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直在樓道擦欄桿的金恒將抹布一甩，奪過也在低聲議論的服務(wù)員手里的茶，徑直走向Losen，把茶放桌子上：“最好別懂中文?！陛p飄飄一句，Losen聽得清清楚楚，望著金恒離去的背影，默默記下他胸牌上的名字。

    金碧輝煌的起居室。余立業(yè)切著牛排問：“這次準備玩多久？”Losen說：“我今年假期長，可以多陪爸爸一些日子。哦，對了，mama有東西給你?！闭f著，跑到沙發(fā)那兒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書。

    翻開扉頁，上面一排歪歪扭扭的字：親愛的，我和洛森挑選給你，希望你喜歡。

    余立業(yè)笑：“洛森？”Losen點頭：“余洛森。Losen的音譯?！庇嗔I(yè)端起酒杯：“歡迎余洛森來到中國！”Losen與父親碰杯：“謝謝爸爸。”

    余立業(yè)又倒了酒，聽問：“爸爸，店里有個叫金恒的嗎？”不由抬起頭：“你怎么知道他的？”Losen：“今天在店里他給我送的茶，還，還幫我說話?！庇嗔I(yè)：“他幫你說話？誰欺負你了？”

    Losen：“沒什么，就是他們，好像奇怪我的造型?！庇嗔I(yè)：“把辮子剪了就沒事了?！盠osen搖頭：“我都習慣了。金恒經(jīng)常幫助別人嗎？”

    余立業(yè)用紙巾擦嘴：“爸爸告訴你，別跟他走的太近。金恒那小子，感情用事，一貫憑自己喜好做人。你來之前他剛被警察放回，進店沒一年已經(jīng)打了兩次架，沒什么分寸。孤兒院長大，初中就輟學，吸過毒，后來戒了，到處打工到處惹事。一個朋友處不來，但工作認真倒是十個也比不上。我收留他后，他是沒跟我鬧過紅臉，也算是有點知恩圖報吧。不過爸爸勸你，真對他好奇可以聊幾句，別走太近?！?/br>
    十萬個陌生人（2）

    Losen進入海鮮城的那刻，也進入了金恒的視線。當經(jīng)理高興地叫他兒子，Losen又用中文嫻熟應(yīng)答時，服務(wù)員呆住了。金恒天塌地陷無所動容，看也不看一眼只在工作。

    閑暇時間，服務(wù)員無事可做，幾個圍起Losen，問長問短。他和大家講著許多有趣的事，一邊偷瞄金恒，那個人一直認真干活。又和服務(wù)員聊一會兒，走向正拖地的金恒：“你不休息嗎？你已經(jīng)做很久了。”

    金恒頭也不抬：“有事說。”Losen：“那天謝謝你。”金恒這才直起腰，至少比Losen高多半頭，反問：“有什么好謝的?！盠osen尷尬：“我，我覺得，你是善良的人?！苯鸷憷淠?；“隨你怎么想?！睕]等回話，將拖把往桶里一放，旁若無人地上樓。

    陽光照射進店里。晌午清閑中，Losen拿了本成語詞典坐在樓梯間念。

    “形同陌路”、“萍水相逢”、“如膠似漆”，當讀“一物降一物”時讀成“降（jiang）”，“心心相印”讀成“?。▂ing）”，旁邊正擦桌子的金恒一屁股坐椅子上：“一物降一物！心心相??！“

    Losen撓頭:“這樣念嗎？一物降（xiang）一物，心心相?。▂ing）?！苯鸷阒貜停骸靶男南嘤。▂in）！”

    Losen糾正自己的讀音，繼續(xù)往下進行:“鬼鬼祟祟（g）?！苯鸷?“鬼鬼祟祟（sui）！”Losen被這一吼嚇到，聲音越來越小。

    金恒本來扭頭看假山水池里的魚，聽見沒動靜，問：“怎么不讀了”Losen：“我怕念錯?！苯鸷悴辉俅罾?，又站起去干活。

    兩個服務(wù)員下樓交流:“金恒居然主動和人說話？”“活久見?！?/br>
    坐在臺階上的Losen聽到竊竊私語，回頭望了一眼干活的金恒，咧開嘴笑了。

    中午時店里座位陸陸續(xù)續(xù)坐滿，來來往往，人聲鼎沸。Losen老實地呆在柜臺間和服務(wù)員結(jié)賬，突然那邊吵起來了。

    顧客叫嚷指著身上的水漬:“我好好吃我的飯，他過來就潑我一臉水！你們經(jīng)理呢？我要投訴！”說完就要走，金恒一把抓住他肩膀，用力一甩，竟將客人甩回他座位，而后一手扶椅一手按桌，將客人圈在墻角：“不用投訴，你道個歉我自己去辭職?！?/br>
    Losen要勸，服務(wù)員拉住他：“小心金恒連你都打！”

    眾目睽睽。顧客結(jié)巴：“道，道什么歉”金恒眼神冰冷：“剛才你怎么罵店員們，怎么找茬的？”顧客忽然又硬朗著:“你！你們這服務(wù)行業(yè)就這么服務(wù)客人嗎！顧客是上帝，你敢這樣對我！”金恒按住他，力氣大得驚人：“道歉！”

    服務(wù)員們安撫著其他客人，有的提心吊膽，有的視若無睹，有的幸災(zāi)樂禍。那顧客色厲內(nèi)斂，見爭不過很快道歉。

    金恒看著他匆匆結(jié)賬，灰溜溜走掉，自己把扣子一解，真的開始脫工作服。大庭廣眾之下，拿著工作服往柜臺上放好：“辭職?！盠osen沒想到他當真，還沒來得及說話他轉(zhuǎn)身就走，忙追上去，一直追到宿舍。

    金恒知道有人追來，雙手插兜：“有事說。”Losen掩門：“你辭職是因為剛才的事還是早不想干了呢？”金恒惜字如金:“都有?！盠osen堅持勸：“如果我爸爸不同意，或者，你之后去哪里？”金恒收拾衣服:“無所謂。＂Losen急切：“可我不想你走?！苯鸷阃Ｗ?“說重點?！?/br>
    Losen小心翼翼:“我想和你交朋友?！敖鸷?“我們只是陌生人。”Losen東拉西扯找話題:“朋友也是從陌生人做起的??！我在中國不熟，你可以當我導游，我中文不好，你也可以教我中文，拜托你，陪我一天，只要一天就好！”金恒看他雙手合十鞠躬，背起大書包：“一天。走吧。＂Losen喜出望外：“你答應(yīng)了？”金恒掠過他：“廢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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