可憐,手上青龍刀都撤去了兩分力氣,不著痕跡地放水,把這些弱小留給手下們去收拾。

    恰就在他感到無聊的時候,暗箭突來。

    無雙一聲長嘶,蹬后腿仰起前身,狄其野反手橫刀,高速飛來的箭矢擊中長刀刀頭,一聲重噌,錚然作響。

    一箭剛過,又來一箭,左都督姜通瞥見險情,策馬趕來,要替狄其野擋這一箭。

    卻見無雙怒吼一聲,都不需狄其野策動,一人一馬奔如飛河流星,瞬息間便至弓手身前,無雙前蹄一踩,將其踏翻在地。無雙猶不解氣,把人跟蹴鞠皮球似的踢地老遠,近衛(wèi)側旁趕到,將人拿下。

    左都督姜通先是長舒一口氣,然后是止不住地后怕。

    若不是主公送將軍的青龍刀比尋常戰(zhàn)刀長,最開始那一箭,恐怕已經傷了將軍手臂,誰知道箭矢有沒有淬毒?若是將軍有失,他們這些特地被主公選出來跟隨將軍的,難逃一罰還在其次,沒了這個兵神主將,于他們是更大的損失。

    不多時,戰(zhàn)場已經控制在楚軍掌握下。

    左右都督這回是千般小心,虎豹狼騎先派先遣部隊將威遠城搜了個干干凈凈,才讓狄其野進城。

    狄其野只覺得五大少突然傳染了姜揚的老媽子風范,還尋思是不是左都督這個姜家人把其他四個給帶歪了。

    進城路上,風波又起。

    威遠城百姓見識了大楚軍隊的勇猛,這回是自發(fā)在道路兩旁跪迎楚軍,楚軍鐵騎踏踏而過,震撼著每一個威遠城百姓的內心。

    也不知是大人太過害怕,還是孩子調皮,一個孩童滾進道中,正要落在無雙的馬蹄底下。

    這么小的孩童,若是被無雙一腳踏中,恐怕是會沒了性命,狄其野一推馬身,借力側身下腰,長手一伸,把孩童撈在手里。

    將軍驚險救人,左右行列嚇了一跳,都自發(fā)地止住了馬。

    狄其野正要問那孩童有沒有事,那孩童手中匕首猛刺他未被甲胄包住的腿,稚嫩的聲音大喊著燕朝正統(tǒng),蠻楚必亡!,令人心底生寒。

    狄其野眼疾手快,把人丟了出去。

    然而還是被劃破了腿。

    左右都督、虎豹狼騎登時是白了臉,趕緊把狄其野簇擁進了先行安置好的將軍帳。

    兩波刺殺,箭矢淬了毒,匕首沒毒,幸好是沒毒。

    知道箭矢淬了毒,祝北河揪著心,在軍醫(yī)查驗匕首的時候,全程用一種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目光盯著狄其野,試圖喚起狄其野的悔過之心。尤其是顧烈的來信一到,祝北河那個眼神更是痛心疾首。

    但知道匕首沒毒,傷也是小傷,祝北河就滿眼欣慰起來。畢竟青州已定,狄其野又受了小傷,雖然痛心,可是也不必再擔憂狄其野又鬧幺蛾子了。于是樂呵呵地回自己帳子寫戰(zhàn)報。

    狄其野可不服氣。

    使出這種陰私招數,戰(zhàn)場無能,靠沒有自主思維能力的孩童玩刺殺,本就是出招的人輸了,有本事在戰(zhàn)場上堂堂正正地打敗他???

    祝北河近來看向自己的嘆息目光,狄其野心里也清楚,祝北河是覺得顧烈對他太好,也許并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因為忌憚,所以捧著他。

    可狄其野更清楚,顧烈不是這樣的人。

    倒不是說狄其野覺得顧烈不該忌憚自己,自己這么厲害,必定會戰(zhàn)功赫赫,顧烈若是一點都不忌憚自己才是傻子,怎堪稱為明君。

    而是說,顧烈如果只是忌憚自己,是完全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的。顧烈善謀斷,善用人,靠的是他的冷靜智慧,而不是懷柔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