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清冷的長睫顫抖了一下，心臟仿佛被什么驟然戳中。

    他向來敏感，體察入微，又怎會感覺不到她在說什么。

    可是……

    身為神的使徒，承載著至高榮耀而誕生、命中注定將繼任下一代神位的他，不被允許擁有任何感情，也無法偏愛哪一位凡人。

    我好喜歡你呀。

    好喜歡你呀。

    喜歡你……

    少女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阿塔納斯微微閉上眼。

    他想，也許他隱約理解了“喜歡”的含義。

    想把她捧在掌心，抱進懷里。

    想和她彼此占有，排斥別人。

    愿意為了她對抗整個世界……是這樣么？這就是喜歡嗎？

    不！

    腦海深處一陣鈍痛，圣光——他的力量之源——狠狠地燒灼著天使的靈魂，試圖扭轉(zhuǎn)他“錯誤”的想法。

    阿塔納斯清雋美麗的額角滲出一絲冷汗，好痛……難道他走在了錯誤的道路上嗎？

    她察覺到他微蹙的眉梢，以及額角的汗珠，連忙扶著他躺在床上。

    梅薇去打了一盆溫水，用毛巾蘸水擰干，溫柔地為天使擦拭額角的冷汗。

    “你怎么了？有沒有事？”她緊張地抓著他的手，滿眼擔憂。

    阿塔納斯抬眸看了她一眼，努力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意。

    她是那么溫柔善良，雖然有時候會有一些可愛的小心思，但那也只是……讓她在他眼中更鮮活，在他的記憶中更清晰。

    或許他應(yīng)該感謝神，創(chuàng)造出她這樣完美的造物，能讓他遇見她……

    如果“愛”是罪孽的話，這一切與她無關(guān)。

    他內(nèi)心動搖，遭受折磨，也與她無關(guān)。

    她只是喜歡他……凡人仰慕天使又有何罪過？

    應(yīng)當為此贖罪的只有他一個。

    僅僅是靈魂被圣光灼燒的痛苦，無法動搖他的意志。

    他抬起輕顫的指尖，替她撩了撩垂落臉頰的碎發(fā)，別在耳后。

    梅薇輕咬了一下唇瓣，濕漉漉的眼睛微微泛紅，“到底是怎么了，你為什么…忽然這么痛苦？”

    阿塔納斯搖了搖頭，“已經(jīng)好多了?！?/br>
    看到她不是很相信的眼神，他柔聲補充：“大概是舊疾復(fù)發(fā)，別再問了?！?/br>
    梅薇此時已隱約猜到些許，沒再追問，只是露出關(guān)切擔憂的表情，用兩只手拉著天使的手，委委屈屈地注視著他。

    他真的連騙人都不會……

    “我可以躺在你旁邊嗎？”她輕聲問。

    然后，沒等他答應(yīng)或是拒絕，她便飛快地爬上了床，躺在他的身旁，緊緊地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

    阿塔納斯低柔喟嘆，具現(xiàn)出純白無暇的翅膀，墊在她的身下。

    他知道她喜歡，才這樣做。

    她的眼睛果然一亮，在他寬大柔軟的羽翼里來回打起滾兒來。

    開心地蹭了蹭他的羽毛，翻了好幾個身以后，她忽然想起他的身體似乎不太舒服，瞬間不再亂動了，乖乖地拉著他的手問：“我、我沒有弄疼你吧？”

    銀發(fā)天使冷冷清清地搖了搖頭。

    他薄唇微抿，輕聲說道：“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隨意?！?/br>
    “真的嗎？”梅薇雙手托腮，趴在天使的翅膀上，笑盈盈地看著他。

    阿塔納斯微微頷首。

    梅薇忽然湊過去，快速地吻了一下他薄冷的唇。

    得逞以后，她匆忙轉(zhuǎn)過身去，抱著他的翅膀欲蓋彌彰地說道：“睡覺……該睡覺啦！”

    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呼吸漸漸變沉，如輝月般清瑩的眼底，也隱約被幽暗所占據(jù)。

    他側(cè)過身來。

    巨大的翅膀從她的身后合攏，將她和他包裹在同一片空間當中。

    他沉重的呼吸落在她雪白的后頸。

    修長手指從身后掐住了她柔軟的腰肢。

    梅薇的心跳驀地加快，眼瞳在黑暗中驟然睜大——他用翅膀?qū)⑺锰珖缹嵙?，外面一絲一毫的光線都漏不進來。

    周圍盡是純粹的、濃稠的黑暗。

    梅薇的身體僵住，腰身上的那只手讓她不敢亂動。他會殺了她嗎？此刻的他，不再像往常那樣溫柔，而是充滿了攻擊性，像黑暗中的頂級掠食者，靜靜等待著獵物墜入羅網(wǎng)。

    他會不會覺得是她褻瀆了他？

    他會不會聽從圣光的意志，將她這一不穩(wěn)定因素鏟除？

    梅薇心如亂麻，呼吸微微急促。

    “不必緊張?！北涞谋〈劫N上了她的耳尖，阿塔納斯在陰影中低聲說，“我猜，你應(yīng)該喜歡這樣的接觸。”

    梅薇怔忪在了原地。

    難道……只是因為這個，不是想殺她？

    他將絕美的臉頰埋在她的發(fā)間，輕嗅著她身上淡淡的薔薇清香。

    “我想聽你親口說一遍?！碧焓沟穆曇艉茌p。

    “說什么？”梅薇后知后覺地問。

    阿塔納斯的眼尾浮現(xiàn)出一抹薄紅，翅膀微微收緊，貼合在她柔軟的身軀上，“……說，我喜歡你。”

    聽到他低沉優(yōu)美的聲音，梅薇只覺得耳畔“嗡”的一聲，血液倒流，讓她的腦袋都有點不清醒了。他的羽翼在此刻變得好重，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下意識地想要爬出去，想要逃開，腳踝卻被他抓住了。

    “……我、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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