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調(diào)轉(zhuǎn)視線，再看了一眼經(jīng)由破解程序和偏光矯正等技術手段，從而在他面前像個透明房間似的裴菲的家——房內(nèi)，那姑娘求知若渴閱讀的材料，他居然一句都看不懂。

    他收起了閑散的姿態(tài)，緩緩坐正身體，表情變得認真：“哦。”

    馬琳：“就這些。”

    她打算掛電話，男人卻叫住了她。

    “你貢獻了自己的優(yōu)秀員工，”他說，“阿琳，我敬你的忠誠！”

    情緒分析器上頓時閃現(xiàn)幾行字：

    綠色，“不安”；

    紅色，“排斥”；

    紫色，“緊張”；

    綠色，“害怕”；

    藍色，“忍耐”。

    看來她不喜歡他的褒獎，但她不敢反抗。

    不喜歡哪部分呢？

    “忠誠”？是嗎，那么好的詞，她不喜歡？

    男人收起笑容，眼里閃過一絲寒光。

    但他卻接著說：“我要特別感謝你——這次你找的人，每一個，上浮10萬酬金?！?/br>
    馬琳都懵了：“真的？！”

    情緒分析器跳出新的字樣，紅色，“狂喜”。

    男人的嘴角往右上方斜斜一牽：“明天，你去領錢的時候，找海薇。獎金由她保管。”

    馬琳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喜滋滋回應道：“好的，謝謝您！”掛斷。

    車內(nèi)回復寂靜。

    男人看著腿上小心翼翼蹭著他的少年，忽然心情很好。

    他拍拍他的脖頸，目光再次跳到對面那個房間，笑道：“你認的‘爸爸’，有點兒意思！”

    少年以為自己又跌回了剛才的噩夢，呼地直起身，使勁搖頭。

    不料，這次，男人仍笑著，輕聲道：“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少年狂點頭。

    男人一把把他抱進懷里，饜足似的長嘆一聲，道：“那回去吧！”

    無聲中，豪車微微震動。

    幾秒后，它靈活一閃，鬼魅般繞過藏身的樓體，消失在黑夜里。

    第5章

    大概因為重大決定已經(jīng)做好，裴菲終于有腦容量，想起昨晚那個男孩。

    中午的時候，新聞跟進了幾條關于慈愛區(qū)那三起兇案的受害人介紹，都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沒有她擔心的那個男孩。

    那他應該還活著。等下次有緣見到的時候，她再問問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裴菲放下心，再查了查“天堂實驗”的信息。滿屏的夸贊讓她困惑，到后來，她總算看到一點異樣的聲音。

    一句忠告：“腦電波的世界，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嗎？”

    也許換成別人，這句話不會讓他們多想。但裴菲卻立即聯(lián)想開來。

    腦電波的世界，可能有什么問題？腦電波挾持？篡改？還是別的？

    如果真有那種風險，要怎么預防？

    ……

    第二天一早，裴菲就收到了來自天堂實驗項目組的邀請函。

    隨信到的，還有一輛懸停在窗外的單人接駁機。

    它說：“您好，請把窗打開，以便我著陸為您服務?！?/br>
    裴菲：“……”

    效率真高！

    她打開格子屋的制式窗戶，接駁機里的AI跟拉長身體趴在地毯上的阿黃商量“兄弟，騰個空兒”的間隙里，裴菲打開她小得可憐的衣櫥，小心翼翼拿出她重大節(jié)日才會穿的行頭——一條嫩黃底色、點綴小櫻桃波點的短袖連衣裙，一只同色系的發(fā)箍，外加一雙洗得雪白的磁懸浮淺口板鞋。

    她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通過電腦的前置攝像頭，打量自己投到墻面上的影像。

    她現(xiàn)在完全不像慈愛區(qū)的市民，更像個在穹頂大學里的女學生。

    裴菲抬手摸了摸右邊眉毛的眉峰處，兩根手指按到嘴唇上，“?！钡赜H了一下，再把這個吻按回右眉，輕聲說：“婆婆，祝我順利吧！”

    阿黃在旁邊仰著頭看她，裴菲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它笑笑，摸了摸它的腦袋。把食品局投來的早餐都給它后，坐進接駁車里。

    “阿黃，自己在家乖乖地，我盡快回來！”

    阿黃濕漉漉的眼睛目送她。

    接駁車“呼”地漂移出窗臺，裴菲后知后覺，內(nèi)心忽然激動！

    她要去的，是湛氏產(chǎn)業(yè)園？是?。。?！湛氏產(chǎn)業(yè)園！??！

    她試圖通過注視身下，透明機艙外，灰撲撲的慈愛區(qū)讓自己冷靜——在海上城的市民心里，湛園是一個傳奇般的存在。

    它跟海上城的市民密不可分。

    它是超級公司，也是超級品牌。人們生活從頭到腳、從生到死，吃穿用度、精神追求，幾乎都來自湛氏。白天晚上不得不看的各種廣告，也來自湛氏或它旗下的子品牌。人們信賴它，即便多一些選擇，人們也只會選它。

    但當然，有湛氏在，人們也不會真的有什么選擇面——新興產(chǎn)業(yè)，如果打中湛氏的空白，就會立刻被湛氏收購；如果它們不肯被買，湛氏就會復刻出一個跟它們一模一樣的企業(yè)，再用雄厚的資金，把它們干翻。

    人們基于生活愛它，又基于道義恨它。

    但不論愛還是恨，普通市民一生中，幾乎沒有機會能進入內(nèi)部一探究竟。

    極少數(shù)人因為機緣巧合進去了，總會帶著神話出來。什么高聳入天的隔離墻，人人完美的公司員工，超一流的生活設施……甚至還有“藍色的天”，“五色的花”，以及“真正的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