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不成只好拯救世界了[穿書] 第3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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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景爍笑,把酒壺扔給他:“少裝賴,喝酒?!?/br> “誰與你裝賴,和你比酒量,幾個我能趕得上你。”云長清接過酒壺,笑:“我可不想真醉在這里,冰涼涼的地上躺一宿,若是再吐在身上,我可哪里說理去?!?/br> 兩個人大笑。 酒熱過半,閑話敘完,終于該說起正事。 云長清摸著酒壺,神情正色起來:“你當真要去殺晏凌。” 元景爍“嗯”一聲。 云長清忍不?。骸皼]有回旋?便真到了這一步,不可扭轉(zhuǎn)?” 元景爍摩挲著刀柄。 “三山隕落,九門將傾?!彼芫貌砰_口,聲音沙啞:“這天下已經(jīng)亂了,再回不去了?!?/br> 云長清沉默著,好半響才慢慢露出苦笑: “我知道?!痹崎L清苦笑一聲:“我何嘗不知呢,忘川傾覆,魔樓盛起,九州割據(jù),各地都在自立稱王……” “我們好不容易打下三州,勉強再建起體統(tǒng)與秩序。”云長清啞聲說:“我的學宮已毀,不足以撐住這偌大的基業(yè),晏凌毀了玄天宗,全天下于是也都有了理由罵你,都躍躍欲試要殺你,若你不殺了晏凌,不重新鎮(zhèn)住滄瀾人心,我亦不敢想,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br> 倒下的獅王注將被豺狼爭相殘食,碾作碎骨殘渣,這是從古至今的道理。 到那個時候,他與榮翰也不可能再撐住燕州與幽州,三州將在一息間崩潰散裂,九州徹底淪為一灘散沙,被忘川血河徹底攪成殘骸與飛灰…… 所以晏凌非死不可。 他非死不可。 “…我只是有些不忍?!痹崎L清嘴唇輕微動著:“我只是…偶爾總想不明白,怎么就變成了這樣?!?/br> 元景爍默然了很久,卻說: “其實我早有預料?!?/br> “師尊他很痛苦?!?/br> 他說:“他很痛苦,每一日,每一夜,他無法打坐,無法靜心,他時常產(chǎn)生幻覺,他甚至已經(jīng)拔不了刀,他心魔纏身,死生不能……我知道,他也許早就等著那一天,他甘心死在晏凌手里,我無話可說,無權置喙,也不會報仇?!?/br> 元景爍緩緩攥緊刀柄,啞聲:“……可他殺了那么多無辜的弟子?!?/br> “他們一無所知?!?/br> “他們直到死,都不知為何而死?!?/br> 元景爍握著刀柄,手掌緩緩收緊,又松開。 他望著刀身暗金繁亂的花紋,忽然笑,在昏黑的夜里,那笑得竟有幾分瘋癲的崢嶸: “這是命,這是命。” “我曾經(jīng)最不信命?!彼f:“可我突然,突然就意識到,我真的掙不開它?!?/br> 無論如何撕扯,無論如何反抗, 他終究還是變成那個被命運裹挾的傀儡。 他已經(jīng)敗了,一敗涂地。 “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他低低說:“就是殺了晏凌?!?/br> 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云長清不忍再看,偏過頭去,仰頭用力灌了幾大口酒,灌得臉頰泛紅,眼眶卻近乎濕潤。 他吞咽著喉嚨,半響努力笑起來:“也別那樣悲觀,還沒有到那一步。” “劍閣的鳳鳴劍已經(jīng)突破元嬰巔峰,承嗣掌門之位,這種情勢,她也必定會去東海,還有法宗,法宗是如今僅剩的三山了,雖說實力及不上劍閣刀宗,但威望畢竟還在,其余幾門騰出手來,也不會置之不理……”云長清說:“晏凌拖著黑淵一路去東海,雖不知做什么,但這樣聲勢浩大,去勢洶洶,讓誰不心驚,舉凡他做什么,其他人也絕不會袖手旁觀?!?/br> 元景爍頷首,問他:“他到了哪里?” 云長清說:“他拖著黑淵,走得極慢,再有月余,約莫才能到小瀛洲?!?/br> 元景爍勾了下唇角,帶著一點猩殺的涼意:“看來我們該動身了?!?/br> “只好如此了?!痹崎L清嘆一聲氣:“混沌廣闊,萬里無垠無人煙,殺晏凌,沉黑淵,那時便是黑淵塌泄,也不至于再釀一場禍事。” 元景爍沒有說話,只是又開了一壺酒,與他對碰。 兩人慢慢喝著酒,喝到長街卯時打更聲起,幽暗昏沉的天空隱隱透出絲絲縷縷的細光,便算是天亮了。 云長清喝得暈眩了,他膊肘支在涼桌上,手撐著額頭,正要擺手說不再喝了,視野就被白光鋪滿。 一道白光自天邊亮起,照亮昏幽的天空,又倏然炸開。 像一場盛大的煙花炸開,無數(shù)白渦如大雪紛落,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墜向山川平野八方。 蒼鷹自天空俯旋飛過大地,那白渦所過之處,數(shù)不清綿長彎折的血河滋滋腐蝕、干涸,魘鬼嘶吼著湮沒為塵灰。 “……” 云長清的手僵在那里。 元景爍垂著頭,很久很久,慢慢站起來。 打更聲停了,不知哪里遠遠飄來哀音,壓抑又絕望的哭聲從天諭城各個市坊飄出來,絲絲縷縷的,越來越重,形同嚎哭,匯聚到天上,飄向四面八方。 “慈舵隕了。” 元景爍啞聲:“自此滄瀾世上,再無藥生塵?!?/br> 云長清掩住額頭,眼角倏然落下淚來。 第206章 元景爍終于要動身去小瀛洲了。 白珠珠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收拾東西,就得知尹jiejie病了。 她匆匆趕到霜院,屋里已經(jīng)圍滿了人,年輕的女孩子們手足無措聚在廳堂,不敢去里面打擾大夫診脈,只能隔著屏風焦急往里張望。 白珠珠看見屏風后床邊坐著梓素,尹jiejie無聲無息躺在床上,大夫閉著眼,搭著她的手腕診脈,好半響,睜開眼,未語便先搖了搖頭。 梓素神情瞬間變了,著急說:“吳先生,您……” “梓素小姐。”吳大夫嘆著氣打斷她:“尹小姐不是病了,她只是…壽元盡了。” 屋里瞬間一片死寂,梓素的臉漸漸蒼白,強作鎮(zhèn)定:“是,但不久前才剛吃過延壽丹,又吃了許多延年的藥材,總還能再撐一段時間,您是不是先給她治一治病,也許病好了就……” 吳大夫卻搖著頭,只說了一句:“梓素小姐,壽元再延,也是有盡頭的,尹小姐心病早已成疾,我曾說過許多次應當放寬心緒、平和心境,可尹小姐顯然……唉,如今這樣,已然石藥無醫(yī),老朽無能,實在無力回天?!?/br> 梓素放在膝上的手緊緊攥住,咬牙說:“吳大夫,總還是可以再想想法子的,您要什么藥,還是能再請來什么大夫,您盡管說,便是天涯海角,我這就去讓師兄派人去找?!?/br> 吳大夫看著她,忽然苦笑一聲。 “梓素小姐,慈舵沒了?!?/br> 吳大夫說著,聲音漸漸忍不住哽咽:“熙舵主隕落了,慈舵嫡傳一脈全沒了,這世上再沒有藥生塵,只剩下我們這些小醫(yī)者茍延殘喘,這世上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藥,全沒有了,便是君侯有登天的本事,也沒有用了。” 梓素說不出話。 她的手忽然被輕輕牽了牽。 “…”梓素猛地轉(zhuǎn)頭,就對上尹小姐慢慢睜開的眼睛。 “尹jiejie!” 尹小姐臉色蒼白,溫和望著她,笑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別為難吳大夫了,我知道,我的時候到了。” 梓素眼眶一下紅了,屏風后的人聽見,有人瞬間忍不住哭出來:“尹jiejie!” 吳大夫站起來,擦了擦眼睛轉(zhuǎn)身走了,尹小姐對眾人招了招手:“來,大家都過來?!?/br> 眾人趕緊圍過來,坐在床邊,床邊坐滿了就站著,眼眶紅紅看著她。 尹小姐虛弱地喘一口氣,問梓素:“你們是不是要走了?” “是?!辫魉貜娙讨鴾I意:“師兄要往東海去,我會跟去,其他的姊妹們,云州主來了,就說叫人把大家先送去燕州?!?/br> 大家不由互相攥緊手。 尹小姐露出一點笑意,點頭:“好,那我就能放心了。” 她慢慢看向每個人,像是記住每個人的臉。 “與大家相處這許久,是件幸運的事。”她輕聲說:“我很早就沒有家了,只有在這里,就好像回到了家,和親族的姊妹們在一起。” 眾人低著頭,有人忍不住抽泣。 “這世道非我們所能左右…”她喘一口氣:“…君侯重情重義,不會拋棄大家不管,我只盼著,之后的日子,你們也彼此支持,不離不棄?!?/br> 大家哭著點頭:“好,我們都聽您的。” 尹小姐像是放心下來,眉宇緩和,眼神卻漸漸渙散。 “尹jiejie,你要撐住。”梓素哽咽:“我叫人去叫師兄了,他馬上就來了,你再等一等,你再等一等——” 尹小姐卻輕輕搖了搖頭。 她突然偏過頭,看著白珠珠。 “……那一日,我在門邊,其實聽見了你的話?!?/br> 白珠珠呆住。 “你說,做自己想做的事,一輩子不后悔?!彼p輕嘆:“說得真好啊。” “我就是后悔的?!?/br> “我那時太年輕了,還沒有想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就一意孤行去做了,好久好久,我才明白,那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br> 她眼眶濕潤:“我想爹,想娘,想弟弟,想霜城,想親族的姐妹、京城的手帕交,想要一個疼愛我的丈夫,幾個繞膝的孩子,想要一段安穩(wěn)太平的人生?!?/br> 她不想修仙,不想長生,也不再想要人皇那永遠無望的遙不可及的愛情。 那都不是屬于她的東西。 她只想回家。 外面有人疾步?jīng)_進來喊:“君侯來了!君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